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說。”
柳氏斥了一聲,但語氣不輕不重,并不像生了氣。
陸管家的目光落到了柳氏身側,事實上他從出來之後,就已經注意到了姚守甯。
哪怕穿了配色老氣橫秋的衣裙,卻難掩姚守甯的容色。
她身材十分高挑,披了一件深褐色的連帽鬥蓬,梳了時下簡約的少女發髻。
興許是因爲出門很早的緣故,她額間細碎的發梢、眉睫之上,凝了幾絲水霧。
少女烏發紅唇,越發襯得那膚色雪白細膩,抱了一個大大的竹筒在懷中,此時說話,那雙眼睛裏像氤氲着好奇,偏着腦袋看陸管事的樣子,倒是顯露出幾分嬌憨之意。
陸管家的腦海裏迅速轉過數個念頭,接着竟點頭承認了:
“确實是因爲昨夜鬧了蛇的緣故。”
說完,他深深看了姚守甯一眼:
“不瞞幾位貴客,正是因爲昨夜之事,長公主與将軍才一早便出了門,否則定是要見一見幾位貴客的。”
他竟然将話說得這樣直接,令得柳氏怔了怔:
“貴府鬧蛇一事,十分嚴重嗎?”她有些客套的道:
“不知有沒有我們可以效勞的地方呢?”
那陸管事眼中精光一閃,說了半天,仿佛就等着柳氏這一句。
她話音剛落,就聽他像是長松了一口氣,接着就道:
“如此再好不過了。”
說完,他拱了拱手,說道:
“不瞞諸位,昨晚我們府上鬧蛇,”說到這裏,陸管事的臉頰抽搐了兩下,仿佛想起昨晚的情景,眼中竟然閃過了一絲後怕之意:
“十分嚴重!”
他說這幾個字時,頗有些咬牙切齒。
“我們将軍府向來與人和善,從不惹事生非,不知得罪了哪家人,要這樣害人。思來想去,唯有昨日世子回城,惹上了一樁官司。”
“聽世子身邊的人提到過,世子回府之時,救了一位太太。”
陸管事說到災裏,行了一禮,接着站直了身體,氣勢隐隐就變得強勢:
“不知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姚守甯雖說見他仍是在笑,但神色間卻隐藏着一絲焦灼,仿佛府中發生的事并不僅隻是鬧蛇。
心裏不由猜測,莫非陸執昨日中了邪,已經顯出症狀了?
“昨日……”
柳氏也覺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大對,不過她本來就有意親自向陸家人解釋此事,所以并沒有喝斥女兒剛剛打開的話題,聞聽這陸管事問話,當即便将昨日發生的除了砸醫館的起因之外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包括陸執救命,以及後來審問事情原由,及當着鎮魔司、刑獄司的人的面,将母女二人護送上馬車的事也沒遺漏。
這些事陸管事顯然也是清楚的,聽了柳氏說到這裏,不由目光往姚守甯身上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不知太太還有沒有遺漏之處?”
“沒有了。”柳氏的臉色有些勉強了。
她覺得這陸管事問話的語氣,有些像在審問她一般。
“之後我母女二人離開了回升道,後面的事,實在不大清楚。”
不過陸執對她有救命之恩,後面又護送她與姚守甯離開亂局,之後姚翝能平安帶着蘇妙真姐弟歸來,說不定也有他從中周旋的緣故……
柳氏想到此處,又将心中的怪異感壓了下去,搖了搖頭:
“真的沒有了。”
“我的話可能多有冒犯,還請姚太太勿怪。實在是因爲……”
那陸管事精明無比,自然看得出來柳氏神色間的異樣,卻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還是裝腔作勢。
他眼中閃過一道暗光,神情猶豫了半晌,接着才歎了一聲,壓低了聲音:
“昨日鬧蛇太兇,回府之後的世子也受了傷,此時昏迷不醒,所以事關重大,才多問了幾句,請太太不要隐瞞,幫助我們找出幕後之人。”
“什麽?”
陸管事的話大大出乎了柳氏意料之外,她十分吃驚,張嘴發出了驚呼之聲。
姚守甯是早就已經從蘇妙真身上的聲音處知道陸執發病的消息,此時卻聽陸管事說他是傷于蛇手昏迷不醒,一時之間分不清哪個說的是真哪個是假,下意識的就往蘇妙真的方向看了過去。
卻見蘇妙真瞪大了一雙杏眼,小嘴微張,仿佛表現得比柳氏還要驚駭的樣子,但姚守甯總覺得她眼中卻又隐藏着笃定。
她頓時福至心靈,一下就明白過來:這陸管事撒謊。
陸執确實可能出了事,但未必是傷于蛇手,極有可能是受那黑氣影響。
既然蛇群與那黑氣有關,昨夜陸家又聽到了‘蛇老妪’喚兒之聲,說不準陸執就是妖氣發作,所以昏迷不醒。
而陸管事半真半假的說出這事兒,恐怕是爲了要詐柳氏。
事情涉及妖邪,姚家人牽涉其中,沖擊鬧事的馬車又是蘇妙真姐弟所乘,與姚家有親戚關系,事情實在巧得很,将軍府的人可能已經心生懷疑。
衆人都十分吃驚,姚守甯縱然想通了其中因由,卻仍裝出大爲震驚的樣子:
“受傷了?”
陸管事又看了她一眼,姚守甯頓時想起了一件事,心中不由暗自叫糟。
昨日陸執送她上車時,拉了她的手,問她看到了什麽。
她感念陸執救了柳氏,一時心軟,告知他中邪了。
“……”
姚守甯雖想救人,可也不大願意讓人察覺出自己異樣之處,尤其是被蘇妙真窺探到端倪。
正心中後悔時,那陸管事已經轉過了頭,向柳氏一臉誠懇的道:
“是的,所以才十分冒昧的問話。”
柳氏一掃之前被逼問的不快,臉上露出憂色。
陸執是她救命恩人,她自然不想看陸執出事,雖說柳氏想不通昨日官司與将軍府鬧蛇一事有何關聯,但自己先前可能确實心中不快,語氣硬了,當即就道:
“哪裏的話,是我小心眼了。”她爲人坦蕩,也不扭捏,先承認了錯誤,接着再道:
“但我所知的,已經說了,走了之後,我倒不知發生了什麽,不過我的一雙外甥就在現場……”
說到這裏,她有些猶豫的看了蘇妙真一眼,臉上露出幾分遲疑:
“妙真……”
昨日死人的場景,蘇妙真、蘇慶春也在,且留到了最後才與姚翝一道歸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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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