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筠上半張臉與柳氏有些相像,眉眼細長,鼻子很挺,長得很是清秀儒雅的樣子,不過神态看起來十分嚴肅,有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不大好親近的樣子。
屋裏的兄妹兩人都遺傳了父母的身高,他身長八尺,不過因爲身體瘦弱,看起來遠不如姚翝強壯。
他穿了姜黃儒衫,又顯得彬彬有禮。
見到姚守甯,他心中雖然開心,但卻隻是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最終又恢複面無表情的模樣。
姚若筠先向父母各行了一禮,接着才道:
“守甯醒了。”
姚翝一改之前在女兒面前懼内的形象,擺出威嚴的神情:
“怎麽又回來了?”
“我早晨走時守甯沒醒。”
姚若筠語氣嚴謹的應了一句。
他年紀不大,但性格卻頗爲老沉,平日不苟言笑,在家時話也并不多。
“雖說兄友妹恭是對的,但你考試在即,還是要多注意自己的學業。”姚翝又教訓了一句,姚若筠便嚴肅道:
“父親教訓的是。”
柳氏不願在丈夫管教兒子時插嘴,卻也不舍得兒子挨訓,勉強聽丈夫說了兩句,便向丈夫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差不多了。
“有什麽話,用了膳再說也成。”
姚翝回來時,見到女兒蘇醒,吩咐廚房多準備了飯菜,這會兒倒正巧不用再等。
本該一家人吃頓團圓飯,但姚婉甯身體不适,近日又天冷路滑,柳氏哪裏舍得折磨女兒,早早吩咐了讓她留在屋裏。
飯後兩兄妹相繼出了房門,外面天色已經黑了下去。
冬葵提了傘跟在姚守甯身後,看到前邊,‘咦’了一聲:
“那是大爺。”
姚守甯也看到了大哥的身影。
他站在遠處的遊廊下,和他的貼身小厮六奇說着什麽事。
六奇手中提了一盞未點的小燈,顯然已經在外頭等了他許久。
兩人說了幾句之後,六奇轉過了頭來,遠遠的與姚守甯躬身行禮,接着提了小燈退遠了些。
“看樣子大哥是有話要跟我說了。”
姚守甯心中暗喜。
她其實也是有話要問姚若筠的,晚飯的時候就偷偷看了他好幾回,想着要如何與他搭上話題,估計那會兒姚若筠就已經感應到她的心思,特地在這裏等她呢。
“你在這裏等我一會。”
她吩咐了冬葵一聲,接着提了裙擺往姚若筠小跑而去。
“大哥。”
姚若筠分明早就已經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但卻等到了姚守甯招呼之時才十分矜持的轉過了身。
她跑得很快,眨眼功夫就已經站到了姚若筠的面前。
“女子走路,當矩步引領,行不回頭,笑不露齒……”姚若筠見她跑步,面露不贊同之色。
姚守甯一聽這話,頓時不高興了:
“大哥學過女子走路?”
“自然沒有。”姚若筠當然搖了搖頭。
她頂了回去:
“既沒學過女子走路,你又不是女子,那你管我怎麽走路!”還指點的頭頭是道的。
“……”
姚若筠哪是她的對手,被她訓得沉默了片刻,接着點頭:
“守甯教訓得是。”
他擺兄長架子失利,一時之間險些繃不住嚴肅的架子,爲了以防尴尬,隻好擺出更加高冷的神情:
“有事?”
他壓低了聲音,學着剛剛姚翝與他說話時的語氣神态問了一句。
姚守甯的氣來得快去的也快,頂他兩句之後,很快将這點兒小事抛到了腦後。
一聽他問話,便又很快露出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大哥明年就要入場考試,我也想要考考你的學問,看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她一句話令姚若筠冷靜的面具差點兒破裂,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數下,才勉強停止。
身爲柳氏的女兒,姚守甯也是要讀書的,但她讀再多的書,卻也達不到考校姚若筠學問的地步。
尤其是她近幾年迷上故事話本,有幾次甚至讓姚若筠幫她收羅了一些——這在姚若筠看來實在是不務正業。
年輕人仔細的打量她的表情,覺得她是在胡鬧。
可面前站的少女神态嚴肅,不像是開玩笑,倒像是真要考校他的。
他四書五經念的滾瓜爛熟,學業方面也很有自信,明年入場考試,必定能拿到功名!
姚若筠心中生出一絲豪情,覺得自己反正也不可能被妹妹考問住,就當陪她玩一會兒好了。
想到這裏,他十分自信的理了理衣領,說道:
“你問。”
“咳。”姚守甯先咳了一聲,接着壓低了聲音,問道:
“大哥,你在築山書院念書,可知道神都之中,知名的書院有哪些?”
她想要不着痕迹的從姚若筠口中打聽出應天書局,但又答應了柳氏,便不好直說,唯有轉彎抹腳,想個辦法套話了。
姚若筠還期待她問出什麽驚人之語,一聽她隻是問這話,不由有些失望,但仍說道:
“神都之中,知名的書院當有築山書院、南松書院、白馬寺書院、天涯書院。”
這幾個書院都是神都知名的書院,網羅了神都名門之後以及有天賦的學子,他自然對此格外清楚。
“那作爲名滿天下的金陵呢,有哪些書院你知道嗎?”姚守甯滿臉笑容,似是對他的回答十分滿意,見他答完,又問了一聲。
“金陵以國學府名聞天下,其中孔聖門、楚氏族學都是很有名的——”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姚守甯打斷了:
“那南昭呢?”
姚若筠的眉頭跳了跳。
他懷疑姚守甯根本沒有聽他說了些什麽,否則不會等他還沒說完,就強行又提問。
年輕人忍了又忍,最終沒有忍住,小聲且飛快的說了一句:
“……還有奉山書院、南越書院等……呼……”他長長的喘了口氣,終于覺得心中舒服了:
“南昭的書院,自然是以當年外祖父讀的子觀書院爲首了……”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知名書院的名字,見姚守甯眼睛晶亮,對此像是聽得格外仔細,不由挺直了背,絞盡腦汁的将自己所知的南昭學院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
當年柳氏與姚翝成婚後,在南昭呆了很長時間,直到十年前,才因一旨調令,舉家入神都。
姚若筠年幼之時,也是在南昭長大,在南昭入學,對于南昭的一些書院不敢說十分清楚,但也大緻了解。
“唉……”
姚守甯聽他一連細數了七八個書院之名,卻并沒有聽到晌午之後柳氏口中所說的‘應天書局’的名字,不由有些失望,長長的歎了口氣。
她這一歎,給了姚若筠莫名其妙的壓力,好像自己的回答未達她的預期,不由露出幾分緊張的神色。
“我再想想……”
他的表情逐漸失去了鎮定,努力掏空記憶,又蹦出幾個學院的名字。
姚守甯面帶笑意,溫和的聽他念完,誇獎道:
“大哥,很不錯的。”
“……”姚若筠不出聲,定定的盯着她看:
“我沒答對。”
他看得出來,姚守甯隻是在安慰他而已,她甚至都沒掩飾臉上的失望之色。
“答的很好了,大哥,我看你明年下場,必能一舉奪得功名!”
姚守甯一臉的鼓勵,說到這裏,笑着又道:
“時間不早了,大哥,我也不耽誤你了,你快回去吧。”
說完,不等姚若筠回話,便轉身退後。
唉,我的存稿岌岌可危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