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柳氏已經有将近小半年沒有見過這位未來的女婿,此時一見溫景随,連先前孫嬷嬷冒犯的問話給柳氏帶來的不快都瞬時消失了個一幹二淨。
她望着溫景随,以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看他,越看越是滿意。
“有些日子沒見,景随好像長得高了些。”
孫嬷嬷那張看上去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驕傲神色,她與柳氏一樣,都遺忘了雙方先前因詢問而帶來的不快,一張臉笑得像是一朵盛開的花般:
“大少爺是長高了些,太太說去年冬天裁制的衣裳,今年就短了一截。”
她說完,又看了姚守甯一眼,這姑娘神色如常,仿佛并沒有露出嬌羞的神情。
——這在孫嬷嬷看來,是她性格變得穩重而懂事,無疑是令她心中滿意的。
孫嬷嬷收回視線,又道:
“這段時間以來,大少爺一直在築山書院苦讀,湊巧昨日回了家一趟,太太知道您今日要來,特地留他在家多住一日。”
柳氏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沖淡了她的強勢,使得孫嬷嬷緊繃的心弦一松。
顯然溫太太今日有意令她試探姚守甯,最終又以溫景随來化解柳氏不滿的舉動,是摸準了這位未來親家太太的脾氣。
衆人大步上前,溫獻容的目光落到姚守甯身上,無聲的動了動嘴唇。
但在溫太太面前,她可不敢造次,而是老老實實的上前先向柳氏行了禮後,得到了母親示意允許,這才拉住了姚守甯的手,笑着喊了一句:
“守甯!”
姚守甯也先規規矩矩向溫太太行禮問安之後,溫景随也緊接着面見柳氏。
在與柳氏問安時,他難得收斂了幾分身上的冷淡之氣,變得十分規矩和正式。
柳氏越看越是滿意,還沒說話,就聽溫太太道:
“守甯好像近來安靜了些。”
她說話的同時,目光落到了孫嬷嬷身上,孫嬷嬷微不可察的點頭,擠出笑意。
這是主仆二人之間的默契,顯然孫嬷嬷在來的路上已經試探過了,柳氏的回答應該是讓她滿意的。
孫嬷嬷爲人嚴格,對女子教養十分重視,是溫太太不可或缺的幫手,柳氏的話能讓孫嬷嬷點頭,顯然前些日子的謠傳不可盡信。
溫太太的笑容裏多了幾分真切,拉起了姚守甯的手,打量個不停。
“她确實最近乖了些。”柳氏含笑望着女兒,隻是笑容裏有些隐憂。
若是以前,聽到有人這樣誇獎姚守甯,她隻會歡喜。
可現在發現姚守甯的改變有些不對之後,她卻隻覺得心中忐忑。
“前幾日她爹帶她出門,又碰上将軍府的世子突發惡疾,可能是被吓到了,近來都留在家中抄寫書,今日還是我帶着才肯出門。”
因有溫景随在,柳氏主動多說了兩句,變相的算是安溫太太的心,這使得溫太太不由十分滿意,笑容也多了些真誠。
兩個長輩打着招呼,溫景随的目光落到了姚守甯身上,她看似安靜,但從目光看來,好似已經走了神。
他垂下眼眸,聽着母親與姚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閑聊,說了半晌之後,衆人才相繼進了屋内。
屋中備了茶水點心,衆人落座之後,溫太太才道:
“你今日過來,姚家的事可都解決了?”
姚家好不容易安穩了些,姚翝與柳氏的兩個晚輩都從刑獄出來,顯然姚家已經找到了頭緒,生活逐漸步入了正軌。
這使得溫太太不由松了口氣。
兩家是已經定了的姻親,溫獻容與姚若筠的婚事就定在來年,溫家可不希望姚家出事。
柳氏端起茶杯,微微點了下頭:
“差不多了,就等着我家老爺拿到手令,重新入職。”
她這話一說出口,溫太太的笑容明顯更深了些。
“那就好,那就好。”她圓胖的臉上露出輕快之色,一雙眼睛笑得如同彎月:
“不瞞你說,我家老爺之前也十分焦急,說要想辦法上疏折子,直達天聽呢。”
若隻是溫太太說要幫忙,柳氏恐怕還不見得相信,覺得她隻是嘴甜如蜜,拿好聽話來哄人而已。
可她說的是溫慶哲要幫忙申冤,柳氏卻十分相信。
溫慶哲此人古闆且又嚴肅,做事自有一套準則,與他打交道是十分艱難的一件事,但他爲人卻很是正直,且從不說虛僞的話。
他若說幫忙姚家奔走,那必然不是一句打趣的話而已,以他身份地位,要想摻合姚家的事,呈奏直達天聽,那必然是抛開了性命、前程。
想到這裏,柳氏神色一頓,将手中的茶杯一放,整了整衣袖,沖着溫太太躬身行禮:
“實在有勞溫大人費心了。”
有了溫慶哲的舉動,使得柳氏因先前孫嬷嬷試探而對溫太太生出的惡感,此時消除得一幹二淨。
溫太太心中滿意,也十分爲丈夫的舉動自豪,嘴裏卻客氣道:
“哪用行如此大禮,你我将來都是親戚,本就應該互幫互助才對。”
話雖是這樣說,但柳氏仍是十分鄭重的将禮行完,才重新落座,兩人又說起先前的話題。
柳氏将家中的事情大概與溫家說了幾句,提到将軍府幫忙說了句情,也說到了蘇文房與楚少廉之間的淵源。
末了才道:
“我今日過來,倒真有一事要請溫太太幫忙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其是在姚家如今有一大堆事處理的情況下,柳氏還帶着女兒過來,應該是有事相商的。
溫太太也心中有數,嘴裏一面答應着柳氏,一面将目光落到了姚守甯身上。
她穿了深色的衣裙,無論是穿着、打扮,全然無少女的活潑與鮮嫩。
可她的長相就是最明豔的點綴,那身老氣橫秋的裝扮壓不住她的豔色。
少女的身段高挑且窈窕,那肌膚細如凝脂,雙頰浮了淡淡的嫣紅,勝似名貴的胭脂。
那一雙大眼睛含媚帶純,仿佛兩汪秋水,黑白分明,嘴唇不點而朱,垂落在身側的長發漆黑如墨,光是往那一站,便照得滿室生輝,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溫太太心裏在想:莫非柳氏也是聽到了近來城中的流言,想要提前先訂下姚守甯與溫景随之間的親事?
她心裏轉過許多念頭,但還沒說,就聽到柳氏道:
“我家守甯生辰近了,家裏好不容易太平了些……”
柳氏将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她是過來借人的,這話一說出口,溫太太也說不出心中是失落還是慶幸,但嘴上卻連連應答了兩聲。
兩個大人在商議的是正事,她目光一轉,落到了兒子的身上,心中生出一個念頭,接着抿了抿唇,笑道:
“我們說的事可能晚輩聽着也無趣,守甯最近難得過來,不如讓獻容陪她玩耍一會兒,景随也跟着一起去看着兩位妹妹。”
柳氏想到了姚守甯對陸執的‘喜歡’,此時聽溫太太這樣一說,不由點了點頭。
溫獻容幾乎要掩飾不住内心的雀躍,連忙福了一禮之後應了一聲。
随後姚守甯也跟着行了禮,拉住了溫獻容的手,等溫景随不慌不忙的向屋中兩位長輩告退之後,三人一起出了屋子。
“我好長時間沒見你了。”
出了屋門,溫獻容走了很遠之後,才拉着姚守甯的手長長的歎了口氣:
“可想死我了……”
這話一說完,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轉頭一看,有些吃驚:
“咦?大哥你怎麽還在這裏?”
溫景随沒有理她,目光落到了姚守甯身上,那眉眼間的寒意融解了些,神态變得溫文,喚了一聲:
“守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