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軍隊不僅不能爲己所用,反而會在緊要關頭背後捅刀。
這樣的軍隊,是一定要除掉的,但凡心存半點慈悲之心,數萬唐軍将士都将付出生命的代價,大唐東征高句麗之戰也将功虧一篑。
李欽載不能拿大唐的國運,李治的夢想,和數萬唐軍将士的生命,來賭這支降軍的忠誠。
不能确定他們是否忠誠,那麽,就徹底滅掉。
戰争,本來就是這麽回事。
唐軍三千前鋒營将士的臉龐在火光的照映下,每一張臉孔都布滿了平靜的殺機,他們手中的三眼铳對準了五千高句麗軍。
黑齒常之騎在馬上,注視着不遠處的金真玄,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
“準備進攻——!”
一名唐軍的傳令兵揮舞着小旗,在前鋒營陣列中騎馬飛奔。
前排的三眼铳擡起平舉,将士們安靜地等候将領的命令。
對面的金真玄又驚又怒,唐軍火器的厲害,早在蒼岩城外他便已見識過。
如今這種火器卻對準了自己。
“先發制人,否則必敗!”金真玄狠狠一咬牙,揚起腰刀大喝道:“全軍進攻!殺——!”
五千高句麗将士嘶吼着沖向唐軍前鋒營。
黑齒常之冷冷一笑,接着暴喝道:“放!”
一陣巨響,青色的硝煙在夜空中迅速消散。
高句麗軍陣頓時人仰馬翻,倒下一大片。
“推進,把他們壓下去!”黑齒常之大聲下令。
前鋒營的陣列開始緩緩朝前移動,一步一步慢慢逼近高句麗軍。
金真玄瞋目裂眦,雙目赤紅瞪着步步逼近的唐軍。
當初在蒼岩城的城頭看着唐軍擊敵,隻覺得唐軍火器厲害,輕松便将敵軍擊潰。
然而輪到自己親身對陣唐軍,他卻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仿佛自己的敵人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根本沒有任何打敗的可能。
唐軍陣勢嚴絲合縫,尤其是手中的火器,更是不間斷地收割将士們的生命,自己麾下的袍澤們根本無法沖鋒到唐軍的前陣,便被火器擊殺。
慘叫聲,嘶吼聲混成一片,無數生命死在唐軍的槍口下,三輪齊射後,高句麗将士已潰不成軍,原本整齊的陣型也變得稀爛。
金真玄将一切看在眼裏,咬牙切齒卻無能爲力。
顯然今夜這一戰根本不可能勝了唐軍,既然不能勝,隻能率軍潰逃,他不能讓将士們全軍覆沒。
唐軍容不下他,高句麗也容不下他,他還可以投奔泉男建。
不管泉男建是不是篡位的逆賊,隻要他能率軍抵抗唐軍,金真玄就願意向他效忠。
“後撤,全軍往北面撤離!”金真玄當機立斷道。
此刻的高句麗軍其實已折損近半,軍心士氣大受打擊,正是即将崩潰之時。
金真玄的這道命令讓将士們如蒙大赦,急忙掉頭就跑。
前鋒營仍然有條不紊地對準高句麗潰逃的人群齊射,填藥,補位。
敵軍已快逃出三眼铳的射程了,前鋒營的陣列仍然紋絲不動,完全沒有追擊的意思。
黑齒常之站在陣列前,眯眼看着高句麗軍敗逃的背影,嘴角的冷笑愈深。
金真玄的如意算盤顯然打得太天真了。
唐軍既然有備而來,又豈能放過高句麗敗逃的退路?
就在金真玄率部逃出前鋒營三眼铳的射程時,不出意外的話,意外果然發生了。
北面一陣冗長的牛角号吹響,山林裏突然點起了火把,一支,兩支,成千上萬支……
昏暗的火光下,一支五千人的唐軍兵馬出現在高句麗軍的面前,正好卡住他們潰逃的道路。
劉仁願身披戰甲,冷冷地注視着潮水般湧來的高句麗軍,快到射程時,劉仁願猛地揮手。
“放!”
一片慘叫聲中,又有無數人命被收割。
金真玄臉色蒼白,渾身冰涼。
絕望中腦海裏浮起一個念頭,有沒有可能……今晚的一切都已在唐軍的算計中,包括他會趁着醉意煽動将士,率部反唐。
可能嗎?
所以,唐軍主帥爲何無端端給高句麗大營送酒?
金真玄好像明白了什麽,但是已不重要了。
一聲槍響,金真玄渾身一震,下意識摸了摸脖子,發現自己的脖子莫名冒出了許多血,血如噴泉般湧出,堵都堵不住。
金真玄的視線開始模糊,意識漸漸離體而去,最後倒在這片土地上。
…………
唐軍大營。
一名斥候飛奔到李欽載面前。
“報——!李帥,五千高句麗軍已被殲滅,王方翼與劉仁願兩位将軍掐斷敵軍退路,一個都沒放跑。”
“此時戰鬥已結束,我軍正在清掃戰場。”
李欽載點了點頭,沉聲道:“告訴兩位将軍,不必留活口,若遇傷者,就地除掉。”
斥候領命,轉身飛快離去。
大約一個時辰後,王方翼劉仁願等将領浴血趕來複命,五千高句麗軍全部殲滅,一個活口都沒留。
李欽載松了口氣,這個禍患終于除掉了。
沉吟片刻,李欽載道:“着軍中書吏拟奏疏,飛馬送至長安及英公李勣大總管處。”
“麟德二年六月廿四,泉男生麾下五千高句麗軍突然叛亂,高句麗大将金真玄企圖率部突襲我唐軍大營,被前鋒營值守的将士發現并預警,一夜激戰後,五千亂軍已被全殲,敵酋金真玄授首。”
衆将面面相觑後,紛紛抱拳道:“李帥所言屬實,末将可證。”
李欽載笑了,事實如何,大家心照不宣,但今夜全殲叛軍,任何人也挑不出他的錯處,哪怕今夜有監察禦史在旁邊盯着,那也是高句麗率先叛亂,而他隻不過是鎮壓了叛亂。
五千叛軍被除,不僅是李欽載,所有唐軍将領都松了口氣。
“全軍再休整一日,後天拔營,橫掃高句麗東部!”
“諸位将軍,我軍即将攻城掠地,功勞就擺在你們面前,你們自己去争去拿,此戰之後,天子必少不了封賞。”
将領們喜形于色,紛紛歡呼起來。
一名部曲匆匆跑來禀道:“李帥,泉男生父子在大營外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