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揭破她

第232章 揭破她

面對柳氏的疑問,柳并舟不置可否。

他隻是轉過頭來,屋裏兩個少女牽手走出。

“守甯年紀還小,你不要亂說話,給她招禍。”

柳并舟淡淡叮囑了柳氏一句,她自己話音一落,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伸手将嘴一捂,沉默着點了點頭。

“太太!”

就在這時,守在外間的冬葵突然大聲的吼:

“表小姐、表少爺都過來了!”

屋裏人不約而同的住口,下意識的擡起了頭。

庭院之外,蘇妙真姐弟也聽到冬葵的喊聲了,蘇慶春倒是面色不變, 還有些害羞的與冬葵打招呼:

“聽說外祖父來了神都。”

小柳氏嫁人多年,一直随夫浪迹天涯,四處漂泊。

蘇家的人與柳并舟這些年通信倒多,但卻一次也沒見過。

此時提到‘外祖父’,蘇慶春有些緊張,想要先在冬葵這裏打聽一下這位外祖父的脾氣、性格。

“是,已經到了一陣,正在屋裏坐着呢。”

冬葵轉頭喊完,回身與蘇慶春說話。

蘇妙真眼神之中帶着不善之色,冬葵是姚守甯身邊的丫環,對她來說,冬葵就像是朝廷的鷹犬,姚守甯的走狗。

此時見弟弟與她說笑,蘇妙真心中十分不舒服,一把拉了蘇慶春的胳膊,将他拽到了身後:

“你跟一個下人說什麽?”

她以往慣會裝模作樣, 在衆人眼中形象一直不錯。

此時這刻薄的話一說出口, 冬葵與蘇慶春都呆滞了片刻。

“……”

蘇慶春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僵住,聽到姐姐話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低垂下頭, 臉色略微有些發白, 明明這種失禮的話并非出自他口,但他卻有種無法面對冬葵的感覺。

蘇妙真仰起了頭,瞳孔之中閃過一道紅光,試圖攻破冬葵心防,使她惱羞成怒,若是能自此與姚守甯離心,那就再好不過。

哪知冬葵聽完她的話,先是一呆,接着回過神來,仰頭與她目光一碰,臉上露出生氣之色:

“下人怎麽了?”

冬葵大聲的喊:

“表小姐這樣的上人,難道不需要我們這樣的下人侍候了?”

“我當下人是我爹娘的錯,又不是我的錯!”

她說完,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一邊抹了眼淚轉身往屋裏飛奔,一邊喊:

“表小姐太欺負人了!”

“……”

蘇妙真一下怔愣住。

她沒想到冬葵不止沒有忍氣吞聲,反倒大聲告狀。

姚家的主院并不大,冬葵這樣一喊, 所有人都聽到了。

就連遠處廚房都有人跑出來, 蘇妙真臉上火辣辣的, 不由有些慌了。

“怎麽回事?”

柳氏聽到外間吵鬧,站了出來。

姚守甯與姚婉甯拉着手,也跟在母親身後,出了正屋。

柳并舟笑了笑,但他的身體卻在這一刻緊繃,眼中露出警惕之色,下意識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側。

他腰間系了紫絲縷,上面垂挂了數樣小佩飾。

此時柳并舟一把抓住其中一條絲縧,将絲縧上垂挂之物握進了掌中。

隻見那物約三寸來長,是一支以白玉雕刻而成的玉筆,比筷子略粗,看上去迷你可愛。

“太太!”

冬葵從庭院大門鑽了進來,跑得飛快:

“表小姐欺負我。”

她口齒伶俐的告狀:“我正跟表少爺說話,她好端端的以語言作賤我!”

“姨母——”

蘇妙真慌忙搖頭:

“我,我沒有……”

她原本惡意說出口的那句話隻是想要逼哭冬葵,壓根兒沒料到一個小丫頭不止沒有夾起尾巴做人,反倒敢大聲将她告了。

這突出其來的事态轉變令得蘇妙真有些發慌,下意識的抓住了蘇慶春的手:

“慶春伱幫我說說——”

她這會兒又慌又怕,臉色發白,整個人都在抖。

屋裏的人已經出來了,廚房的曹嬷嬷等人,及外院粗使打雜的下人也探出了頭。

柳氏站在屋門口處,正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盯着她看。

在柳氏的身邊,站了一個身材高大,肩膀寬闊的青衫老者。

老者有些面生,但容貌清隽,細看之下,那眼睛、那鼻梁,似是與小柳氏頗有相似之處。

“外祖父——”

蘇妙真急得要哭,“是她編排我,她是表妹身邊的人,說不定是早就看不順眼我,故意在此時……”

“你胡說,表小姐真會撒謊!”冬葵大聲反駁:“分明是你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說話難聽。”

“我沒有。”蘇妙真斷然否認。

“你有!”冬葵聲音比她更大,将她的反駁聲蓋過。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衆目睽睽之下,蘇妙真是反駁不對,不反駁任由她說更是不對,心中又恨又羞,臉頰漲得通紅。

她失了策,實在沒料到冬葵膽子會這樣的大。

今日兩人吵起來,縱然她有錯在先,最後會使柳氏心懷不滿,但她一個下人,與自己吵了,莫非柳氏便會輕易放過她了?

除非她仗着姚守甯庇護,知道柳氏偏心女兒,不會将她如何。

“好了!”

柳氏被這兩人吵得頭疼,伸出雙手虛空一壓:

“不要吵了。”

她昨夜并沒有睡好,今日又經曆柳并舟的到來,心情大起大落,此時再聽兩人吵鬧,使她腦子裏血管‘突突’跳動。

“你們一個一個的先說。”

“到底怎麽回事?”柳氏問完,目光落到了蘇妙真的臉上,最終仍是心疼這個外甥女,開口道:

“妙真先說。”

冬葵聞聽此言,并沒有吵鬧,而是看了姚守甯一眼,見她沖自己點頭之後,安靜的退後了一步。

“姨母,我跟慶春昨夜回去時有點晚了,又被鎮魔司的事吓到,哭了半宿……”

蘇妙真得了柳氏點名,心中一松,自認柳氏的态度便似是已經占了上風,便哭哭啼啼的開口。

因有‘前世記憶’,她先從昨夜的鎮魔司來人之事開始說起,想将話題引到姚守甯針對自己處,使柳氏心虛,繼而對她心生愛護。

而另一邊,姚婉甯略微分神,踮腳附在妹妹耳邊小聲的道:

“别擔憂,稍後娘若責備冬葵,我們都幫忙求求情就是了。”

柳氏脾氣不好,但對家中下人并不苛刻。

尤其是兩個女兒身邊侍候的丫環,都與姚家兩位小姐年紀相差不多,冬葵跟在姚守甯身邊,柳氏也是拿她當半個女兒看的。

就是鬧得再兇,大不了最終打兩下手心責處,不會出什麽大問題的。

“我不擔憂。”

姚守甯搖了搖頭。

她的目光落到了柳并舟的身上,從蘇妙真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注意到外祖父下意識的握住了垂挂在腰間那玉筆的動作。

那玉筆外表看來嬌小可愛,玉質也算不上通透,不是什麽名貴之物。

但姚守甯看到玉筆落入柳并舟掌中的刹那,那雪白的筆身内卻似是有一點金芒亮起,使得那支玉筆頓時顯得并不平凡了。

柳并舟可能會出手!

這個念頭從姚守甯心中一閃而過,她不由有些緊張,拉着姚婉甯的手退後:

“姐姐,你進屋。”

姚婉甯不明就裏,但聽她這樣一說,猶豫片刻,點了點頭,退入屋中。

姚若筠聽到了姐妹倆的談話,站到了柳氏身後。

柳氏全神貫注在聽蘇妙真說話,聽她從昨夜程輔雲來後種種說起,提到夜裏回去睡不着,再到今日柳并舟到來,連忙與弟弟趕來拜見長輩,卻遭冬葵大叫大吼。

“情急之下,我是說錯了話,給姨母丢人了。”

蘇妙真說完,捂着臉哭。

柳氏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爲難之色。

縱然她還沒有聽冬葵說事情始末,光是從蘇妙真說的種種,她已經猜出這外甥女應該是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了。

她看着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心中卻想起了年少時期的小柳氏,哭起來時也是十分惹人憐愛的。

少女一雙手将那張小臉擋住,唯獨額心處那粒殷紅小痣透過指縫,映入柳氏的眼中。

“我确實有錯,還請姨母責罰。”

蘇妙真敏銳的意識到柳氏這一刻情緒的變化,接着又嘤嘤啼哭:

“我是有錯,對不住冬葵妹妹,一時情急說錯了話,還請冬葵不要生我氣了。”

她先是哭,接着再主動認錯,反倒讓人以爲冬葵小題大作,在排擠這位表小姐似的。

“當時的情景,就是這樣的嗎?”

柳氏揉了揉額心,問了一句。

不等冬葵開口,蘇妙真就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

她見柳氏沒有大發雷霆,原本慌亂的心情稍微一穩,又拉了一把蘇慶春:

“慶春當時也聽到了,不信您問。”

蘇慶春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性情軟弱,向來以她爲尊,此時知道事情輕重,必會對她唯唯喏喏,站在她這一側。

她心中正想到這裏,接着就聽蘇慶春開口:

“不是這樣的。”

“什麽?”

“什麽!”

蘇妙真擡起了頭,臉上要哭不哭的表情僵住,眼中露出疑惑。

柳氏與姚若筠也有些不敢置信,盯住了蘇慶春。

姚婉甯倚在門邊,與姚守甯一道轉過了身。

冬葵瞪大了眼,顯然也是吃驚極了。

“不是這樣的,我姐姐在胡說。”

蘇慶春聲音微顫,在衆人注視之下,卻仍将先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我聽了外祖父到來,便收拾前來,到了門庭外,見到了冬葵姐姐。”

他這一開口,蘇妙真意識到不妙,大聲的喝:

“慶春!”

蘇慶春卻不理她,而是雙拳緊握,一張臉漲得通紅,接着又說:

“冬葵姐姐便提前喊了一聲,通知姨母,我問了兩句,姐姐心中不快,便出言譏諷。”

“慶春!你瘋了嗎!”蘇妙真聽到這裏,終于忍不住内心的驚慌,伸手擰了他一把: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蘇慶春吃疼,卻縮了縮肩,并不後退,反倒又更大聲的道:

“我當然知道,而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他性情軟弱,平時與人對視都會害羞,更别提這樣跟人大聲争執了。

蘇妙真被他一喊、一望,一時怔愣,有些不知所措。

蘇慶春前進了一步,又問:

“你指責我與下人說話不體面,是不是你說的?”

“我……”蘇妙真被他所懾,見他逼近,不由後退一步。

柳氏等人聽到這裏,也大約明白發生什麽事了。

蘇慶春卻并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再問: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蘇妙真心中又恨又急,聽聞這話,便回嘴道:

“我從來沒有變過,變的是你!”

“娘臨終之時,叮囑我們進神都要好好聽話,在來時的路上,你卻再三與我說姨母家中沒有好人……”

“……”柳氏聽到這裏,臉色一下就十分難看。

曹嬷嬷捏着一塊煙熏肉,有些擔憂的往這邊看,一面驅趕其他人:

“好了好了,别再看了,先幹活。”

姚家之中鬧出這樣的事不太體面,若聽的人多了,到時往外傳,隻會有人私下笑話柳氏禦家不嚴。

但事情到了這一地步,哪裏又是曹嬷嬷能遮掩得住的。

柳氏深呼了一口氣,覺得心中微堵。

她對蘇妙真姐弟自是一片真心真意,從來沒有半點兒私心,此時冷不妨聽到蘇慶春說的話,心中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令她眼圈瞬間一紅,便又有些想哭了。

“你閉嘴!你閉嘴!”蘇妙真的氣血直往頭上沖,覺得自己内心的那些陰私念頭,此時強行被人撕開,攤在了每一個人的面前。

羞恥、難堪、怨恨等情緒齊齊湧上了心頭,令她不由自主的怒吼:

“你給我閉嘴!”

“我不!”蘇慶春眼裏的神色越發失望,更大聲的反駁:

“西城案件,姨父查詢劉大殺人案時,你讓我不要多說。我們被抓進刑獄時,姨母數次來探望,你都說她虛情假意的。”

“……”

蘇慶春樁樁件件,将隐忍在心中多時的不快,統統都發洩出來了。

他忍無可忍隻管張嘴便說,卻使得蘇妙真臉紅得滴血,腦海一片空白,恨不能時光倒流!

周圍的人都在看熱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衆人身上,雖沒說話,但蘇妙真已經聽到這些人内心裏的指指點點聲了。

一直以來,她都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對人溫柔有禮,對柳氏盡心讨好,就算心中再恨,表面依舊恭順親熱。

卻沒有料到,此時這些假象統統被蘇慶春不給她留半分臉面的點破!

“你今日沖冬葵姐姐發火,是因爲她大喊大叫,使得大家都知道我們來了,而你原本想要偷偷進屋,聽他們說了些什麽,對不對?”

“不對,不對!”蘇妙真嘴唇直顫,全身血液‘汩汩’的流。

她不敢去看柳氏等人的表情,隻是拼命的搖頭:

“你胡說。”

“昨夜鎮魔司的程公公來時,守甯表姐說你中邪了,你當時肯定很害怕吧?”

蘇慶春卻是一反常态,鼓足了勇氣去看蘇妙真的眼睛:

“守甯表姐說,你額頭的那粒紅痣,就是中邪的證據——”

他說話的同時,臉上露出懼色,但仍是強迫自己不要退縮:

“你這額心紅痣小時也有,但隻得一點,直到幾個月前,娘親病危時,才突然長大的。”

蘇妙真驚慌失措,仿佛走投無路的困獸,拼命呼喚着腦海裏的‘神喻’相救。

“大人,大人救我——”

“姐姐……”蘇慶春眼睛濕潤,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拉她:

“你到底是不是中邪了?”

先前還拼命解釋,試圖否認的蘇妙真,此時聽到他的問話,一下便安靜的低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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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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