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起,姚守甯索性故意道:
“他是江甯人,受姨父所托才送你們入神都,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卻能躲過官府的查詢,我覺得很有問題。”
姚守甯拼命想忍住自己越來越急的心跳,在蘇妙真目光之下,裝出超兇的樣子,試圖如那聲音所說,表現出對蘇妙真的惡意:
“表姐知道他在哪裏嗎?”
“守甯!”柳氏一開始聽她二人說話還沒以爲意,緊接着聽到女兒這樣一說,覺得不對勁,喝了她一聲。
“本來就是嘛!”
反正蘇妙真身上的那道隐藏意識認爲自己虛僞愚蠢,又會狗眼看人低,她也沒必要再與蘇妙真裝腔作勢,借着這個機會,裝出嬌蠻任性的模樣:
“我們家本來好好的,表姐一來,就惹來了這樁禍事……”
“你閉嘴!”
柳氏沒料到她會如此失禮,當即臉色一變,喝了女兒一聲。
“我以爲你反省幾日,便會懂事,沒想到你越發嬌縱,給我回屋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你再出門!”
“娘就會偏心他們,回去就回去!”
她眼圈一紅,扭頭就往屋外走。
冬葵被這母女倆的陣仗吓住,但見她一走,又擔憂她傷心,連忙匆匆向柳氏行了一禮之後,往姚守甯追了過去。
姚守甯一路沖出母親居所之後,才止住了腳步。
“小姐……”
冬葵見她停了步子,以爲她在傷心,小心翼翼的喚了她一句。
哪知她轉過了頭,臉上沒有眼淚,神色十分平靜,不像是生氣後的樣子,反倒臉色煞白,似是身後有鬼追一般,滿眼壓抑不住的慌張。
“您……您剛剛……”
“唉。”
姚守甯歎息了一聲,隻覺得心髒跳得又快又急,‘砰砰’的響聲幾乎要壓過自己的歎息。
先前在柳氏房中,她是故意借着機會發脾氣而已。
此時一出房門,後怕湧上心頭,手抖得十分激烈,幾乎難以控制住。
蘇妙真身上的那道聲音實在詭異,仿佛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窺探着自己的舉止。
她自認爲自己已經十分謹慎,卻沒料到一舉一動仍逃不過‘它’的注意,且能感應到自己的敵意。
那一刻姚守甯不知所措,害怕‘它’知道自己可以窺探到‘它’的存在,也擔憂蘇妙真注意到自己。
劉大死的神不知鬼不覺,陸執黑氣入體,都令她無比的畏懼。
當時想到了這道意識對自己的評語,便順勢發了一通脾氣,坐實了‘狗眼看人低’。
而與柳氏争吵,也隻是想讓蘇妙真看到自己母親對她的維護,希望她不要對姚家充滿敵意。
可惜這些話,她竟不知能和誰說,隻能悶在心裏。
經曆過剛剛的驚魂,姚守甯根本不敢露出端倪,仿佛與冬葵的一舉一動也有人在暗中窺視。
“我娘就是偏心。”
她故意大聲的喊了一句,又覺得有些沒意思。
她性格灑脫,在自己家中,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景,有話不敢明說,還要裝腔作勢的演戲。
若說一開始的委屈隻是裝出來的,此時想到這一點,倒真有些悲從中來,眼中蓄積了眼淚。
這一次她不是有意要氣柳氏,可柳氏卻比之前還要生氣。
姚守甯本來認爲母親要禁自己的足好些天時間,哪知當天夜裏,逢春就來了她的院子,爲她帶來了一個不知是不是好的消息——長公主朱姮蕊派人前來拜訪了柳氏,邀請她明日帶着姚守甯、蘇妙真姐弟過府一叙。
“逢春姐姐坐一會。”姚守甯見她一來,忙不疊的讓冬葵搬凳子。
冬葵以爲她要向逢春打探柳氏有沒有生氣,也很殷勤,不止搬了凳子,還忙着燒水泡茶。
柳氏那邊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麽事,再說今日母女倆鬧别扭,逢春也看在眼裏,見姚守甯邀請她,也就順勢坐了下來。
“爹那邊事情解決了?”
姚守甯問了她一聲,逢春怔了一下,就道:
“老爺傍晚出門後,還沒回家呢。”
也就是說,姚翝那邊事情還沒解決,車夫還沒有蹤影。
“那長公主爲什麽會派了人過來邀請我們?”
姚守甯喃喃自語,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送出去的那一副柳并舟的字,她有很強的預感,長公主恐怕是發現了字的神異之處,也懷疑陸執的病是當日鬧市殺人而引起的。
畢竟将軍府鬧蛇、老婦尋‘兒’一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她怕是已經查明了一些事,所以想要見見涉及其中的柳氏等人。
想到這裏,姚守甯心中有些煩悶。
“我也不大清楚,但那位前來傳消息的女将說,公主可能要問當日西市的案子。”
逢春說這話時,有些小心翼翼。
當日的事情發生之後,姚守甯昏睡不醒,柳氏便吩咐家裏的人不要多提,怕女兒再做惡夢。
可明日長公主要問起這事兒,躲也躲不過去,柳氏擔憂女兒到時被問個措手不及,因此派逢春過來時,暗示她先跟姚守甯說一聲,讓女兒心中有個底。
她這樣一講,姚守甯的臉上就現出煩惱之色。
“世子好些了嗎?”
前兩日她一直被禁在家中,雖說有冬葵打探了些消息,但畢竟不如将軍府的人自己說的來得更準确。
“世子沒有好,聽說那日受了驚吓之後便生了怪病,如今卧病在床,請了好幾個禦醫輪流把脈呢。”
近來神都城陸執生病一事已經捂不住了,他是爲了救柳氏而出事,因此将軍府的人過來時,柳氏便關切的問了幾句,逢春當時也在屋中,自然也聽在了耳裏。
姚守甯聽了這些,心中不免爲陸執有些擔心。
不過事已至此,再是煩惱也沒有用,明日到了将軍府,陸執的情況如何一問便知。
她又問了逢春幾句,但逢春所知也很有限,因此兩人說了會兒話,逢春便告辭離去。
這一晚姚守甯心中裝了事,翻來覆去之間,不知何時才入睡的。
她一閉眼睛,便似是已經入了夢,進入一間陌生的房屋之内。
屋内黑氣翻騰,腥風陣陣。
隐約可見遠處有一張床榻,上面躺了一個人影。
那人一動不動,不知是睡着了還是一具屍體,她心中發毛,忐忑不安的走了過去。
越走得近了,那圍繞的黑霧便越濃郁,其中傳來‘嘶嘶’鳴響,仿佛蛇群吐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