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蟄伏于白陵江的‘河神’可能是皇室中人所化,而死去四百年的代王墓宮中則溜進了蛇妖一族,以代王屍身爲培養地,養出一條聚靈妖蛇。
墓穴下方還有一條隐秘的通道,姚守甯幾乎不敢再細想下去,但隐隐感覺大慶王朝已經出了一樁足以颠覆國運的大事。
“總而言之,我傷好之後, 還要再回來一探究竟。”陸執冷聲道。
不過短時間内,他還是要躺平。
今夜鬧的動靜太大,神啓帝那邊收到消息之後,必是難以隐瞞朝中衆臣。
可以想像得到,今日天明之後,代王墓必會成爲重兵鎮守之地。
世子想到這裏, 眼中閃過陰霾,卻并沒有再出聲。
兩人此時又傷又痛, 一路相互說話醒神,深怕對方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姚守甯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隻覺得天邊蒙蒙亮的時候,終于遠遠的看到了城門的影子。
此時天色暗青,城門前已經排了很長的隊。
陸執并未停緩,而是一抖缰繩,使馬車往前疾沖。
車輪滾動的聲音響起,正在排隊等進城的人聽到聲響,回頭一望,便忙不疊的讓開身體。
一時間抱怨聲、怒罵聲及推擠聲傳來,守城的士兵聽到響動,見到有馬車疾沖,探頭來看。
興許是認出了這輛夜半出城的車,衆人不敢阻攔,馬車一路沖駛入城。
後方的人不敢抱怨,陸執強打精神, 準備先将姚守甯送回姚家去。
這一次回來之後,世子身受重傷,沒辦法再背負姚守甯跳牆而入, 隻得繞了一圈,準備送她回姚家後院的圍牆處。
馬車途經趙家的時候,姚守甯看了一眼,趙大人家的大門已經被風吹得半敞開了。
守門的下人此時還未清醒,完全沒發現半夜有人經過的樣子。
遠處傳來收夜香的聲音,她越發緊張,直到車輛停下來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陸執将車停在巷子處,陪她一同下車。
但在雙腳落地的刹那,他卻是雙膝一軟,險些跪倒下去。
幸虧及時抓住了馬車的邊沿,才穩住了身形。
“你沒事吧?”
姚守甯想着先前給他上藥時看到的傷口,惶恐不安的問了一句。
“死不了。”
陸執搖了搖頭,應了一聲。
雖說吃了藥,但他的臉色仍是十分難看,額頭出了虛汗,将碎散的發絲粘黏在他蒼白的臉頰上。
“你就在這裏, 我自己回去。”
姚守甯還有些擔憂,伸手去扶他, 他低低的喘息了兩聲,偏頭看她:
“你自己能爬牆進去?”
“……”她啞口無言,不敢應聲。
“快些。”
陸執催着她,率先走到了那牆角之下,雙腿一蹲,兩手十指相扣,掌心向上,示意姚守甯:
“踩我的手,爬上去。”
他的情況危急,姚守甯也不敢再耽擱時間,照他所說,一手扶牆,提腿便踩了上去。
隻是世子錯估了自己如今的狀态。
他周身虛軟無力,姚守甯踩上他手時,他根本托不起人。
若非少女自己扶了牆,恐怕兩人便會摔成一團,弄出動靜。
“算了。”
他靠牆而蹲,拍自己肩膀:
“你踩着我身體,爬進去。”
陸執的腦袋靠牆,發尾垂地,神色難掩疲憊卻又帶着堅定。
姚守甯咬了咬下唇,往他身上爬去。
有他墊腳,這一次翻牆倒也順利,她爬上牆頭,卻并沒有急着跳下去。
世子仰起頭來,便見她蹲在牆頭,扭頭在往下看,那長發一晃一蕩間,似是有淡淡的幽香。
“怎麽?”
縱然他臉色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卻依舊美得驚人,仿佛易碎的琉璃,脆弱中又帶着一絲姚守甯熟悉的戲谑。
“你怎麽辦?”
少女的眉梢微皺,有些替他苦惱的樣子。
他心中受用,嘴上卻不肯服輸:
“你還是多擔心自己,”他索性靠牆坐了下去,仰頭與她說話:
“我聽到了腳步聲,可能你家有人醒了。”
此時天還未亮,本該躺在床上睡覺的姚二小姐滿身狼藉,出現在牆頭,若被姚家人發現,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
他調侃:
“不怕你娘打死你?”
這一次姚守甯沒有跟他鬥嘴,而是又将頭俯得更低,小聲的道:
“世子,你要好好的。”她看了看陸執的臉色,想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這次我會去将軍府探望你的。”
他聽聞這話,也想起昨日兩人在馬車上争吵時的情景,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沖她揮了揮手。
姚守甯正欲再說話,耳畔卻聽到了有人過來的腳步聲。
正如陸執所說,天色将亮,姚家已經有下人蘇醒了。
若是被人看到她趴在牆頭,消息恐怕捂不住。
“我走了。”
她慌忙說完這話,迅速往牆下溜去。
本來沒有說話世子在聽到了‘咚’的一聲落地的聲響後,接着又聽到了少女隐忍的‘哎喲’聲。
他笑了笑,敲了下牆壁,說道:
“我可等着你來探望,如果不來——哼!”
陸執說完這話,牆壁的另一側并沒有傳來回應,顯然姚守甯已經逃遁。
“沒良心的東西。”
世子歎了口氣,接着微微閉上了眼睛。
而姚家的内院中,姚守甯落地之後聽到了有人趕來的聲響,半刻都不敢停留,便連忙往自己的小院跑去。
此時天色将亮,冬葵等丫環已經起身。
醒來之後,冬葵照以往的慣例,原本想去自家小姐的床鋪邊看看她有沒有掀被子,哪知撩開床幔一看——
被子中間擱了兩個枕頭,本該睡到天亮才醒的姚守甯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冬葵伸手去摸被窩,裏頭冰冷,顯然人很早就起來了,不知去了哪裏,滿屋如此多人,竟沒有一個人聽到了動靜。
這一發現将冬葵吓得不輕,她當即壯着膽子喚醒了姚婉甯。
姚婉甯雖說也擔憂,但性情卻細緻。
自從家中‘進賊’之後,柳氏便請了人夜裏巡視。
憑借姚翝多年在兵馬司的經營,近來夜裏衙門中巡邏的人也多了一些,一般宵小是不敢往這邊走的。
更何況房中并沒有入賊的迹象,家裏的東西沒有丢失,姚守甯的床鋪齊整,不像是被人強行帶走的樣子。
反倒從那被子中塞了枕頭的情況看來,倒像是姚守甯的手筆,她似是想要隐瞞行蹤。
想到此處,姚婉甯便自然而然的回憶起昨天的事。
昨日世子前去溫家尋找自己的妹妹,兩人在珠子巷鬧了半天,因爲事情鬧得有些大,她的心思便放在了謠言之上,并沒有細問姚守甯與陸執之間是不是商量了什麽事。
一番推測之後,姚婉甯便笃定妹妹昨天有事瞞自己,說不準是約了世子夜半出行,怕自己擔憂,便沒跟自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