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了聯盟現代冶金工業水平的合金刀劍,厚脊薄刃,輕鋒斜取便是削金斷玉,擦中岩壁堅石也僅是聽得“噗嗤”一聲響,就如切豆腐般直入其中。一柄半人長、方背窄鋒的斬劍不論疊起展開,皆不會損失半分強度,哪怕以劍爲盾,猶然可禦鋒芒!
斬殺!
排頭獵兵傾身躍過軸線,閃開銀皮人狼撲擊,握着刀劍配重塊便是順勢一蕩,鋒利無俦下竟是齊齊削開了人狼半面臉頰,鮮血噴湧兜頭澆灑。
浴血而出,刀劍蕩過不過半扇,獵兵以外骨骼鋼掌接過刃鋒,身後戰友補來火力,霰彈槍獨頭彈這麽一噴,徑直驅淨了前方數米,班用機槍的火線從獵兵旁邊十數厘米外掃過,而獵兵持着劍,風車似的躍入狼群内,驚起腥風血雨一片!
他們承襲了古代龍山獵人的刀劍宗師技藝,同樣是現代槍械專家!
絞殺陣型轉爲箭型突擊陣列,獵兵們無言地咆哮着,是他們外骨骼背後的渦輪機在驟響,同時過載,同時提速,同時擲出刀劍!
破風之聲不絕于耳,刹那間割裂出一道缺口,刈麥般砍翻仍要來送死的人狼,劈開頭顱、裂開胸膛。
守在二線的獵兵射手毫不忌憚朝着前方隊友射擊,他們從不使用标準抵肩射擊姿态,他們正身對敵,旋肘持槍,左手不扣槍管下端,而是以拇指食指爲重,直接前抵槍管最前。
“乒乒乒!”12.7毫米重彈殼出膛飛舞,撞到他們的臉龐面甲,彈飛。他們漠然視之。
他們無視痛苦,鄙視後坐力,他們隻追求最高效的殺戮,從裝備甲胄到刺殺技藝再到握槍姿勢,皆追求最快!最準!最兇猛!
兇過野獸,才能從鐵蹄下奪回土地!
“進!”
唯一一個字。
“進!”
打空一輪彈匣,槍支甩向肩後,獵兵提步前趨,拔起深深插入敵獸軀體内的刀劍,血液自劍鋒淌落,揮灑飚飛,切斬、刺削,在現代戰甲的加持下,他們依然是武士、甲士,但殺戮效率,隻會令祖宗們汗顔!
待沈如松所部趕到,連最後的獵兵射手都已提着機槍提把跟随向前,他所見到的,隻是殘鋒斷劍留下的半抹餘晖。
“建立支點!”沈如松喊道,他此時才明白,獵兵的槍聲終止,也許代表他們被敵獸淹沒,但從不代表他們被壓倒。
步兵們帶着消殺液和噴火器執行淨化作業,厚重黏稠的脂束團團萎縮起火,露出了一個個或灰白或泛黃的廣告肖像,依稀能辨出眉間音容,但這時又有誰去欣賞昔日轉瞬即逝的霓虹彩影?
軍靴踏過瓦礫,踏碎風化幾十年的招牌,揮手呐喊間,碰翻了一個老舊的八音盒,上了一半的發條微微旋轉,突然透出幾縷如泣如訴的旋律。
樂聲穿過廢墟,飄到戰士們耳畔,在嘶吼嚎叫之側,染血變色的刺刀挑起了這一絲絲韻律,當士兵們将融着歌聲的子彈推進槍膛那一刻,過去、現世、未來在這一刻連接到了一起。
八音盒仍在轉動,二極管淺淺地現出幾點氤氲光芒,落在深沉如霧的幽邃裏,或許這曾是個擺在櫃台中的那一份琳琅滿目,引得某個女孩側目傾心,熱風吹來,都與塵灰般掃到了角落,空餘下半個世紀的寂靜。
然後是更長的轟鳴。
士兵們的紫色洪流逆推着獸潮深入,一蓬蓬熱血濺落到凝成了牆的灰燼上,那些燙融成得到倒影的人們,第一次感到了鮮活的血液,這就像他們的淚,滴落,流下。
戰鬥工兵們趕上了獵兵們腳步,但主過道裏的拼殺完全交給了獵兵。
沈如松單膝跪地,其他人爲他撐開了保護傘,他展開了平面圖,尋找着通向外圍頂層的快速路線。
他咬着手電,看過在炮擊後簡單繪制的圖冊,擡頭間看到搖搖欲墜的頂闆,面面相會時,一個念頭在所有人心中升起。
“起爆!”
塑膠炸藥轟爆了頂闆,墜下來的數頭人狼直接轟成爛肉,投進去數枚信息素彈和震撼彈,轟爆聲尚未終止,工兵們便懸索直上。
沈如松踏着别人的手掌,腳底一發力踩上隊友肩頭,拽下手雷投進去,這才扒着索上了第三樓。剛入眼,綠油油的眼睛盯得他發毛。
旋即,齊聲的哭嚎哀恸聲炸得他汗毛倒豎。
這是巢穴!
數百上千頭人狼幼崽爆發出的哭叫聲令沈如松目眩神迷,頭燈刺破面前十幾米黑暗,他看到一個個狀如嬰兒的狼崽子在爬動蠕行,他扣扳機的手指不免遲滞片刻,其後登上的戰友同樣如此。
就是這麽猶豫的刹那,聞訊而來的成年人狼當即撲咬而上,強勁咬合力叫沈如松腿甲癟薄下去,拽得他連連跌倒。
在沈如松被拖行時,緊随而上的楊天擡槍擊退襲來人狼,但一開始那寶貴的幾十秒全浪費了,他們困在缺口處,很難闖出這裏的孵化場。
“燒了它們!”跟來的軍士長叫道。
彈開拉環,手接手傳過,沈如松奮力把燃燒彈扔遠,熊熊火焰瞬息吞沒了無數狼崽子,從不在戰鬥裏分心的沈如松腦海忽然飄過一句話。
别放過一個敵人,哪怕是個小孩。
那也照樣是敵人!
“二班!和我進!”
油脂浸潤,火勢蔓延極快,卻點不着附加了阻燃材料的水冷護甲,沈如松聽着電焊盔外的哔剝響聲,逐漸升起的滾燙無法遲滞清剿者的腳步。
斬殺如風的獵兵深入到二樓内部,那些震落灰塵的招牌顯示,這裏是餐飲區,再次被擋住腳步的獵兵組成絞殺陣型,不知疲倦地展開。
穿過孵化場的戰鬥工兵從後部夾擊着狼群,他們發現投射火力不足以直接打擊到狼群最後。殺的忘命的士兵甚至往火鍋裏裝上了集束手雷,交給前排戰士丢出。
強烈爆炸聲能叫人耳膜淌血,持續的近戰突然來了這麽一下,叫兩邊人馬都震地不輕。
沈如松摁住了殺癫狂了又要脫隊出去的邱鐵軍,攔在身後叫道:“不許脫隊!”
“保持陣型!”
距離拂曉進入巢穴起,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源源不斷的人狼阻礙了士兵們進攻速度,困在二樓至三樓間的樓梯、電梯口。進攻方憑着精良武備殺傷了數百敵手,但變異獸能成爲複興軍心頭大患,固然有其理由,擊傷者衆多,擊殺者甚少,緩過勁來反而襲擊隊伍側後。
整個戰線又重新爆發出激烈戰鬥,彈藥漸漸不支,戰局快要進入真正的白刃肉搏。
即便是有外骨骼加持的獵兵也無法維持如此高強度的消耗,錳鋼合金劍無數次劈砍狼骨也要金屬疲勞,到底不是以永動引擎爲核心的主戰機甲,真要撥來一架,延齊廢墟戰役能節約下多少人力?戰前聯盟傾國之力不過建造了四十餘架,如今隻剩下了不到十架,對标着莫斯羅斯帝國三倍機甲,如何敢擅動?
就算擊破了延齊黑暗種老魇魔,又能盡數剿滅剩下的畸形種麽?
被迫縮成環形防禦圈的士兵們開始被動迎接人狼的攻勢,戰場容量隻有這麽大,一次性投入四個排争奪這個并不算非常大的購物中心已經是最優比了,額外填補隻是徒耗兵力,那些在外圍戰壕的士兵仍然保有監控遠處,圍點打援的用途。
他們可以撤下,但不能撤退。
一條細細的紅線
“炸了外牆!讓火炮平射!往基準線打!”沈如松和軍士長許國峰以及三班長簡單交流過,一緻決定用更直接的方法完成打擊!
攜帶來的塑膠炸藥爆破倒了外牆,露出尤爲可觀的空洞。
戰壕裏的士兵們望着在裏面浴血奮戰的袍澤,他們聽見了、看見了槍火,步話機裏傳來他們求援的聲音,一個盔斜甲歪的戰鬥工兵揮着雙手,向着飛來的無人機喊道:
“炮火準備!”
陣地上時刻就緒的炮兵按着傳輸回的炮擊諸元,開始調校,他們必須要把炮彈送到戰友們最需要的第一線,劃過他們的頭皮,炸到他們身前!
“目标!前方巢穴,定标1200米,高爆彈!速射!”炮班班長喊道。
巢穴接連湧出的人狼帶來了更大隻的油蛛,劇毒腐蝕液沾染到士兵,躲避不及哀嚎着從缺口墜下,又被人死死抓住武裝帶,一幕幕激得炮兵們心髒發顫。
“預備,開火!”81mm迫擊炮從裝填手裏滑落,一個心跳間,炮彈底火被炮管撞針打擊後,附加藥包引燃,閉氣環形成的巨大膛壓迫使着炮彈再次轟鳴着旋轉飛出。
炮彈炸開,叫人狼損失慘重,這不以個體意志或是集體意志所變更,所過之處血肉糜爛,慘嚎不絕于耳。
位于戰場末端,炮兵觀測員梗着脖子望着遠處巢穴,他根據無人機圖像看到,第一輪打中了巢穴支柱,未對獸群造成有效殺傷。
“調整!降低2-5度,基準線射擊!”
他迅速往彈道解算儀中輸入新的參數,無人機圖像傳輸率時高時低,但他清晰看見了苦苦堅持中的清剿隊傷亡越來越大。
“預備!”
裝填手背對戰場,汗水糅合着碎屑融合成汩汩涓流。
“開火!”又一枚高爆彈射出,一個呼吸間越過了數千碼的生死線,堪堪擊中人狼群中,刹那間帶走了十幾頭,獵兵重壓驟然一輕。
不止是迫擊炮開火,在火力補充計劃裏20mm機炮跟着調轉了炮口,用重型無人機吊起,固定在外牆上。人的智慧在戰争中是無窮的!
機炮瘋狂開火。打出道道曳着尾焰、粗如手臂的重彈,但劇烈的搖擺卻顯得有心無力。
“輪次打盡!重複!”
“速射!速射!速射!”一個基數的彈藥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着,盡數化作了遠方霧霭。
一雙雙髒污不堪的露指手套抓進墊着稻草的彈藥箱内,稭稈枝顫巍巍跌落,一個心跳後這枚炮彈即是落進炮管,砰然顫音後,這枚承載了一絲勝負希望的炮彈即是越過千米之遙,越過無數個正苦苦煎熬着的步兵,越過深沉灰霧中時而炸響時而沉寂的刀劍,旋即,它體内的烈性炸藥被雷管打燃。
在引爆前的刹那,幾叢尾翼直飛天穹,刺入皮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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