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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
爲什麽是花姐？！
爲什麽偏偏是我最信任的摯友？！
我心裏已經一團亂麻，表面上卻還佯裝鎮定。
要振作，要振作，要振作，陰陽眼還等着我呢。
我對自己說。
“我沒有。”我忍着眼淚，搖了搖頭，“是誰都無所謂了。”
“是嗎？”花姐坐在城牆上，望着隔牆之外的夕陽，神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我以爲你起碼會懷疑。”
“我從不會懷疑我的朋友，”我咬着牙走上前去，腳下半步之遙就是牆底深淵，“陰陽眼呢？”
“沒想到你還真敢一個人來，勇氣可嘉啊。”她看了我一眼，視線轉到了另一邊。
另一邊的城牆上，豎着三口貼滿了符咒的棺材。
我打了個寒顫，不對……
不對！陰陽眼應該沒有死！
我感覺得到。
“哦，”花姐站起來，“我差點忘了，
屠夫給你們種了生死蠱，你知道他還留着一口氣啊。”
她拍了拍手，走過去，打開其中一口。
滿身傷痕的人馬上從棺材裏跌倒在地上，紅白交織的衣服上滿是血迹，
連銀白色的卷發上都是結塊的血污。
他本該是一塵不染的模樣，被損毀殆盡。
“陰陽眼！”
我吓得趕緊跑上前把他扶了起來，
我看到他滿身的傷，最嚴重的是，不止左肩，連右肩下也出現一片可怕的傷口，
是非常新鮮的，還在往外冒血的傷口。
爲什麽？
爲什麽花姐要這樣？
爲什麽她要這樣對陰陽眼？！
心裏湧出一個個可怕的問題，下一秒就要湧出喉頭，
滿滿的都是惡意和血腥味。
喵哥的睫毛動了動，眼睛還沒睜開，他的手就微微地抖了一下，
下一秒就飛快地抱住我轉身往後退了幾步，
片刻間手已經握緊了彎刀，擺好了迎戰的姿勢。
他睜開眼，異色的眸子依舊清亮異常，
“我早該看出來的……那個内鬼是你！”
“反應不錯啊，”花姐輕輕地笑了笑，
“是啊，你有一雙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可是，你見了我那麽多次，怎麽就沒發現？”
“我每次都挑在有别的東西在的時候出現，你怎麽就沒發現？”
她緩緩地向我們走過來一步。
“第一次，挖寶的時候，有那個一半是人的唐門在。”
“第二次，戰亂洛陽，我和惡人堆裏那群東西一起出現的時候。”
“再後來……我混到葉不服他們那群人中間，據點戰，洛陽劫人，包括楓華谷。”
“你一次都，沒有發現。”
她再靠近了一步。
“你就是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才會落得這個下場，
到最後都保護不了自己喜歡的人。”
陰陽眼一直都沒有說話，半晌之後，他才擡起頭來看着花姐，咬牙切齒，
“你以爲，你廢了我的琵琶骨，我就打不過你了麽？”
“我不，”花姐繼續向我們走過來，“我不覺得我打得過你。”
“可是殺了她，我還是綽綽有餘。”
“你閉嘴！”喵哥起身揮刀砍去，攻勢卻被鋒利的盾刀所抵擋，
一身玄甲的人毫不費力地擋住了陰陽眼的刀。
“我打不過你，可是，他呢？”
花姐笑起來。
蒼爹擋完攻擊，默默不語地站到了花姐身後。
我想起來，我在昆侖聽到的聲音。
千機匣啓動的聲音，盾刀揮動的聲音，彎刀撞擊的聲音，
暗器按進血肉的聲音，利器劃開皮膚的聲音，血液噴湧而出的聲音。
還有最後陰陽眼充滿了震驚和不解的聲音，
“你——？！”
不是别人，是蒼爹。
是蒼爹傷了陰陽眼。
千機匣的聲音，還有喵姐捂住我眼睛的手，都是幹擾。
如果我看到了，那麽我回到現實的第一件事會是什麽？
去找蒼爹。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急着趕來夜守。
這就是爲什麽，他們要“多此一舉”，瞞住我的眼睛。
這就是爲什麽，他們一開始假裝目标是我。
而不是陰陽眼。
我擡起頭看笑着的花姐，還有面無表情的蒼爹。
他們真的是，機關算盡，不所不用其極，
把這局棋布得一絲不漏。
可是……我的朋友啊，
你們究竟是爲了什麽？
才能做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我就說爲什麽會那麽奇怪，突然接近墨香，
又突然像是被動着被牽扯進來的人，爲什麽會那麽強，”
陰陽眼看着蒼爹，“原來你們是早有打算。”
蒼爹卻沒有說話，連嘴角都沒動一下。
“沒錯，你過于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沒看出來吧，”
花姐走到了我面前，她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可是你看啊，她一點都不懷疑呢，所以不是更不像了嗎。”
“明明我們的那位朋友，疑心最重，恨不得把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懷疑過去。”
“可是她也比誰都心軟，才會作出那樣的決定。”
花姐的手指非常纖細，是溫暖的，
帶着那股特殊的味道，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
是那雙我非常熟悉的，無數次在夢裏，掐着我的手。
此時她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眼中的一片平靜下藏不住快要溢出來的憎恨和痛苦。
她的眼神在說
“你快死吧”
“快死吧快死吧快死吧！”
“你爲什麽還不死呢你這種東西有什麽資格活着！”
在從前已經持續了半年，每次睡眠時都會來臨的夢魇裏，
我見過無數次的眼神。
隻是這次，我再也看不見她眼裏的猶豫，
我很笃定，她要殺我。
“爲什麽……”我看着她的眼神，說不出話來。
明明我一直如此信任他們，明明我什麽都沒有做，
爲什麽她這麽恨我？
花姐笑了一下，笑容在夕陽的餘晖下帶着凄涼的氣息。
“魂飛魄散之後去陰曹地府問閻王吧。”
她說。
然後，花姐輕輕地，卻堅決地，在我胸口猛地推了一下，
把站在城牆邊緣的我，輕易地推了下去。
那幾秒被放慢得很長，我看到陰陽眼毫不猶豫地跳跟着跳了下來，
在半空中抱緊了我，手上飛出的鐵鏈帶着彎鈎紮進了牆體，
我還，看到了花姐一臉厭惡的表情，
和她背後陰沉沉的天空。
鐵鏈和城牆摩擦刮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有了鐵鏈的緩沖，我們摔在地上的時候才沒有受傷。
可陰陽眼依舊有些吃力，他半跪在地上，擡頭問花姐。
“你到底想幹什麽？”
花姐拍了拍手，四周的城牆上出現一個個黑影，
他們手中都握着弓箭，一個個都沒有面容，隻有一雙雙空洞而猩紅的雙眼。
“這裏每一隻箭，都是爲你們而特制的。
不僅能殺了你們，還能讓人在頃刻間，在死之前痛苦萬分。”
花姐話鋒一轉，對着陰陽眼點了點頭，
“不過，看在你曾經這麽喜歡她的份上，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
“選一個吧。”
“在她和你眼前這個冒牌貨之間，
在你的生與死之間，
選一個吧。”
陰陽眼似乎很震驚她所說的話，愣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
他一臉悲憫地看着花姐，說，
“醒醒吧！接受現實吧……她已經死了。”
花姐痛苦地閉上眼睛，倒抽了一口氣，努力平穩下語氣，
“好，既然你做了選擇，那我也不算對不起她了。”
她喊道。
“殺了他們！”
他們整齊地把箭搭上了弓，扣弦，拉弓，
動作裏都是利落，毫無猶豫半分的情緒。
金屬劃拉過的聲響透着殺氣，宣告着接下去的虐殺。
這時候喵哥突然轉過身來，半跪下來，伸出手指理了理我的鬓發，
他歪着頭對我笑，露出一邊可愛的虎牙，毫無邊際地問了我一句，
“那，我說，你後不後悔，跟我死在一起？”
連語氣都像是墜入了一池泉水裏，像從前一樣，纏綿在耳邊，能融化任何冰冷和恐懼。
我看着他，看着他漾着水色的雙眸，異瞳裏是好看的神彩，
看着他垂落下來的卷發泛着銀白的光，
看着他好看的五官，看着他微笑的樣子。
我真的是……好喜歡他啊。
是怎麽樣的感情，有什麽樣的誤會，在此時此刻都煙消雲散。
從他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爲我擋下所有的時候我就這麽決定了。
雖然可能……太遲了。
我搖了搖頭，對他笑了笑，
“怎麽會後悔呢，我……我最喜歡你啦。”
陰陽眼突然抱住了我，手臂牢牢地環住了我的肩膀，
把我圈在懷裏，力氣大得我發痛，帶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他身上帶着血腥味，卻還是那麽讓人安心。
“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解釋，有很多話要跟你講，有很多地方要帶你去。”
“可是，好像都來不及了。”
“千萬不要怪我啊。”
我瞪大了眼睛，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隻聽到刹那間，漫天箭雨破空而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