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書白一時犯難,好不容易走到這裏, 卻要在這個時候回頭?他能感覺自己正在鎮公府之下, 與桑德隻有一牆之隔, 但究竟怎麽将這面牆摧毀确實是個難以突破的難題。
顧書白斟酌了片刻, 又不死心地在牆面上繼續敲打,靠着夜殺在黑暗之中過人的視力,顧書白忽然發現地上居然有一串螞蟻在黑暗之中緩緩穿過。
螞蟻是一種相當可愛的社會性昆蟲,它們群體協作, 能夠搬運比本身體重更重的物品, 常常于黑暗環境之中工作,靠着沿途分泌的特殊氣味來引導前進的路,還有一種說法,螞蟻體内存在一種叫“計步器”的東西,靠着“計步器”,螞蟻在黑暗中不用視力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當顧書白将目标放在螞蟻身上時,系統提示跳了出來。
【你在地上發現了一群螞蟻。】
顧書白仔細觀察着這些螞蟻,他們毫不猶豫地向着顧書白的來路前進,一長串連成一根又細又長彎彎曲曲的線。再一看,這些螞蟻沿着牆壁邊緣前行,靠在牆壁内側完成了一條拱形,像是凸字的上半邊,從一側走向了另一側。
這條甬道是筆直的,幾乎沒什麽岔路口,顧書白走的時候就懷疑這條通道可能是鎮長桑德偷偷跑去納斯家偷酒喝的,作爲鎮公府下的隐秘通道來說是不是太簡單了點,現在看來,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顧書白跟着螞蟻一路前進,螞蟻們帶着顧書白向原路返回,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忽然繞到了一側牆壁上,沿着牆壁快速攀爬上去,将彎彎曲曲的軌迹帶到了牆壁上,顧書白仰頭看着他們的目的地,居然是頭頂的一塊石壁,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仔細地看着螞蟻背着食物離去的方向。
在頭頂的一塊石闆之中露出一條縫隙,一小串,不寬,橫向隻足夠單個螞蟻穿過,顧書白看着螞蟻們一隻連着一隻從那個縫隙之中穿梭而過。
沿着縫隙一路看過去,顧書白隐約發現了石闆似的東西,與周圍的石壁幾乎貼合,隻留了一道細長如線的縫隙。
“在上面。”總算有了頭緒,顧書白也算是沒白來一場,但是眼下還有一個問題,他要怎麽上去?
高度倒是不高,不用梯雲縱直接用扶搖就可以夠到牆壁頂端,但是周圍的石壁都太過光滑,牆面齊整,根本沒有可以當抓手的地方。顧書白用海利的短劍戳了下牆面,果然是無法攻擊的,不可能像是現實裏的探險紀錄片那樣,用匕首鑿進牆面支撐着他攀爬石壁去将石闆推開。
遊戲裏有賣攀登用的道具,是便于生活玩家所用,比如說繩子、鋼索還有釘子等,顧書白沒買,實在沒辦法的話隻能先回去買一下道具再來,然而真要買的話他得回海克利斯城去買。
他敲了敲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着急,顧書白将背包打開,掃了一圈裏面的東西,在看到一件綠色的裝備時,顧書白猛地想起來。
他居然把綠林客給忘了,隻要能觸發綠林客的攀岩特效就有可能攀上去,但這種九十度直立的牆面,攀岩效果好不好用還真說不準。
顧書白想到這裏換上了綠林客,他将純陽的外觀切切換回去,穿回原來夜殺的外觀。現在的顧書白,一身黑色勁裝,隻有腳上瞪着一雙綠色的短靴,看起來頗爲滑稽,高冷人設都崩了,要是明月賞秋菊在這兒肯定又是一嘴損話,但這樣能讓他很好地觀察是否觸發了綠林客的特效。顧書白四下看了看,選了一個最适合攀登的角度,挂上扶搖直上,跳起來之後,向着牆壁蹑雲逐月直沖過去,顧書白在半空調整自己的角度,想要讓雙腳先着牆面,結果在觸碰牆面的時候沿着牆面滑了下來。
受身落地,顧書白沒掉血。他遺憾地看了一眼牆角,這一次也不算是無功而返,至少他确定牆的另一側應該是安全的,那邊幾乎沒什麽聲音,應該不會有巡衛兵,大祭司等暗教重要人物正在舉行大祭之中,不在鎮公府。
等扶搖蹑雲cd好了之後,顧書白做了第二次嘗試,失敗。
顧書白深吸一口氣,再次用了綠林客,還是失敗。
果然不是野外地圖使用率會降低麽?顧書白暗自琢磨着,他緩了緩節奏,就在這時遲惟給他發來了消息。
“書白,我們的刺客回來報告,小鎮裏面幾乎沒人了,他去祭壇那邊掃了一眼,看到了焚燒的畫面,所有的信徒都集中在那裏,應該就是所說的大祭。你那邊怎麽樣?”
“有點棘手。”顧書白說,“任務卡在了運氣上。”
“運氣?”遲惟笑着說,“運氣這種東西想想就來了嘛。”
顧書白冷冷地說:“你說這種話是會挨揍的。”
遲惟發來了個語音,顧書白接了,隻聽遲惟在那邊用略顯沙啞的語氣沉沉說道:“我的寶貝想要運氣,我就把我所有的運氣都給你。”
顧書白的心髒頓時一停,随後如同瘋了似的跳動着,他有種錯覺,他仿佛在遊戲裏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咚咚咚咚——擂鼓似的。
顧書白抿了抿唇,保持住平靜的心态,對遲惟說:“如果這次真的成了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他報複似的,故意學着遲惟那種挑逗的運氣,微微拖着音調輕聲說道,“什麽要求都可以。”
顧書白的聲音比遲惟的還要低啞,他本來就是那種清清冷冷很禁欲的聲線,在刻意壓低拖緩的情況下綿延出來的暧昧氣息能瞬間讓人荷爾蒙激增,就像是一隻高傲的蜂後,在肆意散發着它的魅力,誘捕雄性爲他戰鬥。
遲惟那邊沉默了兩秒,在沉默之中,顧書白切斷了密聊。
随後的遲惟就一直在保持沉默。
返回無回之森刷怪的踏血等人忽然見遲惟停了刷怪的動作,甘草叫道:“酌影?。”
見遲惟的身影有點模糊,甘草嘴角抽了抽,緊張地大喊道:“酌影?酌影你受了什麽刺激啊?别掉線,别掉線啊兄弟!”
遲惟的情緒在警告線下上上下下地徘徊着,終于被他穩定了下來,他忽然拉住一旁探查回來的刺客,問道:“你說向暗神祈禱真的有用嗎?”
“啊?”刺客被問得一臉懵逼。
“那些信徒,禱告會有用嗎?要不然我去跟他們一起做個大祭儀式?”
“你在說什麽,你瘋了吧你?”北落師門真想一棒槌砸在遲惟頭上,這呆逼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跟他們不是一個物種的吧?外星來的吧?
“我怎麽就沒個信仰呢。”遲惟暗自嘀咕,“這種時候都不知道該求哪路神仙了,算了,都求一遍吧。”
其他人全都一臉無語地看着遲惟,感覺自己面前是個神經病,他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公會的頂梁柱是這麽個德行,還好隊伍裏都是老人,要是換個新人,早把人吓跑了。
顧書白斷掉和遲惟的通話之後,準備了下技能,再次跳躍到牆壁上,扶搖蹑雲的時候,顧書白調整了下自己的位置,身體後傾,盡量讓角度不那麽刁鑽,綠林客碰觸牆壁的一瞬間,顧書白眸色一沉,眼睛盯着那雙綠色的靴子,下一刻,綠林客忽然發出一道微弱的綠芒,鞋底瞬間産生了強大的吸力,讓顧書白順利地踩踏在牆壁上。顧書白忙調整自己的姿勢,讓身體前傾,在前腳掌着地的時候,顧書白兩手扒住頭頂的牆面,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固定住了自己的身體。
這個姿勢在現實裏是很難做到的,雜技動作似的,還好有綠林客的魔法支撐,不然顧書白肯定會跌落下來。
成了。
顧書白絲毫不敢大意,他嘗試着活動了下身體,改爲單手支撐,等穩定了才敢動作,他安靜下來聽了會兒牆壁對面的聲音,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牆面。
萬古再變态也不會這麽變态,搞出這條路用這麽難的方式已經夠可以了,要是故意折磨玩家,在出口外面還有一堆野怪等着那他也可以在論壇上寫個帖子噴一噴策劃。
顧書白冷靜地判斷着,他伸手推了推牆壁上的石闆,那條縫隙變得越來越大,系統顯示“石闆正在緩緩移動”,顧書白眼前出現了一個讀條。
讀條一點點推進,當讀到尾的時候,顧書白眼前的石闆被徹底推開,他現在的角度不适合用扶搖或者蹑雲,還好距離不遠,直接靠着夜殺的突進技能就跳出了地道。
顧書白出來之後仔細看了看,眼下他正在一個地窖内,滿屋子全是潮濕腐朽的味道,地面上螞蟻還在不停地搬運着東西,顯然已經将這裏當成了自己的糧倉。他将石闆推回原來的位置,琢磨着現在自己所在的地方。
40級的新副本就在鎮公府内,這個地圖他打過很多次,很熟悉,在打副本的時候,這個地窖是供給玩家恢複狀态的地方,運氣好的話還會有隐藏箱子,一般是會給增幅藥劑,運氣再爆棚一點會直接給增幅藥劑的配方。
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之後,顧書白就知道了前往書房的路。
副本内,有一個boss是關卡boss,目标就是營救桑德,桑德現在應該在書房,這點沒太大問題。
顧書白小心翼翼地從地窖出去,鎮公府内空蕩蕩的,顧書白憑借過人的感知躲過了巡邏的衛兵,躲不過去的就直接一發暴擊打死,順利地潛入了書房。
在推開書房房門的時候,桑德正坐在書桌後看書,見到顧書白的時候,桑德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慌忙間站了起來:“你是誰?”
顧書白将房門掩上,對桑德說:“大人,我是勞倫斯大人派來接應你的。”
桑德不可置信地看着顧書白:“是勞倫斯大人?你、你有沒有信物?”
“這是大人給你寫的書信。”顧書白将完整的書信遞了過去,桑德接過書信,确認蠟封是真的之後匆忙拆開書信,看後一雙眼睛脹得通紅,險些流下眼淚。
他穩定了下情緒,将信件放在燭台上燒毀,對顧書白說:“感謝你的信件,現在整個艾澤拉都在索達爾的控制之下,我實在是不知道能給你們提供什麽幫忙,隻有這個。”他轉身走到一個花瓶旁,将花瓶拿了下來,居然将花瓶的底座拆了下來,從中抽出一枚極薄的鐵令牌,“這個給你,這是象征着艾澤拉最高指揮權的令牌,能夠調動艾澤拉護衛兵,隻是現在艾澤拉的護衛兵所剩無幾,不成戰力,但我知道民間有一股自我組織起來的力量正在日益壯大,他們的首領正是護衛兵的人,希望可以幫到你們。”
“鎮長。”顧書白沒有耽擱,接過了令牌,他對鎮長說:“我知道一條離開這裏的密道,你可以和我一起離開,我保護你。”
“不行。”鎮長桑德搖了搖頭,他嚴肅地說:“有不少人質都被控制在索達爾的手中,他們都是無辜的老弱婦孺,如果我逃跑了,索達爾一定會殺了他們,我不能跟你走。”
“鎮長。”顧書白還想再勸,但桑德執意如此,他拉開抽屜,将一個水晶交給顧書白,“這個是傳送陣法的備用水晶,你帶去接應勞倫斯。勇士,你叫什麽名字?”
“清川,鎮長大人。”顧書白尊敬地說。
“清川,你是個偉大的勇士,願母龍霍爾芬尼的光輝永遠庇佑你。”他将手伸了出來,顧書白知道這是賜福的動作,他低下頭,接受了桑德的賜福。
【恭喜你獲得桑德的賜福,主屬性敏捷提升5點,生命值永久提示20點,艾澤拉小鎮尊敬值提升200點。】
賜福結束後,桑德将手收了回來,他看着顧書白,眼神慈祥而又溫柔,他輕聲說:“走吧,勇者,時間不多了,索達爾的陣法正在成形,我們必須早日阻止他,去做你應該做的事情。”
“謝謝鎮長大人。”顧書白内心怆然,他内心再一次因萬古的劇情泛起漣漪,這個真實的第二世界,不僅僅是真實的五感,更是充滿了真實的npc,帶給了他們許多真實的感動。
顧書白對桑德鞠了一躬,決然轉身離去,在打開書房大門的時候,顧書白終于下定決心,回頭對桑德說:“鎮長大人,莉莉很想念你,想要再看你一眼。”
桑德滿面悲戚,強忍着心中湧現出來的悲傷點了點頭。在顧書白走後,終于忍不住垮了身體,捂住臉崩潰地哭了出來。
顧書白聽到了桑德壓抑的哭聲,他不是爲了讓桑德難過,而是懷着逆天的想法想篡改劇情。
在這次40級的鎮公府副本之中,桑德成爲了大祭司的祭品,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有莉莉的世界,他至死都沒能再見一面他用生命保護的孫女。
他回憶起桑德臨死前的表情,桑德沒有掙紮就投入了死亡的懷抱,甚至可以說是他選擇了死亡。那時候的死對于桑德來說是一種解脫,他信任他們這些把副本當做升級裝備和獲得榮譽的道具的玩家,相信他們能夠拯救自己的鎮民還有他可愛的孫女,他履行完了自己所有的職責,可以卸下所有去投奔每個人都會迎接的死亡。
顧書白想留給桑德一個念想,也許這樣,桑德就不會那麽自然地成爲大祭司的祭品。
隻要桑德不想死,他就有可能會活下來。
但遊戲終歸是遊戲。
遊戲npc也永遠不會和人一樣。
想到這點,顧書白情緒有些混亂。也許對于桑德來說,沒有任何遺憾地投奔死亡是最好的結果,他私自賦予了npc不存在的感情,因爲他不想桑德生命的火焰就這樣絕望地熄滅,更不想看到莉莉絕望地嚎啕大哭。
如果顧書怡知道他死了的話,也會像莉莉一樣哭的吧?
顧書白閉了閉眼,穩定情緒,退回地窖,原路返回。
在回到酒館的時候,顧書白看到莉莉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如果他改變劇情的話,也許副本内的劇情也會發生改變,就看官方有沒有設定這第二種劇情了。
顧書白回憶着未來劇情的一點一滴,終于找到了突破口,隻是這樣的話,他将犧牲掉一些公共任務給的尊敬值,但是也許還會獲得一些意外的收獲。
顧書白冷靜地告訴自己這就是遊戲,沒有什麽比強化自己更重要,但還是忍不住爲莉莉動容。
莉莉這個角色的設定太像顧書怡了,尤其是那一雙靈動的眼睛,而現在悲傷絕望的莉莉總是讓他想起上一世卧病在床的顧書怡。
顧書怡的病原本沒那麽厲害,隻要再長大一點動個不大不小的手術就可以治好。是何峰通過藥物激發了顧書怡的病,并控制着顧書怡的病情,讓顧書白老老實實地成爲何峰的實驗品。
那時候的顧書怡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氣,眼裏全是晦暗,但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會笑得很開心,安慰他:“哥哥,小怡沒事,小怡一點也不痛。”
強顔歡笑,那不是顧書白想看到的真正的笑容。
如果莉莉再見到桑德時候應該會露出真正開心的笑容,就像每天他去接顧書怡的時候顧書怡飛撲過來時露出的笑容。
顧書白彎下膝蓋半蹲下來,與莉莉平視,他摸了摸莉莉短短的頭發,問道:“莉莉,你想再見到爺爺嗎?”
莉莉瞪大眼睛,眼角蓄了點淚水,她咬着蒼白的嘴唇點了點頭,對顧書白說:“我想,我想再見到爺爺。”
“好。”顧書白說,“我會盡力救他出來,我發誓。”
莉莉更加用力地點頭,她捂住嘴巴,撲進顧書白懷裏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點點小虐,寫個小劇場給你們緩緩,啵啵!
有一天晚上,顧書白給顧書怡檢查作業的時候,小姑娘忽然小心翼翼地問道:“哥哥,你不是有别的妹妹了?”
顧書白皺着眉頭看向顧書怡:“小怡怎麽會這麽說?”
“因爲我聽你叫莉莉了……”顧書怡吃醋地說。
顧書白頓時有種解釋不清的感覺,趕緊把顧書怡的作業審核通過,把小姑娘哄去睡覺。
躺在被窩裏,顧書怡撒嬌要和顧書白一起睡,小姑娘四肢全扒在顧書白身上,藏在被子下的臉上滿是一副計劃通的樣子。
遲惟哥哥那麽大了都能和哥哥一起睡,她還小,她也能!
【其實我覺着我把小怡寫幼稚了,好像現在的小學生都很早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