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迦逸多确實被除掉了,李欽載親自拎着他的人頭進的太極宮。
按理說,剛剛合作的蜜月期還沒過去,薛讷和武敏之此時正是戀奸情熱的時候,不求兩人卿卿我我吧,也不至于突然拳腳相向。
“說說吧,你倆咋不對付了?”李欽載蹲在院子的銀杏樹下,看着面色赧然的二人。
看着就來氣,李欽載瞥着薛讷,道:“武敏之也就罷了,人家就一混吃等死的纨绔廢物,慎言賢弟,你好歹是上過戰場的人,兵不血刃拿下過敵人的城池,看看你剛才打架那樣子……”
“揪頭發,吐口水,撓臉……令尊一代名将,若知自家犬子打架是這副德行,怕是建功立業的壯志都磨沒了。”
武敏之弱弱地強調道:“我不是廢物……”
薛讷一臉赧然:“愚弟在高句麗立的功……基本都沒怎麽動過手,愚弟是靠腦子立功的。”
“腦,腦子……”李欽載一呆:“你有那玩意兒嗎?你說你靠臉皮立功我都信了。”
不耐煩地瞪着二人,李欽載道:“趕緊說原因,說完滾蛋。”
薛讷和武敏之迅速互視一眼,薛讷不情不願地将兩人鬥毆的原因道出。
根源還是那晚在鴻胪寺館驿外,兩人當着盧迦逸多的面演的戲。
兩人的戲當然說不上多好,主要是薛讷焦急的表情把氣氛烘托出來了,盧迦逸多不及細想,慌慌張張便上了當。
但是當時武敏之的演技有點把控不住,臨場發揮的因素太多,尤其是渾身打擺子那一段兒,由于太過浮誇,差點兒露餡。
盧迦逸多伏誅的消息傳來,兩人松了口氣,一齊來到英國公府報喜順便邀功。
剛合作過的兩人聚在一起,自然不免聊到那晚緊張刺激的一場戲。
聊着聊着,二人的口風就有點不對了。
薛讷責怪武敏之演得太假太誇張,一個好的演員,演戲必須來源于現實,上場後既要演得自然真摯,又要注意分寸,情感投入,武敏之那晚的演技可以說整場垮掉,多虧薛讷力挽狂瀾。
武敏之也有點不高興了,我特麽這叫表現派演技,角色的形象性格塑造,以及内心不同階段的層次變化,都通過打擺子的輕重幅度表現出來了。
盧迦逸多就是被他那神一樣的演技吓跑了,結果明晃晃擺在眼前,都是武敏之的演技傳神達到的效果,薛讷一個外行人懂啥?
兩人各說各理,越說火氣越大。
薛讷埋怨武敏之沒有分寸,演技浮誇,武敏之責怪薛讷下手太重,揍他那幾下差點把屎打出來。
兩人說着說着便上火了。
都是橫行長安的跋扈纨绔,誰也不慣着誰,于是索性在國公府裏動上手了。
聽完了原因,李欽載終于滿足了好奇心。
好了,整場熱鬧有因有果,善始善終,作爲圍觀群衆,李欽載發現自己圓滿了。
“聽說盧迦逸多已伏誅,景初兄爲國除奸,功在千秋。”薛讷眉開眼笑道。
武敏之拍了拍薛讷的肩,道:“薛師叔不計榮辱,親身誘敵,亦是功不可沒。”
薛讷一愣,随即立馬道:“敏之賢侄爲除國奸,犧牲更大,盧迦逸多中了賢侄的苦肉計,方得伏誅的下場,若說功勞,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李欽載目光不善地掃視倆貨。
剛才還互相揪頭發吐口水,現在又互相吹捧上了,誰說長安的纨绔隻知仗勢橫行?其實都特麽是人精。
“行了,少惡心人,知道你倆啥意思。今晚平康坊最貴的青樓,請你們飲酒,全場李公子買單。”李欽載表情嫌棄地道。
說起飲酒,昨夜的宿醉又上頭了,李欽載臉色發綠,腹部一陣翻湧,差點吐出來。
薛讷和武敏之聞言卻大喜,動作統一朝李欽載長揖一禮:“多謝景初兄(先生)慷慨,受之有愧,卻之不恭。”
李欽載擺了擺手:“滾回家臨陣磨槍去吧,今晚你們能挑幾個全看本事,回去多練練深蹲和收菊。”
武敏之側身伸手,看着薛讷深情款款道:“薛師叔,您請。”
薛讷也突然上道了,正色道:“敏之賢侄,你請。”
“長者爲尊,還是薛師叔先請。”
“瘋批惹不起,你先請。”
李欽載面無表情,隻是拾起地上的一柄橫刀。
锵的一聲,橫刀出鞘,寒芒四射。
薛讷和武敏之同時閉嘴,乖巧又迅速地并肩逃竄出府。
…………
宿醉的人第二天幹啥啥不成。
緩解宿醉的最佳方法,一是喝水,喝大量的水,二是睡覺。
李欽載兩樣都沒落下。
快到傍晚時,丫鬟服侍李欽載穿衣,他沒忘了今夜要請客,薛讷和武敏之倆貨估摸還在最貴的青樓門口眼巴巴地等着他呢。
穿戴整齊,李欽載走出後院,正招呼吳管家備馬車,突然聽到前院一陣喧嘩。
片刻後,吳管家幾乎連滾帶爬沖了過來,平地一聲大吼。
“五少郎,高句麗軍報至矣!”
李欽載心中一緊,急忙道:“拿來看看!”
一名風塵仆仆的唐軍信使進了院子,朝李欽載行禮後,雙手地上一封書信,李欽載檢查了火漆後,拆開信箋,迅速地浏覽了一遍,臉上喜色越來越濃。
上月活擒高句麗國主及王室親眷後,高句麗基本算是被滅國了。
接下來這個月,李勣率領唐軍橫掃高句麗,剿除各地的殘敵和散兵,以及各個城池村鎮的民間抵抗力量。
正規軍都被滅了,民間這點抵抗力量當然不夠看的,李勣下令唐軍分爲多股小部隊,以四面開花之勢向高句麗各個城池村鎮出發巡弋。
小股部隊人數不多,每一股大約兩三千人的樣子,剿滅不成氣候的民間抵抗力量綽綽有餘。
當然,唐軍橫掃清理高句麗城鎮的過程是非常殘酷的,軍報上沒提細節,但李欽載親身經曆過高句麗戰場,心中自然很清楚。
李勣雖年邁,可他從來不是什麽善茬兒,這次東征祖孫倆的命都差點丢在高句麗,如今高句麗已被滅國,對這些亡國之民,李勣豈會客氣?
無論有沒有抵抗唐軍的行爲,隻要是唐軍有所懷疑,那便隻是一個字,“殺”。
不僅要殺,還要牽連親族鄰裏,若是遇到真正的抵抗力量,那就更要殘酷鎮壓。
這段時間的高句麗赤血千裏,遍地屍骸。
亡國的代價,自古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