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其實并不喜歡說教。
都經曆過年輕,長輩說教時的絮叨啰嗦感同身受。
盡管不喜歡說教,但正因爲年輕時淋過雨,所以李欽載也想讓小混賬們嘗嘗傘被撕掉的滋味。
所謂的“因材施教”,說白了就是看人下菜碟。
對那些窮苦的弟子,要用鼓勵式教育,讓他們相信世間一切都是美好的,人生是值得奮鬥的,掙了錢是能夠睡到很多美女的。
但對那些天生富貴,從小錦衣玉食的混賬們,就必須要用挫折教育了,PUA是日常操作,要滅掉他們生命裏的光,讓他們明白什麽是坎坷磨難,什麽是人間不值得。
這也算是一種道家的思想,道家講究自然平衡,陰陽相濟。
太苦的人需要一點點甜。
從小在蜜罐裏泡大的,需要喂他們吃點屎。
這就達到平衡了。
人生千萬般滋味,總吃甜的怎麽行,那麽喜歡甜食,娶個得糖尿病的婆娘啊。
李欽載眼前這群家夥顯然是沒吃過屎的,他們從小到大衣食無憂,家裏個個權勢滔天,别看在李欽載面前一個個乖巧老實,但李欽載很清楚他們在外面是什麽德行。
作爲老師,在社會毒打他們之前,索性在學校裏先打他們一頓吧。
“我所教你們的,不僅僅是算學,嚴格說來,它可以統稱爲‘理工科’,包括數學物理化學等等,這些知識非常嚴謹。”
“它不像做文章,寫錯幾個字,隻要意思沒變,别人也能看得懂,将來你們成名了,或許少年時做的文章被别人拜讀研究,錯别字都會被追捧爲通假字。”
“但理工科不行,你們将來名氣再大,隻要寫錯一個數字,造成的後果或許便是大堤崩裂,樓房垮塌,無數人命便葬送在你們這一個小小的錯誤的數字上。”
捧起桌案上的一摞試卷,李欽載笑了:“所以,你們有什麽好得意的?”
“因爲及格了嗎?你們猜猜我看的是什麽?”
“我看的是你們錯誤的地方,被扣掉的分數,以及你們在試卷上犯下的低級錯誤。”
“現在讓你們去造一座樓,樓高幾許,面積幾許,房梁承重幾許,木石用料幾許,敢問在座諸位,你們敢造嗎?敢畫出圖紙嗎?造出來的樓敢讓人住進去嗎?怕不怕出人命?”
小混賬們紛紛垂頭,面露羞愧之色。
就連學霸宣城公主也臉紅了,她的成績最好,但也不是滿分,試卷上答錯了一道小題。
李欽載歎了口氣,道:“今日宣城派人請我來,說是以往的知識大家都掌握了,想請我給你們傳授新的知識。”
拿起試卷拍了拍,李欽載冷笑:“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掌握’?你們的标準就是及格嗎?”
“别忘了,這還隻是基礎知識,将來隻能作爲工具使用,工具都造得亂七八糟,我敢給你們傳授新學問?”
一番話将衆人打擊得不行,一個個垂頭喪氣,腦袋恨不得藏到褲裆裏。
見打擊的效果已經達到,李欽載心裏舒坦了。
哎,不知爲何,打擊别人的時候自己總覺得特别爽。這種變态的陰暗心理究竟是被小混賬們逼出來的,還是自己天生自帶的光環?
目光環視一圈,李欽載望向宣城公主,笑道:“宣城,你是成績最好的,同時也是代師授業,你怎麽說?”
宣城站起身,紅着臉朝李欽載行了一禮,恭敬地道:“先生,是弟子狂妄了,沒理解先生的苦心。”
說着宣城轉過身,鳳目含煞環視衆小混賬,語氣清冷地道:“如先生所說,我等之所學,是奪天地造化爲用之絕學,一丁一點都不可錯,今日起,我教諸位從頭學起,一個月後請先生再考。”
“下次考試,必須人人滿分,不可有一處錯誤。”
衆混賬臉色發苦,但還是勉強應了。
義陽公主突然起身,化掌爲刀,狠狠地朝桌面劈下。
喀嚓!
柳木桌面被她一掌劈凹一角。
衆混賬大驚失色,一臉驚恐地看着她。
義陽俏面含霜,厲聲喝道:“下次考試,誰若沒拿滿分,形如此桌!”
衆混賬驚惶點頭:“拿拿拿!”
李欽載也被吓到了,額頭不自覺滲出了汗珠,擡袖擦了擦汗,幹笑道:“倒也……倒也不必如此嚴厲,進步就好,進步就好……”
宣城躬身道:“一個月後,請先生再考。”
李欽載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契苾貞。
這是唯一一個沒及格的家夥。
契苾貞此刻目光呆滞,臉色灰敗,如同被漢兵四面圍困的楚霸王,就差最後拔劍自刎了。
李欽載的目光不由露出幾分同情。
别人還好說,但這貨天生不是學習的料,下次考試能否及格都不一定,拿滿分……
李欽載默默盤算了一下,如果義陽說話算話的話,是不是可以通知契苾家提前準備酒席和法事了。
他爹契苾何力在海東半島征戰,正率領将士們大殺四方,結果上戰場的仍活蹦亂跳,兒子在繁花似錦的長安城卻莫名其妙噶了……
…………
回到國公府,李欽載盤算着教案。
剛才在小混賬們面前說的話,是以打擊他們爲目的,但從事實上來說,他們近年的進步其實很明顯了。
從一個個乘法表都背不會的智障,變成如今做初中數學題能勉強及格,這進步簡直是飛躍。
隻是這種誇獎他們的話,李欽載打死都不會說出來,不然會助長他們的氣焰。
對這群混賬就應該打擊,時時刻刻打擊,打擊到他們生無可戀,懂得敬畏知識,将來才會更完美地運用知識。
進步如此明顯,李欽載已經開始考慮教他們實用的物理知識了,比如力學機械,光學原理等等。
下堂課李欽載打算弄一具神臂弓來,當場拆解給他們看,解釋其中的力學機械原理。
學以緻用才是科學知識最根本的目的。
回到後院,李欽載正打算命人在院子中間置下矮桌和紙筆,寫一寫教案,剛跨進院子,卻赫然發現金達妍站在院子中間的銀杏樹下發呆。
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她,李欽載疑惑地道:“這會兒你難道不是應該在醫館裏嗎?經營不善倒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