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顯神威

“你以爲這樣就能逃脫?”狐王陰聲道。

話音一響的同時,柳并舟、陸無計等人足下的黑影再度‘動’了。

陰影蠕動着試圖脫離主人的桎梏,伸長了胳膊,往樹下蹒跚走來。

影子從四面八方逼近,棗樹之下鬼影重重。

嘶吼聲不絕于耳,蘇妙真臉色慘白,不停抖動,下意識的想往外沖。

“别動。”

姚守甯見此情景也心跳如鼓捶,但她的理智并沒有被恐懼沖散,而是在關鍵時刻按住了蘇妙真的手,将她拉拽回自己的身側。

姐妹三人眼睜睜看着鬼影逼近,銀光照亮的夜色之中,地底站立而起的黑影拉長的畸形長爪探入樹蔭之下,影子被無聲融入黑暗之中,如同涓滴細流湧入大海,随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沙沙沙。’樹影摩挲之間,大樹垂下的枝條将姚守甯三人護得密不透風。

三人沒有遭到妖邪的襲擊,仍安全的坐到原處。

“守甯,你是對的。”

姚婉甯眼睛一亮,拉了妹妹的手喊道。

鬼影消失驗證了姚守甯原本的猜測,三姐妹不再受幻境影響而心生恐懼,狐王的心幻之術便失去了作用。

“可惡!”

它怒聲咆哮,但對于姚守甯三人已經失去了威懾。

幻境消失,柳并舟等人正站在不遠處。

狐王暫時之間無法對姚守甯幾人下手,便專心對付柳并舟。

“柳并舟——”

“柳并舟!”

開始時是尖聲尖氣的聲音在喊,接着聲音一揚,變得高昂了許多。

末了又化爲一個婦人柔細的聲音在呼喚着:

“并舟——”

柳并舟聽到這呼聲時,先是一愣,接着露出懷念之色。

“三十多年了……”他歎息了一聲,“沒想到還能聽到亡妻的聲音。”

“糟了,外祖父豈不是——”蘇妙真聽到這裏,以爲柳并舟受這幻音迷惑,心中一急,但剛一開口,姚守甯就安撫她:

“表姐别慌,外祖父心中肯定有數。”

她說完,果然見柳并舟站在原地沒動。

“并舟,開門啊,我是殷若。”

女子聲音似是也聽到了柳并舟的歎息,靜止了片刻之後,‘咄咄’的敲門聲響起,她又道:

“我聽說玉兒病了,想回來探望探望她。”

‘轟隆!’

雷音之中,隻見半開的門縫中間不知何時貼近了一張臉,一隻黑白分明的眼珠正貼在門縫之上,咕噜噜的轉着,望着屋内的衆人。

那張臉慘白無色,配上那隻瞪大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陸無計等人沒有出聲,柳并舟又聽她哀哀凄凄說了半晌,她如泣似訴:

“并舟,你是不是有其他的人了?我的女兒好好交到你的手上,如今怎麽一死一傷?你開門,我想見見我的玉兒!”

“既已身死,便是黃泉客,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又怎麽還回來呢?”柳并舟聽她說了半晌,臉上的神情從懷念變得憂傷,最終變成憐憫:

“你變成什麽不好,偏偏要變成她的模樣,果然狐王攻心之術,詭異莫測。”

他說完,看了一旁的陸無計一眼。

兩人眼神交彙的刹那,陸無計手起槍落,長槍被他擲了出去,‘卟’的一聲刺中了那貼在門縫處的眼睛。

‘呯!’

陰魂暴裂開來,邪氣沖擊得門闆激烈晃動。

“啊!!!”

鬼魂受創,發出尖銳刺耳的慘叫,撞擊門闆的聲音又更加激烈了。

“柳并舟,出來!”

又有聲音在喊,不多時化爲一道老人溫和的聲音:

“子厚,我回來了——”

這是張饒之的聲音。

随着‘他’一說話,姚守甯的回憶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場應天書局。

張饒之的音容笑貌出現在她腦海裏,她的意識刹時被模糊,現實與虛幻的間隔被擦除,她遺忘了此時自己身在何地,遺忘了自己這會兒面臨大敵,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張祖祖來拜訪自己了。

她下意識的想要起身開門,但在起身的刹那,雙手被左右兩側的蘇妙真與姚婉甯同時掐住。

細微的疼痛喚醒了她掙紮着想要清醒的本能意識,那片刻之間,心智占據上風,回憶迅速回籠——她與姚婉甯幾人夜出,遇到妖邪阻路,狐王索命。

姚守甯清醒回神,見自己不知何時起身,已經快走到了樹蔭邊沿,而姚婉甯與蘇妙真緊緊拖拽住她的手,吃力的想将她往樹根下拖。

“守甯——”

見她清醒,兩人大松了口氣。

姚守甯也後怕異常,喘着粗氣任由兩個姐姐拖着她坐回原處。

“好厲害的幻術……”

她倒回樹根之下,背靠樹杆,單手拍胸:

“此幻術對于擁有這人記憶的人來說,簡直殺傷力太強了,且防不勝防。”

她曾見過張饒之,便不知不覺間着道,竟半點兒沒有生出懷疑之處,若不是姚婉甯與蘇妙真兩人拉住了她,她要真貿然将門打開,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而她僅隻與張饒之見過一面,便受蠱惑如此嚴重,可想而知,當年曾追随張饒之膝下,曾與張饒之學習,且與張饒之感情深厚的柳并舟此時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柳并舟的定力深厚,可見一斑!

“守甯,你沒事吧?”

蘇妙真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擔憂的問了一聲:

“剛剛可把我吓壞了。”

“沒事。”姚守甯搖了搖頭,有些歉疚的回了表姐一句:

“這狐王心幻之術太厲害,我在當年的應天書局上見過張祖祖,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便入了幻境之中,險些做出大事,幸虧兩個姐姐救我。”

她若一出樹影,恐怕便要再入狐王另一層幻境,到時陷入雙重幻境,受困于影子,心神便再難掙脫。

她搖了搖頭,擔憂的看向外祖父。

卻見柳并舟似是放任自己的思緒陷入了回憶裏,縱觀他的一生,雖說修成大儒,但此後的幾十年隐居南昭,一生名聲不顯,平生所學始終未能一鳴驚人,而被天下人得知,對于柳并舟來說,這不得不算是一生遺憾了。

而他畢生最得意之時,想必是年少的時候。

他出身書香門第,少時天姿不凡,被張饒之收入門下。

年輕時娶妻娶賢,生了兩個女兒,自己春風得意,應該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他的未來有無限可能,未來滿身所學,貨與帝王家,出入廟堂,憑他大儒身份,将來封爵封勳,也未償不可。

狐王洞悉人心,想必在夢中給予了柳并舟一場美夢。

夢裏的他應當是春風得意,興許發展與現實是截然不同。

姚守甯想到這裏,面露擔憂。

但柳并舟雖說歡喜,卻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他的神情從開始的歡喜,再到後來的焦躁,逐漸變得憂郁、失落,繼而化爲悲傷,兩滴淚珠從眼角滑落。

良久之後,張饒之的呼喚聲逐漸變得不耐煩,開始瘋狂的沖撞大門,柳并舟一動不動。

他的夢境好像正到關鍵時刻,臉上神情開始恐慌,亦變得有些癫狂,雙手亦開始揮舞。

徐相宜見此情景,有些擔憂,正欲去碰他,卻在擡手的刹那被周榮英抓住:

“别動。”

周榮英的臉上露出謹慎之色:

“此時的柳先生想必已經入夢,不要輕易動他。”

狐王的心幻之術厲害非凡,可在夢中殺人于無形。

但到了柳并舟這樣的修爲,若能熬過這一劫,便如黃梁一夢,在夢中渡過了另一個人生,以修行的話來說:便是如神仙下凡曆劫,經曆人生之苦。

這樣的體驗許多人求之不得,他一旦度過此劫,心境修爲增加,實力将會更上一層樓。

徐相宜半信半疑,放下了手。

“柳并舟,開門!”

張饒之的聲音越發嚴厲,幾乎令夢境中的柳并舟渾身顫抖。

在他的夢境裏,他沒有早年喪妻,夫妻恩愛,一雙女兒被妻子教養得溫和有禮,長女與姚翝一見鍾情,生下一子兩女,姚婉甯身體健康,成年之後與意中人情投意合;

而次女小時身體雖弱,但後來幸虧得遇名醫,将身體調理健康,嫁與蘇文房,而蘇文房一生仕途順利,皇帝賢明,重用能臣,小柳氏夫妻恩愛,一雙女子也乖巧出色極了。

柳并舟自己則是春風得意,年少科考,三元及第,最終修爲大儒,與張饒之師徒之名爲天下傳頌。

兩人都爲大儒,朝中他位列重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爲民衆請命,大肆改革大慶弊端,天下百姓對他愛戴極了。

可惜美夢到此之時,因他并沒有受惑而開始生變。

夢中皇帝猝死,幼帝登基,他把持朝政不放,功高蓋主。

最終君臣離心,雙方鬥得你死我活。

他晚年被貶,名聲敗落,甚至連累恩師,灰溜溜告老還鄉。

與他相關的朝中大臣、學生皆受連累,遭新帝打壓,後皇帝以悖逆之名抄他家族,使他名聲掃地。

一時之間,原本已成氣候的柳家迅速敗落。

兩個女婿受他連累,仕途坎坷,小女兒受不了刺激心疾絞痛而死。

柳氏亦埋怨他貪戀權勢,與他父女間心生嫌隙,從此不再理睬他了。

而他的妻子因小柳氏之死而傷心過度,一命嗚呼。

此時張饒之亦認爲他功名之心過甚,有污儒家清譽而與他割席……

名聲、地位、權勢、親人一瞬之間化爲烏有,他年邁體衰,最終獨自坐在空蕩蕩的老屋之中。

“……”

柳并舟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淚珠滑落的那一瞬間,緩緩睜開了雙目。

“天妖狐族的心幻之術确實厲害非凡,這一夢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他此時神情疲憊,但整個人的氣質、神态仿佛從裏到外蛻變,變得更加内斂而深沉,氣息遠比之前更強大了許多。

“什麽?”

狐王的尖叫聲響起:

“你怎麽可能蘇醒?不可能!”

照它幻境指示,柳并舟貪戀權勢,疏于修行,修煉一落千丈,在失去所有之後,心灰意冷而自絕生機。

他會不知不覺死于夢中。

它明明‘看’着柳并舟的意識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他怎麽可能突然蘇醒呢?

“我的心幻之術,不可能失效啊——”狐王憤怒的道。

“确實很厲害。”

柳并舟點了點頭。

徐相宜、陸無計等人則是見他蘇醒的那一刻,面露笑容。

衆人氣勢一振,仿佛随着柳并舟的蘇醒,大家都找到了主心骨。

“若非我之前早就經曆了一場大夢,恐怕我還真難以逃脫這心幻之術。”柳并舟說到這裏,面露笑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姚守甯一眼。

“大夢?”

狐王先是神情不解,接着它似是想起了什麽,咬牙切齒的怒吼:

“孟松雲!這個混賬!”

這位七百年前的道門魁首天姿卓絕,他恐怕早就算出柳并舟後續會有一劫,因此當日在皇宮之中,便先送了柳并舟‘黃梁一夢’。

“不錯。”柳并舟神情雖說疲憊,但雙目之中卻精光閃爍,笑着道:

“孟前輩早前曾賜我一夢。”

他語氣幽默:

“夢裏的我成王成帝,治理天下,醒掌大權,醉卧美人之中,相較之下,今日狐王你這一場夢便忒小器些了……”

正是有了當日孟松雲那一夢在前,他曾經曆過心幻之劫,對于黃梁一夢的抵抗力遠比其他人強了許多。

狐王的夢境雖說厲害,但他有了經驗,從入夢之時便心懷警惕,隻是放任自己的思緒暫時的沉溺,以吸取好處。

人生之苦,他有幸得以借夢境之助,而比别人多了兩趟經曆。

便如人家活了一生,而他已經活了三世,對他修行是大有助益的。

“你——可惡!”狐王大怒。

它沒料到自己費心盡力意圖夢中取柳并舟性命,卻爲他人做嫁衣,反倒成全了柳并舟。

“雖說你我爲敵,但我得益,仍要謝狐王相助。”

柳并舟雙手交疊,長揖了一禮。

狐王大怒,接着不再以心邪之術蠱惑人,而是直接沖擊大門,想要不惜一切代價破門而入。

‘呯!’

‘呯!’

‘呯!’

大門被瘋狂的撞擊,每撞一下,不止是圍牆、大門直哆嗦,連地面都在劇烈的顫抖。

地底開始出現裂痕,便蔓延及牆壁四周。

“開門!開門!”

除此之外,爬行的摩挲聲響起,似是有無數看不到的影子攀附着高牆與門坊,直往上爬,似是欲爬入屋内。

那門在妖邪力量面前薄弱非凡,但卻如同一道堅固異常的壁壘,縱使被用力撞擊,卻始終不破。

柳并舟并不理睬這些裝神武鬼的妖邪,他轉頭看向與大門相對的廳堂,突然單手一握:

“筆來!”

浩然正氣化爲金光,一支無形的金筆在他掌心成形,被他握于掌中。

他虛空寫下兩個大字:鎮宅!

那字體一成,他揮筆一點,字光便飛旋而起,‘嗖’的一聲落于宅門之上,挂于正屋之中,正對大門之處。

徐相宜見此情景,眼中生光:

“儒家的言出法随,隻有傳聞之中才有的境界,今日沒想到真的親眼目睹。”

柳并舟以浩然正氣化筆,以儒家力量書寫大字,竟将字體化爲實物,置于中堂之上,這一幕太過神異。

與此同時,徐相宜話音一落,突然聽到外面馬蹄聲大作,似是有一大隊人馬疾馳入巷,往姚家而來。

天空之中烏雲滾滾,雷音越發急促。

爬行的妖邪一滞,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在喊:

“刑獄司傳旨,閑人速避——”

“刑獄司傳旨,閑人速避——”

“刑獄司傳旨,閑人速避——”

喊聲由遠及近,接着盔甲、刀劍撞擊之聲響起,重靴踩地的聲響傳來,姚家的大門被人用力拍擊:

“奉皇上旨意,柳并舟、姚翝速速出來接旨。”

“……”

姚家衆人面面相觑,姚守甯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她想起了自己預知之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刑獄司的楚少廉領頭,以私通妖邪,身懷逆胎之名抓捕姚婉甯。

柳并舟的浩然正氣阻得了妖魔,妖邪無法破開那薄薄的大門,但這一張木門如何阻擋得了人類的腳步?

與妖邪合作的神啓帝終究出手了,當日柳并舟便不該救他的!

她咬牙切齒,卻見柳并舟嘴角含笑,眼中露出冷色。

大門之外,楚少廉沒有聽到屋中響動,他雖說是讀書人,卻擁有讀書人少有的果決之色,大手一揮:

“姚家抗旨不尊,将門破開,捕抓逆徒!”

他話音一落,隻聽兵甲齊喝:

“是!”

衆人似是拿物撞擊大門,門外黑氣湧動。

在強兵壯丁的沖擊之下,那大門不堪一擊,兩下之後便‘轟隆’破裂!

妖邪如同瞬間爆開的蝗蟲,蜂湧着從坍塌的大門及牆頭之上爬入。

此時牆壁、屋頂、大門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妖邪,鬼怪們藏匿于黑氣之中,如同層出不窮的鬼怪之浪,将姚家淹沒。

這一幕如同人間地獄,密集的鬼怪幾乎将天空的雷光電閃的光亮擋住。

柳并舟等人的身影盡數被陰暗吞沒,姚守甯的呼吸滞了滞——

下一刻,柳并舟先前書寫的‘鎮宅’二字似是被這濃烈沖天的妖氣所觸動,突然脫離大屋上方,飛旋而起。

“嘿嘿嘿——柳并舟,你以爲我拿你沒有辦法了——”

狐王得意的笑聲響起,緊接着隻見那‘鎮宅’二字飛上半空之後,迸發出璀璨異常的光澤。

那一瞬間,兩個鎮宅之字如同一輪散發着萬丈光輝的小太陽,從姚家上方冉冉升起,緊接着将整個神都城都照亮了!

……

皇宮内城之中,神啓帝滿面陰沉,站在高高的宮台之上,遙望着夜色下的神都。

今夜驚雷電閃十分可怖,一副山雨欲來之勢,嬌媚的塗妃陪伴在他的身側。

站在他身邊的還有他忠心不二的大内侍馮振,他看着城北方向,冷冷的問:

“楚少廉此時可出發了?”

馮振便恭順道:

“已經出發半個時辰了,算算時間,此時應該已至姚家。”

“他帶領了兵甲三百,以人力配合我們妖族之力,縱使柳并舟術法通天,今夜也能将他斬落。”塗妃吃吃的笑。

她妖族身份敗露之後,不再掩飾自己的外貌,那眉眼上挑,眼皮之上長出一層銀色細毛,看起來既是怪異又憑添魅惑。

神啓帝聽聞這話,臉上露出笑容。

“當日這老酸儒看了您的笑話,後來又處處礙事,皇上早該對他下手了。”

塗妃說道:

“一旦除了姚家這塊骨頭,這神都城中,再也沒有能與您相抗衡的人了,縱使朱姮蕊到時趕回,她一人而已,能成什麽氣候?天下自然盡握于皇上手中。”

這話正中神啓帝心中所想,他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柳并舟一日不死,便是他心中大患,尤其是狐王說過,姚婉甯腹懷逆胎,那胎中龍氣正盛,若不鏟除,恐成大慶禍患。

大慶皇室有傳聞,三十一代而亡,傳到神啓帝這一代時,便已經是微末。

他深恐姚婉甯腹中的孩子便是那亡大慶的禍根,一心一意想要将姚家鏟除,此時心心念念希望楚少廉能不負他所托,盡快得手。

朱定琛隻是肉體凡胎,黑暗之中他看不清遠處的方向,便拼命的瞪大了眼睛,俯身往前想去看個分明。

他目光之内,一片漆黑,宮城之上又高距離百姓又遠,他聽不到什麽動靜。

原本以爲隻能這樣看着,卻不想下一刻,隻見無盡的黑夜之中似是有一點亮光燃起,接着突然升空。

那光華璀璨奪目,黑夜瞬間化爲白晝。

站在他身旁原本嬌笑吟吟的塗妃在受到白光籠罩的刹那,突然喉間發出一聲凄厲異常的慘叫,叫聲吸引了皇帝與馮振等人的注視。

大家轉頭望去,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嬌美妩媚的塗妃的身體開始扭曲萎縮,她如同一張吸飽了水的棉巾,被人用力一擰,内裏的汁水在飛快的融化、滴落。

“啊——皇上救我——”

她的臉龐迅速坍塌,鼻梁、下巴及雙頰凹陷了下去,一雙眼睛由内至外着了火。

塗妃向皇帝伸出手來,皇帝見她這厲鬼般可怕的面容時被她吓得驚叫連連,不停的後退。

“啊,不要碰朕!鬼啊!”

神啓帝吓得肝膽俱裂,下一刻,妖妃的手化爲一張軟皮,内裏骨肉盡丢,軟搭搭的落到了神啓帝手背之上。

先前還美貌傾城的妃子,化爲一張人皮半落于神啓帝手中。

那人皮面容上精心描繪着妃子的妝容,一雙僅剩眼部輪廓的眼睛已經失了神采,以扭曲詭異的方式冷冷望着神啓帝。

“鬼啊!”

皇帝魂飛魄散,用力一揮。

美人皮輕飄飄的被他甩落,順着高高的宮牆往下掉。

而此時的姚家之中,大門打開的一刹那,‘鎮宅’的光輝将儒家浩然正氣發揮到極緻,所有欲沖進姚家的妖邪、黑氣被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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