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
對方雙手本能地想插兜,卻插了個空——他忘了自己已經換好了西服,原本口袋的位置已經變到了别處。
西服,白襯衫,領結,甚至胸口插的一小束花。這些幾乎把阿爾重新翻新了一遍,終于能和“新郎”挂鈎。
還有十五分鍾,他就要走出這扇門,迎娶相戀多年的科拉了。
距離“母體”被擊殺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他們回到了曼迪星的家,并按照約定,宣布兩人間的戀愛長跑結束,舉辦婚禮。
“隻還剩三分鍾了。”汪東陽看看表,“之前你寫好的緻辭還記得嗎?”
“當然,我背了二十多遍。”阿爾走到門前,像是助跑般站定,“不過拜托你,再陪我一會兒。”
畢竟接下來不到十米的花路,他要自己走完。
同時,他還需要完成一段“男方緻辭”。爲了這個,阿爾特意提前兩周就開始準備,以防自己出什麽岔子。
“歡迎新郎!”
在聽到耳機傳來司儀的聲音後,阿爾拉開門,走向主台中央。
禮炮随之響起,在由花瓣和彩色紙片的雨幕下,他看到台下,許多熟悉的面孔在向自己鼓掌。
安全局的弗雷德,傑米;屠魔隊伍裏的魯茲,迪亞斯和肯,甚至臨時加進來的科曼,傭兵諸龍,醫生約翰,以及
帕克,他絕對在天上看着自己,絕對。
這一段不到十米的距離,阿爾感覺自己走出了馬拉松的感覺,每走一步,一件往事就能浮現在腦海中。
過去都是爲了今天這一刻。
當走到台前,他注視着自己對面的那條路,聽到司儀喊道:“歡迎新娘!”
禮花下,科拉身着雪白的婚紗,在攙護下慢慢走近。
這次的歡呼比剛剛更加猛烈,直到她走到阿爾身邊,台下的沸騰才漸漸停息。
“你真的好漂亮。”
阿爾似乎看得神情都有些呆滞,但他嘴角依舊充斥着幸福的笑意。
“你也是。”科拉也笑吟吟地回應對方。
“好!現在讓我宣讀你們的愛情誓言!”
在這種氣氛下,再古闆的詞彙都能閃爍浪漫的基調。而台下,結束伴郎工作的汪東陽極速穿過人群,跑到了一個女孩兒旁:“嗨,葉曳!”
但對方仍然兩眼放光地盯着台上,似乎沒有意識到他的歸來。
“喂!”
“啊!”
葉曳吓了一跳,在看到是汪東陽後,才緩緩松了一口氣責怪道:“吓死我了,你知道我受不了刺激的!”
“哈哈,抱歉抱歉。”
汪東陽輕輕摟住女孩兒,并指了指台上:“怎麽樣,沒有見過吧?”
“沒有,這.太好看了!”
“呼沒想到阿爾這個家夥居然這麽早就能結婚唉,不過也好,至少有人能管着他了。”
“哈哈,不是啊,我是覺得,科拉姐穿着婚紗的樣子真好看。”
怪不得她眼裏放光。
汪東陽見狀,故意指了指台上:“你想不想未來也像她一樣,穿着婚紗,然後.”
“好啦,這太早了吧!”
“是有些早。你是外來人口,隻能申請半年一次的臨時居住卡,申滿六次也就是三年後才能獲得公民身份,這樣我們才有權利申請結婚證并且結婚”
“啊啊啊别說了!别說了!”葉曳的臉頰已經紅了一片,“看婚禮啦看婚禮!”
“好好好”
或許帕克說的對,把握住眼前的美好,比做計劃本身更重要。
自從和葉曳表明心意後,女孩兒的身體恢複得越來越好,除了無法接受刺激以及留下一道淺淺的疤以外,沒有留下什麽别的後遺症。
而汪東陽也不再考慮那麽多,直接将對方接到自己的家中,并托人給其找了份售貨員的工作。
至于臨時居住卡的審核就是跟弗雷德多說兩句話的事兒!小case!
一切重回正軌,這麽看來,自己之前的擔憂完全就是空談。
“請新郎緻辭!”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汪東陽也擡起頭,望向台上自己的好友。
“呃首先我要向到場的人,哦不,嘉賓.呃.表示我的感謝”
看情況不太妙
盡管離得很遠,但他仍能發覺阿爾十分緊張。
“然後,我也想感謝.我的哥哥。沒有他,我可能就沒有今天.”
“我還想”
阿爾就像一台卡了殼的機器,“想”字一直在嘴裏轉着,卻說不出來。
“糟了,他不會忘詞了吧.”汪東陽不禁低聲說道。
“忘詞?”
“對,他的稿子得有一半是我幫他寫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緊張,尤其是他發現,阿爾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拜托哥哥,我現在也不能上台替你講吧.
但随後,話筒裏,阿爾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還想感謝我最好的朋友,汪東陽。”
“從認識到現在,差不多四五年了。我們一起執行過很多的任務,也經曆過大大小小的挫折。”
“我們争吵過很多次,甚至差點動起手,但每次碰到麻煩時,至少我最先想起的就是他。”
“或許這就是朋友吧。”
“我們能互相幫助,互相安慰,戰勝了很多困難。”
“而且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我現在的生活,我可能不會碰到科拉,也有可能不會和台下的一些人相識。”
“總之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僅次于科拉和我哥。”
這話把汪東陽本人逗樂了。
看來這家夥有點良心.哈哈哈.
但他老父親般的笑容沒有保持太久,就聽見阿爾又補充了一句:“除了他有些多管閑事,跟社區裏的老太太一樣,緻辭他甚至都要搶着幫我寫.”
“喂!是你讓我幫你寫的!!”
當然了,汪東陽隻能壓低聲音在底下無能狂怒地嘟囔:“狗嘴裏吐不出根象牙來.”
可能這就是“好兄弟”吧,人生大事前都要互損那麽一下。
“好!有請新郎新娘交換信物!”
“雙方相吻!”
汪東陽随着人群一起起哄,而此時,通訊器來了一條提示。
“恭喜您搶到了去往地球總站的星際船票,請您攜帶好相關證件,在十五日之内前往”
“怎麽了東陽?”葉曳看到對方臉色上的變化,“票買好了?”
“嗯。”
準确地說,是四個人的票,還包括阿爾和科拉的。
“一星期後我們就出發。”
和上次回地球的心情不一樣,随着行程一天天臨近,汪東陽依舊比較平靜。
他想回家再看看,順便把最後的心事了解掉。
飛船平穩落入星際交通站,當重新踏上故鄉的土地,一切似乎都和過去一樣。
空蕩的大街小巷,廢棄依舊的鄰裏樓房,隻是
這次天空放晴了。
當坐上出租車,汪東陽心裏的平靜才慢慢消失,卻而代之的是一種激動,或者是種說不上來的釋然。
“到了,下車。”
他率先推開車門,一眼便看到了面前的石碑:夕陽公墓。
“居然真的有那麽一塊墓園。”阿爾站在對方身邊,“我覺得應該叫‘自閉組織公墓’更好。”
因爲從張伯倫留下的文件裏,他們得知所有去世的‘自閉組織’成員都被安葬在了這裏。
不過以前汪東陽不知道這個。
“不管叫什麽,自從地球處于半廢棄狀态後,這裏應該就沒人來過。”他推開了廢棄依舊的圍欄,并拿上帶來的花,走進墓園,“包括我,上一次親自來這兒也已經是兩年前了。”
大大小小的墓碑散落在各處,有的都已經幾乎被雜草吞噬。但汪東陽一路向前,并在其中一塊停了下來。
汪偉,男,1977-2011。
連句墓志銘都沒有,十分不符合老爸的氣質——這可是連寫日記都要加注的男人。
汪東陽将花一盆盆擺好,又生起一團火,将帶來的紙錢一點點扔了進去。
盡管周圍一片安靜,阿爾科拉和葉曳也都站在對方身前保持靜默,然而,汪東陽似乎聽見了鍾聲。
就像教堂裏的鍾,傳出了陣陣回響。
“爸,我做到了。”他低語着,“我完成了你給我布置的所有任務,甚至還寫完了附加題。”
“獵人赢了,而且我們才是獵人。”
周圍一陣風刮過,吹動着男孩的劉海。
“在做任務的時候,說實話,我很恨你,我甚至覺得你生前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但我不得不說,你教了我很多東西。知識,觀念,膽量.”
“我想讓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以及我擁有的一切,真的。”
汪東陽抿嘴頓了頓,将最後一點紙錢扔進火堆後,從包裏拿出父親的日記,翻到最後一頁。
上面留有一句話:“希望你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原諒我——愛你的父親。”
“爸,我原諒你了,我也愛你。”
“而且,我好想你。”
汪東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微笑,但這并不代表着欣喜,而更像是一種苦澀的祈求。
他将日記本扔進了火堆,看着每一頁在火中彎折,變成一沓棕黑色的碎片後,才慢慢站了起來。
“走吧。”他喏喏說。
“東陽.”
“我沒事。”
汪東陽看到拽着自己衣角的葉曳,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回了自然。
終于和過去說了再見,雖然已經物是人非。
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片段:有小時候上學的,有當守衛軍時訓練的,有在曼迪星幫弗雷德做事的,有在卡利亞裏街區溜達的.
但不論如何,這些記憶都已經變得無關緊要,而它們唯一的用處,就是讓現在一切的美好,變得值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