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間人的視線在甘草身上不住徘徊着,這段時間, 匪石給他看的奶媽教程裏面甘草的占了1/3,還有一大部分是長雲的何文樂的, 匪石說他腦子靈活, 比較适合何文樂那種支援爲主,講謀略, 打得很細膩的打法,但他個人更傾向于甘草那種帶點陰的玩法,所以, 現在面對甘草本人, 偶像在前, 夢間人還有一點小緊張。
他私下裏密聊顧書白:“你怎麽不和我講一聲甘草也在……”
顧書白說:“故意的,突襲。”
夢間人無話可說, 隻能暗自吃下這個悶虧,早知道就再多練習一下再來的, 不過他不怕,他最近天梯打得很順利,不擔心清川他們的檢閱, 他一定會給清川他們一個驚喜,一個大大的驚喜。
在酒館碰頭之後,幾人便一齊前往绀碧之城的天梯排位入口,開了一場自由對戰模式,先由酌影成三打夢間人,如果夢間人能在酌影成三手底下撐過二十分鍾那便算他赢。
兩邊各自在準備狀态,顧書白和甘草坐在觀衆席上看他們兩個對決,甘草雙手環胸,饒有興味地看着夢間人,說道:“我和三兒對戰一般也就能撐個二十分鍾,除非運氣好碰見合适的地圖能一點點陰死他,你對這個小鬼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點?而且我看他那樣子,成年了嗎?聲音聽着很小。”
顧書白說:“這個标準是他應該達到的。”
甘草還是覺着殘忍:“我的意思是,循序漸進得來。”
顧書白說:“沒那麽多時間給他循序漸進。”
甘草:“好吧。”瞥了一眼顧書白的側臉,甘草覺着眼前這個人簡直和他們的魔鬼葉隊一模一樣,想起自己過往充斥着血和淚的訓練曆程,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三十秒準備時間一過,兩邊便鬥在了一起,十分鍾過後,甘草眼睛锃亮地看戰況,毫不掩飾地誇贊道:“這小夥子不錯啊,沒想到匪石能教出來這麽個好徒弟。”
顧書白眉頭卻蹙着,甘草又說:“可惜還是對戰經驗不夠,天梯rank打得不多吧?三兒估計馬上就能拿下他了,就這個技能。”
話音未落,酌影成三槍尖一收,向側邊一扭身,半收入身體内側的血色長/槍遊走而去,猩紅槍尖一點,刺入毫無防備的夢間人體内,随後酌影成三跟上一招龍牙刺,徹底打空了夢間人的血量。
十三分鍾。
酌影成□□/出到觀衆席上,坐在顧書白旁邊,對顧書白搖了搖頭,說道:“走位不錯,但對技能的把握還不夠,那招大減傷聖光庇佑交得太倉促,大加愈合禱言也沒算準cd,對戰打得太少了,明顯缺乏經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神聖牧師這個職業要盤活全隊,身爲奶媽,更是要比其他人更了解所有職業,這方面是他最大的弱項,遠遠不夠,和我對打的過程中,我所用的技能效果他都不熟悉,在我用根本沒什麽傷害的破魂時交減傷,被控住了才解控,真正到了戰場上,分秒必争,怎麽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顧書白看向甘草:“你有什麽要補充的?”
甘草聳了聳肩膀:“我要說的三兒都說完了。”
“好。”
顧書白對夢間人說:“和我打,同樣二十分鍾。”
“好。”
夢間人也知道自己剛才打得一團糟,可龍血槍戰士這個職業太稀少了,他打過幾個槍戰士,技能的用法和酌影成三的完全不像,剛才幾個技能丢的他自己都覺着丢人。
和清川打的話……會更糟的吧?
他感覺自己更緊張了。
不過還有機會,他要鎮定下來。
顧書白上場之後,甘草擠到酌影成三旁邊,小聲說道:“其實對于一個新人來說,這個夢間人表現得很不錯了,你至于說得這麽殘忍嗎?”
遲惟并不覺着自己說得殘忍,他難得嚴肅地看着夢間人,說道:“我隻是覺着清川請我過來,我有必要把我看到的、感受到的所有都告訴他。”
話是這麽說……甘草不太贊同遲惟的看法,“可我們這畢竟是在給對手培養戰友,而且你這麽說清川培養的人他聽了肯定不高興,你看他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
“他平日裏就沒什麽笑容?”酌影成三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卻想,有也是給我一個人看的。
甘草想想是這麽回事,歎了口氣妥協道:“好吧好吧。”
結果,和顧書白打的這場,夢間人表現得更差,撐不到十分鍾就被打空了血,刺客對奶媽來說确實煩人,可以說是天敵,但十分鍾都沒撐下來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換成天資不如夢間人的孤星繁也能在顧書白手下撐上十五分鍾。
夢間人咬着嘴唇站在原地,垂着頭不說話,一開始節奏他把握得還好,技能也在心裏盤算計劃得準确,但打到後來,随着清川的攻勢變得淩厲他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亂了手腳,以至于被打成一盤散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差遠了,真的差遠了。
看到這盤,甘草卻沒說話,對酌影成三說:“待會兒清川問起來,你幫我答了,反正人你已經得罪了,我就不和這個稀泥了。”
結果,顧書白回到休息區的時候沒有問他們的看法,直接把甘草換上了台。
夢間人疑惑地問顧書白:“兩個奶媽要怎麽打?這要打到什麽時候?”
“看甘草會不會放水。”顧書白的語氣很冷淡,逼得夢間人說不出話,放水?沒必要吧?兩個奶媽而已。
甘草上台之後,和夢間人打了招呼,安撫道:“放松一點,别太緊張啊。”
連輸兩場,而且都是輸得很難看,夢間人心裏壓力很大,心态有點放不平穩,他勉強笑了笑,剛想點點頭卻聽見甘草說道:“我會稍微放點水,你放心,不會輸得很難看。”
夢間人:“……”
盤踞在心頭的緊張一下子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夢間人也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不甘、憤怒、氣惱、懊悔……剛才滋生而出的情緒全都揉擠在一處,不斷發酵,一股股地往上湧,沖得夢間人喉頭發酸。
但夢間人沒說什麽,他也無話可說,在沉默中和甘草開始了這一局。
事實證明,甘草的确是奶媽中的翹楚,深得何文樂的真傳,也許在細膩上不及何文樂,大局觀上不如匪石,但單挑的時候,加血與輸出兩者平衡得很好,最亮眼的是一些出乎意料的小套路、小陰招,貫徹了他以往的戰鬥風格。打了四十多分鍾,居然硬生生地打空了一個奶媽的血量。
躺在一片灰白的世界之中,夢間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模糊朦胧的世界,心裏頭的情緒更加複雜。
“辛苦你們了。”顧書白道謝。
甘草擺擺手:“我也沒怎麽好好打,不用謝,再打下去,他要沒自信了。很多年輕人起步就夭折,以他的天分來看确實可惜。”
顧書白理解地點點頭,甘草道别要走,見酌影成三還站在原地,叫了一聲。
酌影成三說:“你先回去,我再看看這個夢間人的情況。”
甘草古怪地瞪了他一眼,提醒道:“公會還有事情,三兒你掂量着分寸。”
酌影成三“嗯”了一聲,涎皮笑臉地對甘草說:“甘妹妹我知道,這事兒你向三分保密啊,不然他又得打我小報告。”
“靠!别叫老子甘妹妹!”甘草嫌棄地白了酌影成三一眼,出了競技場的門。
酌影成三并不是爲了夢間人留下來的,而是爲了顧書白,今天夢間人的表現并不如人意,别說顧書白,就連他都覺着不滿意。顧書白組建戰隊的難度他是了解的,“留青杯”的幾場比賽他看得很清楚,孤星繁是他們短闆,一直沒能特别明顯地暴露出來是因爲八月之螢這個強勢點在,她守住了孤星繁,可那隻是留青杯,是所有職業選手都看不上的“民間”比賽,放在聯賽裏,哪怕是次級聯賽,孤星繁絕對會成爲被他們抓爆的一個弱點。
團體賽内,奶媽的地位很重要,孤星繁不行的話,他們勢必要培養出一個新的選手去替換孤星繁,這個人,毫無疑問就是夢間人。
書白在他身上寄予厚望,而夢間人回應給書白的卻不是那麽回事。
酌影成三看着沉默的顧書白,上前擁住顧書白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後就松開,低聲道:“我陪你。”
顧書白嘴角繃着,點點頭。
顧書白坐在觀衆席上一直看着不肯回來的夢間人,就這麽僵持了十幾分鍾後,夢間人才垂着頭狼狽地站在顧書白的面前:“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天梯排位多少?”顧書白問。
“五十二。”夢間人難受地甕聲道。
“這一個星期打了多少場?”
“三十七場。”
“勝率。”
“75%。”
奶媽能有這個勝率不低了,酌影成三沒想到夢間人的勝率會這麽高,但是今天這個發揮确實不應該。
“你覺着這個數據好嗎?”顧書白反問他。
夢間人緊咬住唇,讷讷不語,掙紮着小聲解釋:“我今天沒發揮好。”
“你有這個數據,隻是因爲和你打的是天梯排位五十名左右的人,而今天和你打的是前二十甚至前十名,你知道這二十三名意味着什麽嗎?這是職業與非職業的區别。以你現在的水平,是可以在一般玩家之中稱王稱霸,可再進一步呢?你又能做什麽?你還是不夠努力,一個星期三十七場天梯,你連深淵回響的零頭都打不到。”
“我又沒說我一定要打職業!”原先發酵的情緒忽然爆發出來,沖昏了他的頭腦,夢間人賭氣一樣地擡頭看瞪着顧書白,憤怒地發洩着自己的煩悶心情,“我爲什麽要和你們比,爲什麽要和甘草比?”
顧書白靜靜地看着夢間人,發出一聲自嘲般的輕笑:“的确,我邀請了你,你是沒有給我正面回應,我多想了。”
說完這句話,顧書白便退出了競技場,酌影成三見狀,忙跟上顧書白,回頭看了一眼夢間人,眼底滿是藏不住的憤怒:“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夢間人咬着唇,渾身僵硬,眼淚流了下來,他梗着身子,倔強地抹了一把眼淚,直接在競技場裏退出了遊戲。
現實裏,唐堂摘下頭盔,一雙眼睛通紅,淚珠滾滾往下淌,抹都抹不幹淨,他哭了好一會兒才抓起桌子上的紙巾,擤了鼻涕,站起來想去拿點喝的。
打開冰箱後,裏面滿滿的都是他喜歡的零食和飲料,在一個多月前,裏面還是空空如也,不僅沒有這些飯後磨牙的零食,他甚至連頓飽飯都吃不起。
客廳的燈亮着,擰開水龍頭會有水聲傳出來
而這些,都是他從清川那裏兩個金币、兩個金币換來的,所有的改變都是清川帶給他的契機,現在一點點地仔細回想,清川居然在他毫無意識的時帶給他那麽多改變。
不單單是物質上,還有精神上,他性格那麽孤僻傲慢又自私自利,清川還是願意一直教導他,就連他叫着師父的匪石都不會這麽耐心地對他。清川讓他感受到了遊戲的真正樂趣所在,如果說以前他堅持在那麽艱難的環境下都沒有賣掉頭盔,堅持着神聖牧師這個職業是爲了哥哥的遺願的話,那現在,他從自身找到了樂趣。
“你不是都已經想好了要怎麽做了嗎……爲什麽還要說這種賭氣的話?唐堂你真的很自私。”等冷靜下來之後,唐堂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幼稚,他蜷縮在沙發上,難過得又開始抽噎了起來。
淚眼朦胧間,唐堂看着眼前正在播放的甘草的全息比賽視頻。
這是甘草的成名之戰,被冠名了第一髒牧的成名戰。
這是他第二十九次看這個視頻。
看着甘草勝利的笑容,一種念頭在心裏滋生。
“我會稍微放點水,你放心,不會輸得很難看。”
“再進一步呢?你又能做什麽?”
“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他要站得比甘草還要高,對甘草說出今天甘草對他說的那句話。
他要打職業,讓清川不再對他露出那樣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教練這個事情……我有埋伏筆的_(:3∠)不過埋得很淺,很難看出來。你們都忘了甘草、匪石、夢間人是誰,想必不會記得這個伏筆……可以猜猜看!猜對有獎!不是溫老師,溫老師的戲份已經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