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有果必有因,大江智爲何在王室給李欽載接風的酒宴上冒死直谏,爲何決然自戕,終歸是有原因的。
表面上看,大江智忠心倭國王室,以性命爲代價,代王室直谏,請求大唐還政,其風骨與言行像極了大唐貞觀年間有名的谏臣魏徵。
可是凡事就怕被深究,魏徵多次直谏太宗,其名流芳千古,是因爲他向太宗先帝直谏的每件事都無關私利,是真正爲社稷和子民打算。
大江智呢?
李欽載不相信倭國也有這樣的聖人。
見李欽載久不出聲,百騎司所屬繼續道:“下官後來又查到了大江智的家眷和親朋,發現早在三日前,大江智的府邸已遷移一空,所有的家眷皆消失不見,府邸内隻留下了幾名打掃的下人和廚子。”
李欽載眉梢一挑:“三日前,我還沒到飛鳥城,也就是說,大江智已提前将家眷轉移走了?他早已打算在酒宴上自戕?”
“不一定是他轉移走的,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更像是家眷被人挾持,逼得大江智不得不在酒宴上直谏之後再自戕。”
李欽載皺眉:“誰會挾持他的家眷?這位可是倭國的大納言,算是咱們大唐的禦史大夫,正三品大員了,誰有這本事敢挾持三品官的家眷?”
“除非是身份官位比他更高的人,比如……國主?”
李欽載沉思許久,揮手令百騎司所屬退下,然後召劉阿四進帥帳。
劉阿四很快進來,李欽載淡淡地道:“大江智的親朋和朝中同僚都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與大江智來往過密者,親朋約百人,朝中同僚三十餘人,分任不同官職。”
李欽載點點頭:“你親自帶部曲将這些人都拿下,傳令劉仁願所部遣兩千将士協助你拿人,拿下之後不需審問,一律在王宮前斬首示衆。”
劉阿四有點吃驚:“全殺了?”
“全殺了,一個不留。非我族類,無需悲憫,我正好需要立威,他們倒主動送上門了,那我還客氣什麽?”
劉阿四起身抱拳應命,轉身大步離去。
李欽載輕松地癱軟在帥帳内,翹起了二郎腿。
有件事可能倭國國主和那些臣子們都錯估了。
李欽載來倭國可不是爲了查案的,無論這個叫大江智的是被人指使,被人逼迫,還是個人所爲,李欽載都沒有興趣派人偵緝,更不存在不枉不縱。
什麽天日昭昭,什麽是非曲直,對李欽載來說都不重要,從登陸倭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将所有的倭國人當成了他的假想敵。
反正是敵人幹出來的,出了事隻管殺人便是,管他們誰是清白的誰是有罪的,先殺了再說,殺一批立了威,再來聊正事兒。
至于昨晚酒宴的那點小陰謀,無所謂,碾壓過去便是。
…………
李欽載來到飛鳥城的第二天,倭國人便充分嘗到當年滅倭國的兇神手段是何等的殘忍。
當日下午,一百餘人被唐軍将士反綁雙手,押到王宮門前,劉阿四一聲令下,百餘監犯分作幾批跪在宮門前,在圍觀的倭國百姓一陣驚呼中,劊子手的大刀揮下,人頭落地。
圍觀人群驚駭地往後退,緊接着,第二批監犯被押上來,跪在滿地的血泊中,繼續被一刀斷頭,然後便是第三批,第四批……
滅國兇神的名号不是浪得虛名,數年平靜的生活後,李欽載這尊兇神再次率軍登陸倭國,剛來到飛鳥城便殺了一百多人。
王宮的宮門緊閉,濃郁的血腥味透過厚重的宮門,飄散到王宮内。
無數宮人宮婢躲在宮門後瑟瑟發抖,而倭國國主仍被軟禁在寝殿内。
那些僥幸躲過此劫的臣子們,也混在宮外看熱鬧的人群中,面無人色地看着滿地無頭屍首被唐軍擡走。悲憤,哀恸,敬畏,無奈,亡國之臣的心情不一而足。
倭國王宮門前公然行斬,這是李欽載對倭國王臣的立威。
以德服人需要一個長久的過程,而且效果不一定好,但以威服人卻可以立竿見影。
一百多人被斬首後,劉阿四環視四周,從圍觀人群敬畏驚駭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們比以往更恭順了幾分。
五少郎沒說錯,倭國人的愛好奇特,人家就喜歡被征服,被殺戮,殺得越狠,人家越服氣。
該殺的人都殺了,劉阿四揮手下令收隊。
滿地的鮮血就不必管了,王宮裏自然有人出來洗地。
…………
當天夜裏,李欽載再次入倭國王宮。
這次入宮很謹慎,李欽載帶了兩千唐軍将士,全部裝備三眼铳,王宮本就在唐軍的掌控之中,李欽載入宮後,宮禁又增加了兩千人,所有宮人被嚴令不準走動。
自己的性命當然要倍加愛惜,李欽載不是什麽藝高人膽大的高手,隻好将千軍萬馬拴在褲腰帶上到處跑,出來混,講究的就是人多勢衆。
國主中大兄被劉阿四請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跪坐在李欽載面前,面紅耳赤指天發誓,眼淚流得無比真誠,字字血淚地表示,昨夜大江智的舉動他完全不知情。
今日唐軍在王宮外殺了一百多人,不僅深深震懾了倭國的臣民,也震懾了這位本來就膽小的國主。
中大兄終于意識到,眼前這位笑容可掬的大唐年輕縣公,他可不是什麽悲天憫人的菩薩,而是親手滅過倭國的兇神,倭國民間至今仍将他的畫像貼在門上驅邪避兇。
誰都清楚,今日被殺的這一百多人裏,幾乎全是被冤枉的。
但那又如何?
人家是爲了昨夜那樁變故嗎?變故不過是個借口,中大兄很清楚,李欽載是爲了立威。
白天剛殺了人,晚上又帶了兩千将士進宮,中大兄徹底慌了,他以爲李欽載今晚要對他下手了,于是跪在李欽載痛哭流涕,渾身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殿下請起,你是大唐天子冊封的倭國國主,我怎會對伱做無禮之事?殿下冤我甚也。”李欽載笑吟吟地将中大兄攙扶起來。
中大兄戰戰兢兢坐直了身子,觀察李欽載的表情,卻看不出端倪,心中不由惴惴。
李欽載卻誠懇地道:“殿下,我已查清楚了,貴國大納言大江智昨夜之舉,大約是個人義憤所爲,但也不排除背後有人指使……”
“我剛來倭國,人生地不熟的,查案自然是查不明白的,隻好将與大江智來往過密的親朋和同僚拿問,全都殺了,沒錯,我就是這樣的漢子,做事幹脆利落,甯枉勿縱。”
“今日行事激烈了一點,那也是爲殿下清掃宮室,消除隐患,無禮冒犯之處,還請殿下莫怪罪。”
中大兄渾身一顫,連道不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