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姮蕊身材高壯,目光冰冷,看人時的表情一點都沒有她這個年紀該有的仁慈,也并沒有因爲自己已經爲人母的身份,而對别人家的小孩愛屋及烏。
她的目光冷淡,神情嚴厲,令得躲在姚守甯身後偷看的小孩心生畏懼。
“在府中亂沖亂撞,半點兒沒有禮儀。”
她雙眉皺起,右手整理着袖口,不怒而威。
“不要躲在别人身後。”
長公主看不慣小孩躲在姚守甯身後,一把将他揪了出來,往簡王府的人方向推了過去。
這邊鬧出的小動靜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遠處有喊聲傳來,似是在找這孩子。
經此一鬧,長公主的談興被打斷,看了姚守甯一眼:
“我先讓人把你送回家去。”
這些王府的人有備而來,不達目的不願歸。
此時這孩子明面上是貪玩亂走,實際還不知道是不是簡王家中的人有意放出來借故尋人的。
朱姮蕊的心情一下變得惡劣,拳頭握得‘喀喀’響:
“我去會會這些人!”
姚守甯點了點頭,看了長公主一眼,心中又是遺憾,又是忐忑。
不知是不是受了蘇妙真身上的狐妖之言影響,她聽到‘簡王’二字的時候,心中有些反胃,也不願跟這家人打交道。
先前将軍府中姚守甯與朱姮蕊行走說話間無人打擾,此時随着長公主一聲令下,一個女官随即旁側一座屋子之後閃身而出。
“送二小姐回去!”
朱姮蕊大聲吩咐,那女官應了一聲。
姚守甯向長公主行了一禮,接着才往那女官而去。
兩人還未離開,就聽到簡王府的人過來了。
姚守甯察覺有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令她如芒刺背,接着就聽到有道男聲在問:
“不知公主在此會客,實在失禮,剛剛那位是……”
後面的話姚守甯聽不到了,她與史女官出了庭院大門,那群趕過來的人被朱姮蕊盡數纏住,再脫不了身。
走得遠後,姚守甯這才下意識的轉身往後背看。
此時她自然看不到先前那道目光的主人,但那種被人窺探的感覺卻又十分不舒服,令她下意識的拍了拍自己的後背。
将軍府已經替她備下了馬車,史女官親自送她上車,兩人也算熟人,再加上不知是不是受長公主态度的影響,這位史女官對姚守甯恭敬之餘又不失親近。
姚守甯本身也是活潑外向的性格,很快與她熟悉,雙方倒是聊得也算投機。
交談之中,姚守甯很快得知了史女官的來曆。
她的祖上細數之下也算是大慶王室血脈傳承的後人之一,隻是在前兩代時已經沒落,到了她父輩的時候,家中已經窮困。
家裏父親身體弱,一心讀聖賢書,欲考功名,全靠母親支撐。
母親生了四女,人到中年才終于拼出一個兒子。
到了小兒子出生時,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史女官便自賣其身,将自己賣進了公主府邸。
大慶朝有雇傭皇室後裔爲管事的習俗。
畢竟大慶傳承至今已經七百餘年,皇室從最初的太祖建國至如今,子子孫孫無窮盡。
許多王室支脈在時光的洪流中逐漸從輝煌走向頹勢,雖說提起祖上時仍與有榮焉,實則已經不成氣候,僅剩一個空架子。
但這樣的人家祖上好歹也皇室沾親帶故,大多也有些見識,較重規則,說出去也頗體面,許多有錢、有勢的人也樂意雇傭這樣的沒落王室後人爲仆。
史嬷嬷這樣的情況并不罕見,唯獨罕見的,是她遇到的主人是長公主而已。
她入府時年紀還小,長公主募招親随女兵,她出身清白,且自小幫助家中做活,有滿身力氣。
再加上她膽大心細,也對練武有興趣,因此從一幹仆從中脫穎而出,被長公主瞧上,親自選在身邊,從此翻身,從一般的體面奴仆,變成有品階、在冊的女官。
姚守甯聽她提起過往,對史嬷嬷這個人倒是佩服又更覺親近。
隻是說到史嬷嬷出身來曆,便令姚守甯想起了先前自己欲詢問長公主時,卻被打斷的問題:
“嬷嬷,您既然出身皇室,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問。”
她眼中帶着好奇,看得史嬷嬷爽朗的笑,點頭就道:
“守甯小姐想問什麽?隻要我知道的,又不涉及公主秘密,我都能告訴你。”
姚守甯聽了這話,不由大喜:
“我想問太祖的事。”
“太祖?”史嬷嬷倒沒料到她會突然提到這個事,不由愣了一愣。
姚守甯卻有些興奮,點了點頭:
“我想問太祖身邊有哪些人!”
她想打探‘河神’身份。
自開了天眼之後,她看到‘河神’跟在姚婉甯身後,便越發覺得時間緊迫,恨不能立即打探出‘河神’生平,解決姐姐的困境。
“我向來喜歡看話本,也聽了很多關于太祖的傳聞,所以對他身邊的人和事十分好奇。”
‘河神’一事關系到姚婉甯,姐姐在夢中與‘河神’成親,她不太願意将這些事與旁人細說,隻得随意找了個借口。
也不知史嬷嬷信不信,反正她點了點頭,并沒有多問。
“太祖一事我也知道不是很多。”她面露歉意,說道:
“我們祖上雖說與皇室也有沾親帶故的關系,但畢竟已經沒落——”
再加上此時距離大慶開國之初已經七百年時間,許多資料、記載早就失傳,她也隻知一個大概而已。
“據我所知,太祖早年出身市井,不大如意,後在夢中悟道,得天道傳承,學會《紫陽秘術》,自此踏上斬妖立國之路。”
這些消息世人皆知,且衍生出無數版權,光是姚守甯所看過的話本及聽過的說書人講的故事,便有好幾種傳奇。
但她并沒有打斷史嬷嬷的話,而是雙手托腮,聽史嬷嬷接着說道:
“當年跟在太祖身邊的,有四位名士,儒、道、武,及一位傳聞之中的辯機先生。”
她提到太祖殺妖成名,平骊縣之妖禍,逐漸打出名望,四方能人異士來奔,繼而逐鹿天下。
事情的大概她都已經聽過了,雖說當日南安嶺之下羅子文說得不如史嬷嬷詳細,可姚守甯此時提到這件事,也不是爲了聽故事。
她聽着史嬷嬷的聲音,思緒略有些恍惚之間,突然激靈,一個疑惑浮現在她心頭:
“太祖之後傳承帝位的這一支脈,是誰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