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内,李欽載作爲少主人之一,有自己單獨的小院。
小院位于李府北面向陽之地,寒暑光照都不錯,周圍種植着一片矮叢和花卉,在李勣的孫輩裏,李欽載院落的位置算是極佳了。
這是當年李欽載不懂事的年紀,以跋扈猖獗的手段從他幾個堂兄那裏争來的,堂兄們自然不會與李家最小的弟弟争搶,于是将這個院落讓給了他。
從穿越至今,李欽載聽到的都是自己前任的斑斑劣迹,聽得他想抽自己,太疼,舍不得下手。
數日後,李欽載的小院有了些許變化。
他的卧房裏多了許多古怪的家具。
有四條腿和靠背的椅子,有四條腿的大圓桌,還有躺椅,茶幾,就連床榻邊都多了一隻床頭櫃。
這些家具在唐朝是沒有的。
大唐仍襲秦漢之風,屋内皆除履席地而坐,吃飯飲宴也是與膝平齊的矮腳桌。
桌子椅子這些東西,直到宋朝才慢慢出現,改變了古人的生活習慣。
如今李欽載的院子裏提前出現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産物,令李府下人驚奇不已。
李欽載吩咐将躺椅和茶幾擺在院子中間那株榆樹下,圓桌和椅子則擺進了室内。
更神奇的不是家具,而是李欽載命鐵匠打造的鐵鍋。
鐵鍋沒什麽出奇之處,然而李欽載進廚房用鐵鍋炒了幾個菜,菜還未出鍋,香味已彌漫在廚房周圍,連府裏那個白白胖胖的廚子聞了都流口水。
這就很神奇了,李府的下人們這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一種烹饪方式叫“炒菜”。
鐵鍋炒出來的菜,李欽載嘗了嘗味道,覺得還不錯。
于是裝進漆盒裏,親手端往後院,給老娘試試。
李崔氏沒想到兒子随便弄點古怪東西,居然能炒出如此美味的菜,興奮得她不停揉兒子的腦袋,簡直不知該如何疼愛才好。
相比當初那個四處闖禍,跋扈張狂的纨绔兒子,如今的李欽載顯然強了不止一截。
入夜,李欽載又給自己炒了幾個菜,菜色很簡單,一道焖煮羊肉,一道清炒藕片,一道韭花炒雞脯。
想吃牛肉,但不敢吃,這年頭牛是寶貴的生産資源,官府對牛的保護堪比後世的大熊貓,普通人敢殺牛也是流徙千裏的大罪。
至于權貴人家,想吃牛肉也不是吃不了,不過也要偷偷摸摸,而且殺牛前還要編好借口,比如牛崴了腿,病了,瘋了什麽的,給官府交上足夠的罰金後,才準許把牛宰了。
爲了一口牛肉,費如此周章,李欽載覺得犯不着。
……以後有機會再說。
據說薛仁貴在長安城外也有莊子,以李欽載和薛讷的交情,想必薛家莊子上的牛以後會經常出意外的。
來到唐朝後第一頓正經的炒菜,李欽載覺得必須搞點儀式感,有菜自然要有酒。
丫鬟很快端來了酒,是上好的三勒漿,喝進嘴裏味道寡淡,僅有那麽一絲絲酒味,可就是如此低劣的酒,在唐朝也隻有權貴階層才喝得起。
有酒有菜,李欽載還缺一位朋友。
朋友很容易找,李欽載走出院子,随便掐算了一下方位,順手一拉,府裏的部曲隊正劉阿四就被李欽載拉來了。
身姿筆直坐在椅子上,劉阿四一臉不自在。
“五少郎恕罪,老公爺早有軍令,軍中禁止飲酒,否則軍法嚴懲。小人實在不敢飲。”
“廢什麽話,這裏是國公府,不是軍中,陪我喝幾杯怎麽了?”李欽載不耐煩地道。
劉阿四爲難地道:“五少郎有所不知,挨軍棍的滋味太難受了,小人真的不敢……”
“我爺爺若罰你軍棍,我陪你一起罰,除了洞房,世上還有什麽事比喝酒重要?”
劉阿四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道:“五少郎,小人隻是卑賤軍漢,實不配與五少郎同桌飲酒。”
李欽載笑道:“什麽卑不卑賤的,你以爲我就高貴了?去長安城到處問問,大部分人的嘴裏我連人都不是,沒聽我爹都經常親切地喚我‘孽畜’嗎?”
這倒是實話,劉阿四下意識想點頭,又覺得點頭不太合适,臉色頓時有些古怪。
“來吧,陪我喝幾杯,莫說什麽身份的話,能同坐一桌,我便沒有低看你一等,你也莫自賤,坐下,嘗嘗我親手做的菜。”
劉阿四眼中閃過一絲感動,抿了抿唇,也就不再矯情了。
“今日拼了挨軍棍,小人也好好陪五少郎飲個痛快。”
說完劉阿四端盞,一飲而盡。
李欽載樂道:“這才像軍伍裏的漢子,來,飲勝!”
“飲勝!”
三盞酒下肚,劉阿四舉箸嘗了嘗李欽載做的菜,頓時驚爲天人,贊歎不已。
又飲了幾盞後,劉阿四終于放開了,話也多了起來。
李欽載打量他,好奇道:“你的身手很好嗎?能不能飛檐走壁?還是能一拳打爆敵人的狗頭?”
劉阿四失笑:“五少郎說笑了,凡人怎能飛檐走壁,一拳打爆别人的頭更是無稽之談,戰場殺敵拼的是陣列,是袍澤兄弟們的令行禁止,将官一聲令下,前面哪怕是一面銅牆鐵壁都必須擊破。”
“你們是爺爺身邊的部曲親衛,爺爺挂帥征戰時,你們也上過戰場嗎?”
劉阿四笑了笑,道:“我們通常是護侍帥帳周圍的,不過當戰事緊急,前方推進不利時,老公爺也會命我等親衛上戰場,這樣的機會不多,若要用到老公爺身邊親衛時,定是戰事已然萬分危急了。”
說着劉阿四突然擡頭盯着李欽載,深深地道:“小人還未拜謝五少郎造神臂弓之恩,以後大唐王師有此利器,我軍傷亡定然會小很多。”
李欽載擺了擺手:“一個小玩意兒罷了,沒什麽好說的。”
劉阿四搖頭,認真地道:“不,絕非小玩意兒,說是萬千将士的活命之恩亦不爲過,五少郎,切莫小看了射程翻倍的弓箭,在戰場上,它能避免無數将士的傷亡。”
“一百步的射程與兩百步的射程,萬箭齊發之下,意義完全不一樣,對大唐王師的陣列排布也有非常大的利處,大唐王師将士都欠五少郎一句感謝。”
“你們……還是欠我一張電影票算了。”
劉阿四突然起身抱拳道:“小人常年在府中當值,能看出如今的五少郎與以往不一樣了,小人鬥膽請求五少郎,日後若有靈思,不妨多改進一些軍中利器,也好教我大唐兒郎們少些傷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