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白銀施惠于民,大恩小恩都是恩,臣民記着她的好,對她的好感自然也會直線上升。
但做慈善有門檻,沒錢就沒資格玩。
對武後來說,真金白銀問題不大,當了這些年皇後,總不可能隻顧着跟後宮的婆娘們扯頭發吐口水打群架吧?
據李欽載所知,武後這些年還是攢下了一些産業的,隻是這些産業沒挂在她名下。
武家的武元慶,武元爽,她的親姐韓國夫人,甚至包括武敏之,名下的産業都頗爲豐厚,這些産業有些是他們自己扯着皇後的虎皮掙下的,有些卻是武後挂在他們名下的。
總之,武後不差錢。
不差錢又想掙點好名聲,做慈善便是最好的方式。
李欽載的這個建議剛說完,武後的眼睛便亮了。
終究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立馬便明白了李欽載話裏的意思。
沒錯,做慈善是真的很收攏人心,無論朝臣還是百姓,知道當今皇後做慈善後,威望無形中便立起來了。
不僅立了威望,還占住了道德高地,以後無論别人對她多反感,多仇視,“慈善家皇後”這個名頭挂在武後身上,别人都不好意思張嘴罵她。
誰罵她便是忘恩負義,便是跟那些千萬受惠的百姓們過不去,無敵了。
武後認真聽完後,簡直心花怒放。
“景初這腦子真是……難怪陛下對你如此器重,果真沒讓人失望過。”武後連聲贊許。
李欽載笑道:“忠君之本分而已,此舉可解皇後之憂,又有益于天家的美譽,皇後的慈善堂做的善事越多,天家越可收天下之心。”
武後嘴角微微一勾,随即又道:“慈善堂若要行善于天下,勢必要撥付無數錢糧,這些從何而來?”
“慈善堂初期自然隻能由皇後和朝廷命婦們自掏腰包,待影響力漸漸深遠了,可在皇室宗親和民間商賈中征募。”
武後皺眉道:“無緣無故的,商賈怎麽肯心甘情願地募捐善金?”
“付出總是要有回報的,尤其對商賈來說更是如此。不能指望他們有多善良,慈善堂與這些募捐善金的商賈也不過是交易的關系。”
“商賈有錢,但他們需要地位,朝廷的地位無以複加,但缺錢,兩者互有需求,便可形成長期的互惠互補關系。”
“商賈捐錢,皇後不妨代表天家送商賈一些能夠提高他們地位的東西,比如一塊嘉許他們善良的牌匾,一道天子或皇後親筆贊頌的诏書,或是一個當地縣令親自登門褒獎的隆重排場等等。”
“對朝廷來說,這些東西無關緊要,但對商賈來說,卻是可以當作傳家寶的重要憑證。”
武後仍皺眉道:“如此一來,商賈的地位豈不是會被拔高?若連商賈都有了出頭之日,民間豈不養成了重利忘義的不良風氣?”
李欽載歎了口氣,道:“皇後,臣剛才說的那些褒獎的東西,其實根本沒涉及到任何能讓商賈後代出頭的東西,按大唐律法,商賈之後不得參與科舉,隻要這條仍在,他們仍然出不了頭。”
“朝廷給他們的,不過是一時的風光而已,而商賈們其實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不會妄想捐幾次錢便可改變自己的成分。”
“他們要的也就是這一時的風光,朝廷隻要把握住這個尺度,慈善堂便可形成良性循環,不會給朝廷添亂。”
“再說,富人通過慈善堂捐錢接濟窮人,整件事隻會助長民間的良善風氣,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讓商賈捐錢,而是如何杜絕慈善堂内部的腐敗貪墨問題,朝廷必須派駐官員,嚴密監管,才不會壞了慈善堂的名聲。”
武後左思右想,最後緩緩點頭。
李欽載的建議無疑給她打開了新的世界,她沒想到提振皇後的威望居然還能用這種法子。
輕輕歎了口氣,武後微笑道:“景初确是國朝重臣,随便一個主意,便令本宮豁然開朗。”
李欽載眨眼:“臣收了皇後一貫錢,但願皇後不會覺得這一貫錢花得冤枉,臣就謝天謝地了。”
武後輕笑道:“不僅不冤枉,本宮還覺得太少了,縱是一場純粹的交易,景初爲何不多要一點?據本宮所知,景初對錢财可是貪得無厭,爲何對本宮的開價卻如此客氣?”
李欽載幹笑:“臣這是第一次跟女人做買賣,實在把握不住女人的心思,怕開價太高了,皇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事成之後把臣做掉……”
武後爽朗大笑起來:“在景初的心裏,本宮便是如此小氣之人麽?”
李欽載歎道:“如此說來,臣倒真有些後悔了,要不……皇後您看着再加點兒?”
武後迅速冷下臉來:“買賣敲定,沒有再加錢的道理,景初想多了。”
“臣自告奮勇,以後幫您掌管慈善堂的錢财賬目?”
“本宮開商鋪賣砒霜,景初都得偷吃兩口,慈善堂的錢财豈會交給你?滾!”
…………
向武後告辭後,李欽載走出太極宮,不覺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如果武後真按自己的建議去做,大唐的未來将會消弭了一大隐患。
李欽載向來沒懷疑過武後的野心,她的野心不僅是後宮,如果條件合适了,沒什麽是她不敢幹的。
畢竟是曆史上唯一的女帝,她的能力不容置疑。
通過做慈善的方式,成功讓武後轉移了注意力,從此她的目光不再放在朝堂,而是民間鄉野,對李治,對大唐社稷,都是一樁好事。
這件事裏沒有輸家,大家都赢了。
尤其是天家這對夫妻,都赢麻了,而李欽載,出了這個主意後會果斷置身事外,以局外人的角度安靜地看着未來大唐朝堂和後宮的改變。
還是那句話,李欽載希望看到一個太平盛世,大唐需要的是安靜而平穩地緩緩進步,而不是城頭變換大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