領着部曲莊戶從渭南縣趕到太原,放了一把火後,大搖大擺地回到甘井莊。
李欽載微微有些遺憾,這次動靜雖然鬧得不小,但沒傷人,更沒殺人,僅僅隻是放火把人家祖宅燒了。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事态大約隻能鬧到這個規模了,若小一點,引不起朝野震動,若再大一點,又恐過猶不及,無論殺了人還是傷了人,天下口誅筆伐之下,李治也難做,沒準李欽載還真得蹲幾天大理寺。
燒個祖宅恰好合适,動靜足夠大,也徹底動搖了太原王氏的根基,同時也滿足了李治和武後的目的,讓他們有充分的理由狠狠敲打太原王氏。
李欽載剛回到甘井莊,火燒王氏祖宅一事便傳開了。
一時間天下震動,朝野皆驚。
當報信的人不顧日夜,将這個消息傳到與王氏有關的各個門生故吏以及權貴府上時,無數與王氏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官員和士子憤怒了。
他們連夜寫下洋洋灑灑的奏疏,聯名參劾渭南縣伯李欽載目無法度,膽大妄爲,冒犯名門郡望,請求天子削其爵,入其罪,不嚴懲不足以謝天下。
長安城一夜之間沸騰起來。
不僅是朝堂,就連士林之中也是群情激憤,國子監的學子,有名望的當世大儒,甚至民間的一些百姓販夫都遠遠跪在太極宮外情願,請求天子嚴懲李欽載。
燒了太原王氏的祖宅,李欽載仿佛捅下了一個馬蜂窩,整個天下都被引爆了。
雪片般的奏疏飄進尚書省,右相許敬宗,尚書右丞劉祥道忙到深夜,仍然無法閱完所有的參劾奏疏。
第二天,許敬宗不得不入宮觐見李治,将無數參劾李欽載的奏疏搬進了太極宮,請李治禦覽。
李治客氣地應付了幾句,将奏疏擱置一旁,卻跟許敬宗聊起了家常。
一通天南地北的瞎侃,許敬宗幾次試探李治的意思,畢竟李欽載此人許敬宗可謂聞名久矣,他可立過不少功勞,聽說當今天子對他尤爲恩寵。
短短不到一年時間,不僅破例将李欽載封了爵,後來滅了倭國,竟不顧衆議反對,堅持将他晉了一級爵位,這等恩寵之下,許敬宗很難揣度天意。
而像許敬宗這種混迹官場大半生的老官油子,尤其能做到右相這麽高的位置,就算全天下都在義憤填膺參劾李欽載,隻要天子不吭聲,他是絕對不敢私自處置的。
君臣在太極宮裏聊了約莫大半個時辰,李治聊天氣,聊天下大勢,聊内憂外患,就連許敬宗家的祖墳風水都聊了,就是絕口不提李欽載縱火燒了太原王氏一事。
沒有任何态度,反而是一種鮮明的态度。
許敬宗剛開始滿頭霧水,後來卻越聊越通透,漸漸念頭通達了。
實錘了,天子要保李欽載!
不僅如此,恐怕太原王氏與李欽載之間的恩怨沒那麽簡單,說不定會有反轉。
長安的王從安被百騎司拿下時是秘密進行的,其中原因更是諱莫如深,許敬宗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竟能隐隐猜測到事實真相,老官油子确實有幾分本事。
君臣聊了許久後,許敬宗識趣地告退。
回到尚書省官署,許敬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了幾個大箱子,将所有參劾李欽載的奏疏統統掃進箱子裏,然後……氣定神閑地處理别的朝政。
仍然有參劾奏疏源源不斷地送進尚書省,許敬宗連看都懶得看了,全都扔進了箱子。
端午将至,就在滿朝文武激憤參劾李欽載時,許敬宗卻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
他親自執名帖登門拜訪英國公,送上端午節禮,禮品準備了好幾份,其中也包括了送李欽載的。
天下人争先恐後參劾李欽載時,處置參劾奏疏的右相許敬宗居然主動登門送禮,這個操作就比較騷了。
很多了解許敬宗爲人的朝臣官員們突然冷靜下來,然後若有所悟。
許敬宗這種人,不算好人,但也算不得壞人,他懂得趨炎附勢,也會交朋友,朝中人緣不好不壞,但有一個很鮮明的特點。
我在任上,管你下面洪水滔天,我隻看天子臉色。
那麽,這種時候許敬宗一反常态毫不避嫌地主動給英國公府上送禮,代表了什麽?
朝臣們冷靜下來後,參劾李欽載的奏疏莫名少了許多。
參劾奏疏少了,但不是沒有,奏疏可以束之高閣置之不理,但朝會呢?
次日的朝會上,十幾名禦史給事中紛紛出班,當着李治的面參劾李欽載。
太原王氏,千年名門郡望,李欽載一把火燒了大半,這可不是小事,他惹到的不僅是朝廷法度,更是對天下大儒和讀書人的嚴重挑釁。
尤其是與太原王氏有着直接間接關系的朝臣們,更是在金殿上氣急敗壞,涕淚橫流,不惜以死相谏,懇請天子嚴懲縱火惡賊,還天下士子儒生一個公道。
不出李欽載的意料,朝堂金殿上空暴風卷集,驟雨将至。
…………
甘井莊。
剛回到莊子的李欽載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聽到一個很無語的消息。
“崔家小姐又逃了?”李欽載一臉莫名:“她特麽逃婚上瘾了嗎?逃了又逃,我做錯啥了?”
劉阿四撓頭:“聽莊戶說,五少郎率部曲趕赴太原的路上,她便匆匆忙忙收拾行李離開了莊子……”
李欽載不滿地道:“我做錯啥了?我哪裏得罪她了?最近除了燒别人家的祖宅外,我簡直老實得不能再老實了,她發啥瘋呢?”
餘怒未息地深吸口氣。
還不如倭國婆娘呢,雖說倭國婆娘性子矯情别扭,可人家又大又白啊,這個優點足以掩蓋所有缺點了。
李欽載暗暗決定再等幾天,若崔婕還沒任何消息回來,他就把倭國婆娘辦了。
三上老師的甜和鹹,他都想嘗嘗。
聽說李欽載回來,荞兒和一衆弟子紛紛迎出前院。
李素節一臉崇拜,不停行禮,刺殺一事的内幕,别人或許不清楚,但莊子裏的弟子們卻都知道跟太原王氏有關。
當然,他們還不知道李治和武後打算利用這件事搞事情,也不知道此事背後的複雜性。
總之,别人膽敢謀刺先生,先生二話不說帶人遠赴太原,一把火燒了人家的祖宅。
這脾氣,這尿性,不服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