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抹向脖子,武敏之的動作又快又準,給人一種感覺,自殺這件事,他是玩真的。
幸好旁邊的李家部曲反應比他更快,論動手能力,武敏之比專業的武夫差遠了,他從部曲腰側拔刀時,部曲便察覺不對,就在武敏之拿刀抹脖子時,手腕被部曲硬生生拽住。
自殺失敗,武敏之毫不氣餒,當即便扔了手中的刀,腳下發力朝懸崖沖去,快到懸崖邊時,武敏之淩空奮力一跳……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李家部曲又将他攔腰抱住,狠狠摔回地面。
武敏之倒在地上毫無反應,李家部曲們這時才來得及擦拭滿頭冷汗。
今日若教這貨真死了,部曲們可就說不清了,五少郎也說不清了,回頭又是一樁大麻煩。
從剛才武敏之決絕地抹脖子和義無反顧跳崖的舉動來看,這貨是認真的,尤其是那淩空一跳,若部曲們沒來得及抱住他,這會兒他已跌落崖底,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家部曲們望着武敏之,衆人一臉不解。
到底爲啥想不開啊?
難道就因爲薛讷控制不住,滴了幾滴尿在他臉上?有這麽嚴重嗎?
薛讷仍被綁在秋千上,任由秋千來回晃蕩,他的表情麻木無神,靈魂在他身體後面玩命地追。
良久,倒在地上的武敏之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
李家部曲眼神警惕地盯着他,防備這貨又要幹什麽吓人的事。
然而武敏之卻隻是吃吃地笑,笑聲越來越大。
最後他從地上起身,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笑道:“剛才隻是個玩笑,見薛慎言賢弟玩得如此刺激,我忍不住也想嘗試一下,哈哈,好不好玩?”
說着武敏之狂笑,笑得像個瘋子。
李家部曲們面無表情,剛才的驚駭畫面仍停留在衆人腦海裏久久不散。
拿刀抹脖子或許你能笃定有人能攔下,可那淩空一跳真的……你就那麽有把握别人會把你攔腰截住?
萬一反應慢了一點點呢?
部曲們面面相觑,彼此都透着同樣的眼神。
趕緊完成任務,把他們送回别院,以後離他遠點兒。
秋千久沒人推,晃蕩的幅度漸漸小了。
武敏之招呼衆部曲将薛讷放了下來,給他松了綁。
薛讷如一尊泥塑木雕,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言不動,武敏之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半天,薛讷仍毫無反應。
再看他的下半身,濕哒哒的一片,山崖上寒風吹拂,雙腿情不自禁地打起了擺子。
武敏之一臉變态笑容:“慎言賢弟,好玩嗎?”
薛讷眼神空洞,形如行屍走肉,他的三魂六魄似乎還未歸位。
武敏之皺起了眉,喃喃道:“不應該呀,按照常理,他這會兒該氣急敗壞抄刀砍我了,爲何遲遲不見動靜?”
“要不……加大藥量,再蕩一回秋千?”
話音剛落,薛讷渾身一震,眼神恢複了生氣,顯然魂魄終于歸位。
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褲裆,再看看一臉變态笑容的武敏之,薛讷回想起剛剛的遭遇……
剛剛……好像被一個瘋子玩得很徹底。
我薛讷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蕩秋千的主意是你出的?”薛讷雙眸通紅盯着武敏之。
武敏之眨眼道:“好玩嗎?”
薛讷笑容充滿寒意:“好玩,特别好玩……”
“就問你,振作沒有?”
“振作了,徹底振作了,從沒如此清醒過。”
“那你應該感謝我,是我帶你走出了失意的困境。”
“是,我必須感謝你。”
說完薛讷眼中厲芒一閃,突然從李家部曲的腰側拔刀,然後抄刀便朝武敏之脖子上劈去。
武敏之大驚,下意識閃過這要命的一刀,然後沒命地朝山下跑去。
薛讷滿臉殺意,拎着刀在後面追殺,李家部曲急忙跟上。
武敏之一邊跑一邊大呼小叫,可臉上的表情卻并無半點恐懼,反而一片興奮難抑。
“快來人啊!薛讷尿褲子啦,他要殺人滅口啊!哈哈哈哈!”武敏之跳腳大叫。
…………
追殺一個人,需要怎樣的毅力?
别人不知道,但薛讷卻紮紮實實從山崖一直追到李家别院,直到門口值守的部曲強行上去空手奪白刃,卸了薛讷的刀,薛讷仍不罷休,三五個大漢架着他,他仍在隔空跳腳大罵。
武敏之躲在李家部曲身後,笑得很欠抽,仍在不知死活地大聲嚷嚷薛讷尿褲子了。
李家前院鬧得雞飛狗跳,李欽載和妻兒躲在後院不敢吱聲。
“夫君爲何不出去調解一下?他倆可都是您的朋友。”崔婕不解地道。
李欽載搖頭,沉聲道:“不能出去,薛讷可能會砍死我。”
“爲何?”
“我請武敏之幫忙讓薛讷振作一下,沒想到這個忙他幫得如此徹底……”
山崖上蕩秋千……這貨是怎麽想出來的?
據說薛讷吓得尿褲子了,典型的社死,這下好了,兩人結了死仇,這種時候李欽載得了大病才會不知死活出去調解。
“薛讷好像動了殺心,他倆會不會出事呀?”崔婕擔心地道。
“吩咐家中部曲把刀都收起來,再讓架住薛讷的部曲故意放水,讓薛讷沖過去揍武敏之一頓,等他氣消了就沒事了。”李欽載睿智地道。
崔婕白了他一眼:“武敏之可是幫你的忙,你卻故意讓他挨揍,夫君怎能如此對朋友?”
李欽載歎道:“相信我,讓武敏之挨揍是我發給他的福利,人家好這一口兒……”
前院的雞飛狗跳仍在繼續,然而此時卻突然來了一位百騎司的部屬。
部屬報出身份後,崔管事不敢怠慢,急忙将他領到後院。
見到李欽載後,部屬恭敬行禮,然後直接說出了來意。
宋森令部屬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盧迦逸多的下落找到了,這貨可真會藏,居然躲在長安西市附近的貧民窟裏,百騎司費了不少勁才發現了他的蹤迹,可謂是“大隐于市”。
壞消息是,李欽載暫時弄不死盧迦逸多了。
因爲李治已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身份,并下旨召見他,此時大約已經進了宮,與李治見面了。
李欽載的心頭一沉,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這個禍害,成氣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