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惟研究年頤的打法研究了一個晚上, 發現年頤這個人在走位方面極其出色,可以說是超越當今任意一個職業選手, 包括葉向舟在内,而且技能處理得很幹脆利落,能用一個技能解決的問題絕對不會多用第二個, 對傷害剖析得很清楚,每場比賽裏幾乎都有“自信回頭”的鏡頭,無一翻車,操作确實厲害,單把這些精彩鏡頭拎出來的話是比他要介紹的那位朋友厲害。
可……
“真謎啊……”遲惟把幾個問題鏡頭反反複複地看了很多遍,想深入解析一下年頤這幾個鏡頭裏的奧秘,但是怎麽看都沒看明白。
對面輸出沖過來,技能還沒到,年頤就率先用了後跳規避傷害,結果直接把自己身邊的奶媽給賣了,還有這個,三人圍堵的時候,年頤一通操作猛如虎,仔細一看一個有效技能都沒打出來,而且……
遲惟盯着年頤的遊戲角色,嘴角抽了抽,嘀咕道:“這顔藝也太豐富了吧……”
看到最後,遲惟下了結論,年頤這些亂七八糟的操作一點意義都沒有,歸根結底,兩個字——“怕死。”
有這些資料鋪墊,周末,遲惟心情複雜地去和顧書白見這個年頤,兩人直接在咖啡廳碰頭,遲惟頂着一頭黑色假發,掩蓋住一向淩亂的小黃毛,戴着壓低了帽沿的鴨舌帽,擋住半張臉,掃了一眼擁擠的人群,按住顧書白的肩膀躲在他身後,說道:“今天怎麽來了這麽多記者啊,怎麽回事……我們的淨土呢!還我們淨土啊!”
“這世界上哪兒有什麽淨土。”這個由咖啡廳主辦的電競角雖然地理位置偏僻,少與外界争鋒,但出過不少路人高手,也有一些pk的視頻流出去,出名或早或晚。
“還好我今天謹慎戴了假發,我和葉隊說我今天回家的,我家裏的情況他們都知道,臨出門的時候還有給我打氣鼓勵的,葉隊都一反常态叮囑了我兩句,要是被發現,我得被全隊上下吊起來打。”遲惟左右看看,認出了幾個面熟的記者,心虛地說,“我先進店裏吧。”
顧書白說:“一起。”
“年頤他?”遲惟問道。
“也在裏面。”
遲惟點點頭,放了點心,跟在顧書白身後走向咖啡店,一旁忽然竄出來個記者,對着遲惟驚訝地說:“這位同學,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長雲的遲惟?”
“啊?”遲惟一下子傻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鎮定地胡說八道,“有是有,不過我覺着也不是很像,他嘴唇沒有我的飽滿。”
“哈哈——”記者笑了兩聲,又問,“那你喜歡遲惟嗎?覺着他厲害嗎?聽說你們這裏經常會播放一些視頻教程,裏面不乏職業選手的比賽,其中有遲惟的嗎?”
遲惟一聽這問題就知道這記者估計是他們俱樂部經理請來營銷造勢的,配合地說:“挺喜歡的,他的打法我很喜歡,伺機而動,既剛猛又沉穩,這很難得。”
記者又抓着遲惟問了幾個問題,遲惟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的路人甲一樣答完了這些問題,記者心滿意足,臨别前笑着說:“你真的太像遲惟了,有機會的話面對面比較一下,我想很難找出什麽不太一樣的地方。”
遲惟笑容一僵,尴尬地笑了笑。
好不容易被記者放過,遲惟一回頭發現顧書白坐在陰影裏看雜志,他歎了口氣,走過去說道:“這段采訪要是被隊裏看去了我就一命嗚呼了!”
“誰讓你人氣高,自己誇自己的感覺怎麽樣?”顧書白把叫來的飲料遞給遲惟一杯,遲惟咬着吸管把飲料喝了,說道:“還行吧,這種事情是必修課,我很拿手。”
蹬鼻子上臉,滿分。
兩人拿着飲料走進店裏,咖啡廳内有一片區域是飲品休閑區,有一片則是遊戲區,遊戲區按大廳遊戲區、公共對戰區等分門别類,顧書白帶着遲惟越過這些區域,徑直向最深處走去,一直走到一扇大門前,遲惟擡頭看了一眼門牌。
“時光隧道?”
“嗯。”顧書白拉開拉門,門内傳來了節奏感極強的打擊聲,伴随着電子音的清脆聲響,遲惟聽着聲音有些熟悉,想了一會兒訝道:“鍵盤?”
他進門去,一眼就看到有人坐在背光的地方,露出一個略顯佝偻的背,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着,機械鍵盤在他手下發出了噼裏啪啦的聲音。
遲惟和顧書白走過去,站在那人背後向電腦屏幕内看過去,畫面很久,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老遊戲。
打着遊戲的人嘴裏叼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說:“來了?”
“嗯。”
“馬上就好。”年頤将棒棒糖換了一邊含着,在說完這句話後就結束了本場遊戲。
“手速真快。”遲惟真心誇道,滿是新奇地看着屋子裏的設備,這裏就像是個小型遊戲博物館一樣,有不少已經被淘汰的遊戲設備,就連基本上沒人提起來的老虎機都有,他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還摸過鍵盤,記憶很模糊,有明确記憶的時候開始鍵盤遊戲就被曆史淘汰了,現在沒多少人還叫得出當初那些脍炙人口的鍵盤遊戲,甚至連當初的幾個經典角色都認不出來。
年頤站起來,聳拉着眼角沒什麽精神,他身材高大,估計能有一米九還多,比葉向舟還高,含着棒棒糖,對遲惟伸手說:“嗨,你好,我是年頤。”
“你好,遲惟。”兩人交握之後,遲惟問道,“你測過手速嗎?”
“難得聽起來有人提起手速,手速這說法早就不流行了,以前無聊的時候測過,穩定發揮在180左右吧,最高飚上過300,和他。”他視線瞥了一下顧書白,說。
遲惟有點熱血沸騰,指着鍵盤說:“這個,我們來玩一盤?”
“你會?”
“不會,玩着試試。”
年頤輕聲笑笑,開始教遲惟玩鍵盤遊戲,遲惟學會後開了幾盤pk,全輸了,年頤的手速很快,遠超過他,但遲惟天賦極強,打到最後能和年頤僵持一段時間。結束眼前這場比賽,年頤意外地說:“不錯,不愧是長雲的天才,掌握得很快,如果你一直訓練的話,手速應該比我快。”
年頤的表現也讓遲惟很意外,在剛才兩人的pk之中,年頤絲毫沒有遲惟在視頻裏看到的那些畏首畏尾的毛病,單挑比賽裏面打得既兇又狠,走位、意識、手速全都打得他應接不暇,爲什麽一換到全息網遊之中就變了樣子?
顧書白忽然從背後掐了年頤一下,年頤高大的身子一縮,哀叫了一聲,語氣略委屈地說:“小顧,你掐我幹嘛?好疼啊……”
顧書白看向遲惟:“這就是答案。”
遲惟目瞪口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怕、怕疼……?”
年頤歎了口氣,滿是無奈地說:“天生的體質,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全息遊戲和鍵盤網絡遊戲的最大區别在于玩家體驗,鍵盤網遊繼承了視覺、聽覺,而全息網遊在此基礎上增加了感覺系統,也就是說玩家在遊戲裏可以全方位體會到真實世界帶來的所有感受,包括痛覺,爲了遊戲體驗,感覺系統一般是不會關閉,但是會一定程度上削弱,玩家可選擇削弱比例,不同感受比例産生操作上的差異,年頤在比賽中尤其是單人賽中發揮不穩定就是因爲他受痛能力太差,把感覺程度開得再低還是會影響他發揮。
像是年頤這樣有這種毛病的職業選手不是第一個,但年頤是在圈内頂着這種緻命弱點堅持最久的。他又剝了一顆棒棒糖含住,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試了很多方法去扭正,還是不行,我是想打職業的。”
“還是不夠努力。”顧書白毫不留情地說。
“小顧别這麽一針見血啊……”
“你合同快到期了吧?”
“是啊,還有一個星期。”
“考慮去哪兒?”顧書白問。
“呃,說出來挺丢人的,沒幾家給我發邀請,我想着不行就跳槽去征途那邊,新開的俱樂部應該會要我。”年頤高大的身材弓着,一臉落魄地說。
“想來萬古嗎?”
“兩次頭盔預售我都睡過頭忘了買了。”年頤摸了摸鼻子。
遲惟:“……”
顧書白把一張傳單遞給年頤:“來打萬古吧,這兒是合同。”說完,又抽出石天野拟的合同。
“我看看……”年頤聳拉的眼睛睜開了點,把宣傳單看完,說道,“還有半個月就比賽了,我還沒玩過萬古,聽說裏面的真實感是幻世英雄的兩倍……合同是什麽?你要簽我嗎?我很菜的。”
顧書白說:“是。”
“戰隊名字我看看……天啓……好中二啊。”年頤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你加入這個戰隊了嗎?”
“還沒簽合同。”
“其實我想去踏血。”年頤又一聲歎息,“但是這個想法就好像當年我想考去清華北大一樣。合同細節挺細的,那就這樣吧,我先玩玩萬古,玩得來我就和你混了。”年頤說話思路很跳,和他對話的人得做足了心理準備。
“好,合同和宣傳單你帶着,給我個地址,我寄給你頭盔和賬号卡,手續你要自己做一下。”
“這個沒問題。”年頤點點頭,“我自己就可以做好,你放心。”
這邊事情商量好以後,顧書白又和年頤開了一盤遊戲,遲惟半路參戰,三人愉快地玩了一下午,萎靡不振的年頤拿下了全勝的戰績,很是得意了一番。遲惟看着年頤的側臉,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生不逢時,如果年頤生活在以前那個年代,恐怕又是一個時代的神話。
年頤察覺到遲惟的目光,轉過頭沖遲惟笑了笑,繼續專心地操作着鍵盤與鼠标,聳拉的眼睛裏滿是認真。
遲惟很懂這種認真,葉隊、文樂哥他們打比賽的時候都是這種認真的眼神,他是真的很想打下去。
兩人離開咖啡廳後,打了輛車回去,遲惟說道:“年頤這個人真是一言難盡……看着挺不靠譜的,但是又讓人覺着他挺可靠。”
“年頤是典型的那種有天賦但是不努力的類型,他太怕疼了。如果他願意的話,他至少可以拿下一兩個冠軍。還好他還眷戀着這個舞台,得給他一條鞭子抽打着,讓他前進。”顧書白說,“如果年頤沒有怕疼這個弱點的話,葉向舟的神壇未必會有如今的光輝。”
“你對他評價真高。”遲惟酸酸地說,“不過他确實很厲害。突然很期待他的蛻變,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他改造好。”
“我沒那個本事,要看他自己肯不肯努力。”顧書白直言不諱。
出租車先停在了長雲俱樂部門口,遲惟下車,俯下身吻了顧書白,說:“那我先回去了,你到家給我個消息,好好休息。”
“好。”
遲惟一路走回去有些心不在焉,在反複思考年頤的操作,從中學到了很多,他一直很喜歡和老前輩交流,每回都能有所收獲,技巧也好,經驗也罷,這都是歲月沉澱下來曆久彌新的東西,值得人反複琢磨、深思。
走着走着,耳邊傳來“嘶嘶嘶”的聲音,遲惟腳步一頓,看向聲源處,陳誠藏在角落裏,不斷對他比手勢,擠眉弄眼地說:“過來,過來……”
“啊?”
莫甘好整以暇地敲了敲牆壁,打斷兩人的小動作,說:“别通風報信了,遲惟,葉隊找你。”
不妙的感覺。
遲惟咽了口口水,有點方髒。
在被莫甘“押送進京”的路上,遲惟小心翼翼地問道:“莫解差,小的所犯何事?”
莫甘有模有樣地說:“葉大人在上,本差也不敢胡言亂語,隻給你一點提示,你今兒去哪兒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遲惟已經被“押送”進了葉向舟房間,眼前電視上正在播放一個全息視頻,視頻裏的人一頭淩亂的黑色短發被鴨舌帽壓住,正對着鏡頭說:“我覺着也不是很像,他嘴唇沒有我的飽滿。”
遲惟:“……”
遲惟:“卧槽,這是誰?怎麽長得這麽像我?!”
葉向舟猛地捏爆了手中的礦泉水瓶。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安康!謝謝大大們的營養液和霸王票,在外面沒摸到電腦_(:3)∠)_名單改天補上!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