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神喻提醒,再加上前世經曆,蘇妙真自認了解柳氏爲人,性情最是剛愎自用,強勢得緊。
一旦打定主意,自己再是多說,恐怕隻會惹她嫌棄。
再者說了,該說的話她已經說了,柳氏要怎麽做,心中想必也有數了。
她看了被姚守甯抱在懷中的竹筒一眼,露出笃定的笑意——這柳并舟的字是送不出去的。
隻要留在姚家,她必能想辦法将其弄到手。
想到神喻的獎勵,蘇妙真的眼神逐漸變得柔和,最終化爲堅定:陸執她勢在必得!
姚守甯留意到蘇妙真落到自己懷中竹筒上的眼神,總覺得自己落了下風,心中不由有些氣悶。
柳氏大大咧咧,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到兩個少女之間的暗潮洶湧,以松了口氣的神色道:
“你們兩表姐妹都是親人,也都一心是爲了姚家着想,心意是好的,可卻不要爲了這樣的小事拌嘴,将來好好做姐妹。”
呵,做姐妹?
姚守甯看了蘇妙真一眼,卻發現她聽了柳氏的話,面帶笑意的看着自己,像是在釋放善意。
可是她想到了蘇妙真身體中的另一道聲音,表姐應該知道這聲音的存在,卻處處聽從聲音的指揮。
明知姚翝可能有難,她隻字不提;柳并舟親手所書的字畫,她想毀去。
做姐妹?不可能的!
她,姚守甯,絕對不可能會和一個惡意編排自己,且對姚家似是懷有惡意的人做姐妹的。
“娘說的對。”
她心中想着堅決要和蘇妙真劃清界線,臉上卻露出甜甜的笑意:
“表姐,是我不好,表姐見多識廣,講的話定有道理,将來我們就是姐妹。”
“我也不對。”蘇妙真聞聽此言,也露出幾分内疚之色:
“守甯妹妹嬌養于家中,哪裏知道人心險惡呢?”
說着,她像是想伸手過來拉姚守甯,以顯示自己的親近。
姚守甯還來不及後仰躲避,就見她自己探出的手下意識的一抖,仿佛還殘留着先前對紙上大字的恐懼。
最終那手并沒有探過來,而是落到了柳氏的膝蓋上,蘇妙真一臉真誠,道歉道:
“怪我擔憂,情急失了分寸,多說了兩句,還請守甯妹妹不要怪罪。”
兩人說完,相互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一個笑意。
姚守甯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這個笑容并不真誠,可蘇妙真的笑意在姚守甯看來,更是覺得假惺惺。
哪怕她掩飾得再好,姚守甯也能透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對自己的不喜。
不過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喜歡蘇妙真。
柳氏倒沒想到其他,反倒覺得女兒可能是想通了,認爲姚守甯乖巧懂事,蘇妙真大方知禮。
倒是冬葵,總感覺聽這二人說話有些怪怪的,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經過這一樁小事之後,車上的人都失去了說話的心情,馬車一路駛往城中心,越靠近宮城,越是平穩。
約半個多時辰之後,随着鄭士一聲長長的‘籲’聲,馬匹被勒了缰繩停了下來,發出長長的嘶鳴。
緊接着鄭士的聲音響起:
“太太,大将軍府到了。”
柳氏還來不及說話,姚守甯有些好奇的推開了窗,往外看去。
她在神都之中生活已經十來年,可大多都在姚翝所管轄的領地之内出行的多,來這内城的次數并不多。
神都城分内外都城,再将内外城劃分爲五城管理。
内城的中心建築是以皇宮爲主,再往外修建府宅,用以皇室、核心權貴居住,外面則修築宮牆,有專屬皇帝親衛的大内侍衛巡邏。
而外城則大多是以百姓的居所、商鋪等街巷組成,分爲東、南、西、北四城,由四方兵馬司負責治安。
大慶立朝之初,各項規則倒也嚴格,但傳承至今,已經六七百年時間,防守早就已經松懈。
原本嚴禁普通人進入的内城各處,此時也能看到有擺攤的小販,賣絹花首飾、水粉胭脂,甚至煎餅小吃應有盡有,竟已經擺到了入皇宮的大門口裏。
“人好多。”
姚守甯抱着竹筒,看了一眼之後歎了一聲。
馬車外,鄭士聽到了她的話,不由便回道:
“内城巡邏治安較外城更好。”再加上城内達官貴人多,家裏丫環、奴仆也不少,這些人手中都有富餘,便成爲了商販們的目标。
時間一長,各種各樣的攤販便來了,形成了比外城更繁華的場景。
大慶禮儀早就崩塌,神啓帝隻知修道尋仙,下頭的人自然也不願意管得嚴格。
隻要每月按時繳納大錢,收了好處的當值士衛便會放人入内。
這是已經上下形成的規則,利潤驚人,不少朝臣都牽涉其中,得了封口的好處費,大家對此自然是極有默契。
時至今日,朝臣早就習以爲常,甚至有時大朝起得太早,朝中文武來不及用早膳的,進皇宮的途中便買上一些,倒是方便不已。
曹嬷嬷将馬車門打開,柳氏拉緊了披風,撫了撫鬓角,起身下車。
姚守甯抱着竹筒不敢撒手,也跟着出了車來,就看到不遠處的将軍府了。
将軍府門前是一大片空地,與遠處滿地垃圾的街道相比,這裏則得十分幹淨。
府門前立了四根通紅大柱,正中大門高達一丈,左右兩側各留有一平時進出的角門。
隻見那府門緊閉,正中匾額上書:‘鎮國神武将軍府’數個燙金大字。
這将軍府氣派非凡,可姚守甯仰頭一看,不知是不是眼花的緣故,總覺得那字之上仿佛纏了一層若隐似無的黑氣。
她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又覺得像是自己多心。
就在這時,柳氏已經令曹嬷嬷清點了一番禮物之後,讓鄭士前去敲門。
鄭士領命前往,‘砰砰’扣了數下門環之後,很快一側的角門打開,鑽出了一個身材精壯的守門小厮。
“你們……”
他面露疑惑,并不認得柳氏一行。
鄭士忙就遞上了一張貼子,開口:
“我家主人姓姚,老爺是北城兵馬司指揮使,昨日幸虧世子救命,所以我家太太領二小姐上門送些東西,想要謝過世子恩情。”
鄭士說完,指了指身後已經搬下馬車的禮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