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麽的,剛剛昏了頭一樣,姚守甯一問,柳氏就将這隐瞞了多年的事兒和姚守甯說了,現在想起來她又有些後悔。
當初她是有些不大滿意姚翝出身、背景,可夫妻成婚多年,感情融洽,她也算過得去。
這種舊事便萬萬不能再提,否則可能會影響夫妻的感情。
“我知道。”
姚守甯脆聲聲的應了一句。
她看起來大大咧咧,半點兒沒有聽了往事惆怅的神色,答的也是嘴快,不知是順口回答,還是真的将自己的話聽進了心裏。
柳氏對女兒态度不大滿意,表情便有些不大開心。
“我不會跟别人說這些的,尤其是爹!”
姚守甯又保證了一遍,還強調了姚翝的存在,這句話終于令柳氏露出滿意之色,最終掩唇打着呵欠離去。
出門的時候,姚守甯聽到她喚冬葵進來侍候自己的聲音。
房門被掩上,屋裏隻剩了她一人。
她重新倒回床鋪之上,這才開始細想昨日昏睡之前發生的事。
姚守甯很确定,自己昨日昏倒,與說書人講的故事沒有關系。
反倒是在馬車上時,柳氏提到了姨母的來信,令她那一刻像是神魂出竅,最終才精神不濟,昏死過去。
她好像‘看’到了小柳氏一家,此時想起,覺得份外詭異。
“是做夢嗎?”
少女緊皺着眉,無意識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如果這是夢,又實在太過離奇。
柳氏兩姐妹因爲當年的婚事而生了心結,自小柳氏與蘇文房成婚,十幾年間從沒有往來過。
姚守甯自出生之後,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姨母,卻并沒有見過面的。
可昨日的夢境之中,卻又清晰的‘看’到了這樣一個未曾謀面的姨母一家的存在。
此時想來,這夢鏡中發生的事情格外的清晰。
她努力回想——
病入膏肓的婦人躺在床上,已經隻剩最後一口氣,光影之中,隐約可見她瘦得皮包着骨頭,頭發亂糟糟的挽成一縷,稀疏的搭散在枕頭上的樣子。
跪在她面前的少女則有些楚楚可憐,看不大清樣貌,像是在輕聲抽泣,唯獨眉心之間一粒朱紅小痣令姚守甯印象深刻。
至于跪在她身側的少年像是與少女身高相似,身材單薄,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儒衫,頻頻抹淚。
“真是奇怪。”
姚守甯想到這裏,既覺驚悚,又覺得怪異。
好端端的,她怎麽會‘夢’見這樣一副場景?
“什麽奇怪?”
姚守甯正怔愣間,她的貼身丫環冬葵抱了一個水盆進來,恰好聽到了這句。
“就是覺得我昨天突然睡着,實在奇怪的很。”
姚守甯不動聲色的找了個借口。
她自小對人心理的變化便格外的敏銳,知道什麽東西能說,什麽東西半點兒都不能提。
因此哪怕露出餡,她卻能面不改色的随口一說,将這事兒圓了過去。
冬葵壓根兒沒有意識到她是在哄弄自己,反倒跟着點了點頭:
“是很奇怪,奴婢也被吓得不輕,幸虧娘子沒事!”
姚守甯沒有理她,轉而又思索起自己的事。
她生平從未見過小柳氏一家人,怎麽會突然夢到她呢?
可惜剛剛柳氏在時,提到當年柳并舟的事被壞了心情。
否則她可以旁敲側擊,向柳氏打聽一下小柳氏的長相。
這兩姐妹多年未見,柳氏記憶中的妹妹長得無比的美貌,是清麗佳人,長得與外祖父相似。
姚守甯是在南昭出生的,依稀記得外祖父是很喜歡孩子的。
柳氏雖說因爲婚事的緣故與父親生了嫌隙,但雙方仍有走動,直到姚翝十年前帶着一旨調令入神都,才離開了故土,來到這裏。
在她印象之中的柳并舟已經五十來歲,長得倒是儒雅清瘦,留了三尺長須,神态間帶着自在灑脫,是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子。
這樣一個人物,實在令姚守甯很難想像他身着女裝,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樣子……
想到這裏,她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小柳氏熬不過冬至。
大慶年的冬至之日,向來都是由欽天監以圭表指向爲準。
算算時間,大約是在每年的十一月中下旬。
如今已經十月底了,若小柳氏熬不過冬至,豈非是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會死?
真是奇了怪了。
雖說沒見過小柳氏一家人的面,突然夢到了,倒也勉強可以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但莫名其妙的覺得小柳氏活不過冬至,莫非是受了娘收到的那封家書的影響不成?
可惜這些話她不敢告知别人,以柳氏對于這些神異之事排斥的态度來看,她不要說講這離奇無比的‘夢’,但凡提起小柳氏離死不遠的‘預測’,恐怕她的母親得認爲她是要瘋了,非得好好收拾她一頓。
她搖了搖頭。
“娘子頭暈?”
取了衣服過來的冬葵一見此景,頓時瞪大了圓圓的眼睛,露出幾分擔憂之色。
她是自小就被人伢子賣到了姚家,算是陪着姚守甯一塊兒長大的,對她忠心耿耿。
“沒有。”
姚守甯又搖了下頭:
“睡久了頭疼,搖搖頭清醒清醒。”
說完這話,她又迫不及待:
“我要起來活動活動,然後再去看看姐姐。”
她暫時将小柳氏的事放到了腦後,決定先去看看昨天被她吓到的姚婉甯。
冬葵應了一聲,忙擰了熱帕子服侍她洗漱起身。
“不過太太臨走時說要去看大娘子……”
柳氏擔憂小女兒性格跳脫,打擾了大女兒休息,一般姚婉甯不舒服的時候,都盡量不允許小女兒去找她玩耍的。
“您這會兒去,會不會碰了個正着,到時挨訓?”
“不會!”
姚守甯回答的十分笃定。
她擅看人心,柳氏剛剛找的借口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我娘應該是累了,找個借口回去睡覺而已。”
“……”冬葵一臉無語的看她,卻見她好像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似的。
柳氏平日規矩嚴,但今日沒有功夫管理小女兒。
趁着姚守甯吃東西的時間,冬葵已經準備好了外出的東西。
一夜之間,神都好像降了溫。
主仆兩人一從屋裏出來,都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
外頭還在下雨,那風像是夾着刺針,吹得人寒毛直立。
姚守甯拉起了鬥蓬的帽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今年好像特别的冷。”
神都往年的雨水并不多,但自前兩日下起雨後,至今仍未有停歇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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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