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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過屠夫的聲音嗎?
爲什麽那麽耳熟?
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我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看着花姐慘白着臉扯下袖子上的一片布料,顫抖着雙手替我包紮。
“不愧是個醫科生呢,”我看着她難得慌亂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慰她道,“别急,我沒事的。”
花姐瞪了我一眼,“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沒事,發生了什麽嗎?”
我看着她的眼睛,的确是過去許多年裏一直注視着我的雙眼,
一眼就能看穿我在想什麽。
是啊……即使之後經曆了那麽多猝不及防的事情,
被葉不服壓複活點威脅着帶走,路上還被未知的敵人阻擊,
我腦子想的居然還是同一件事,
居然還是那句簡簡單單,卻足以緻命的回答。
“是。”
陰陽眼說的一個字,就輕易地毀掉了我一直以來積攢的欣喜。
要是一開始就沒有好了,感情這種東西。
我也不用帶着這麽消極的态度走下去了。
“嗯,”我輕輕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我問過他了。他喜歡的的确是前号主。”
把玻璃渣又從心裏面倒出來,重新咽了一遍,
喉嚨裏翻滾起血腥味,丁零當啷地墜到胃裏。
花姐的眼神變得很複雜,她抱了抱我,說,“休息會兒吧,别去管其他事情了。”
我靠在花姐懷裏,閉上了眼睛,
反正葉不服也說了,讓我們不要出去,管他的呢。
過了很久,外面的嘈雜聲也漸漸停歇了。
但是馬車一直在向前行駛,未曾停歇過。
偶然間我張開雙眼,正好瞧見風吹動簾子,露出窗外一片火紅的楓葉,
像是要把一切都燃燒殆盡的模樣。
到了,楓華谷。
據說是血染成的楓華谷。
馬車總算是停了下來,
我聽見葉不服在外面對手下說話的聲音,隐隐綽綽,并不能聽得很清楚。
過了會兒他就過來了,剛撩開馬車的簾子想說些什麽,
瞥見我腦袋上的傷口,愣了下,他問,“有什麽進來了嗎?”
“沒有,”我回答他,“我撞到了牆。”
二少摸了摸下巴,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不應該啊……你這麽矮。”
我:。。。。。。
葉不服笑笑沒繼續說下去,“開玩笑的。”
他朝我伸出雙手,“你們下來吧。”
這回輪到我愣住了。
我完全不知道這個笑着的二少到底在想什麽,以及他下一步要做什麽。
這時花姐一把上前排開葉不服的手,“少揩油,先讓我下去,我扶她下去。”
二少不滿地扁扁嘴,别過頭甩了甩馬尾,“好嘛。”
咦,這兩個人的關系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我疑惑着跟花姐下了馬車。
四周景色豁然開朗,天空不再是戰亂洛陽那樣陰沉沉的模樣,
而是一片餘霞燦爛的明朗。
我看了看周圍,這才發現楓華谷的楓林并不是純粹的血紅,
在血紅的楓葉後還有層層疊疊不同深淺的密林,
厚重得擋住了後面所有的景象。
風吹拂而過,楓葉沙沙作響。
“你們在這守着,我有事跟他們說,”葉不服掃了眼自己的手下,
“這次别讓那些東西打擾了,聽到了沒?”
然後他再看了看我,“你過來,就我跟你,沒錯。”
我跟花姐對視了一眼,葉不服卻沒有給我們考慮交流的時間,
徑直拉着我走了出去。
葉不服看着我,沒有再說下去。
曾經的他總是謙遜有禮,眼神裏總是恰當好處的距離和親近。
可是現在的葉不服,不一樣。
他望着你的時候,一旦褪去了那層看不透的笑意與僞裝,
就變得真真切切,再也沒有了那如春風一般的暖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看似無足輕重的哀愁,卻似乎能傳達到你心裏一般。
我歎了一口氣,心裏隐隐約約有了答案,卻還是問出了口,“你爲什麽來找我?”
二少挑了挑眉,“什麽?”
我毫不客氣地回望着他,“明明他們可能知道的比我更多,你爲什麽要來找我。”
“一來你朋友在我這裏,你來更心甘情願,二來……”葉不服頓了頓了,從欄杆上跳了下來,
“在不空關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跟我很像。”
“哪裏像?”我問他。
“唔……大概我們都想要從無數否定的聲音裏,找到真正的自己吧。”
二少轉過身,數片楓葉順着風從樹上抖落,帶着沙沙聲響飄零而過,
他伸出手輕輕挾住其中一片,端詳了片刻,又随手捏碎了。
葉不服回過身來,伸出手輕輕地摸着我耳邊的鬓發,開口道,
“小姑娘,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
“你知道的,我有那段你沒有的記憶,我可以全部都告訴你,畢竟這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損失。”
“作爲交換,你把你知道的葉不服,全都告訴我,怎麽樣?”
我知道。
我知道告訴他也許不是最正确的決定,甚至有可能,是錯誤的。
可是我怎麽能抵擋誘惑。
知道前号主的誘惑。
知道爲什麽我會被卷入這樣的紛争中。
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讓陰陽眼這樣心心念念,以命相護。
“好。”我擡起眼看他。
二少笑起來,笑容裏盡然是意料之中的輕松,
他背後的楓林一片火紅,陽光灼熱得我眼睛發痛。
其實那個時候我早該察覺到,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究竟是誰,告訴葉不服,老白發和他錯綜複雜的關系,
從而來提醒他,他并不是之前的葉不服?
被自己的疑惑蒙住了眼睛的我,就因爲這樣一步步的錯失,
失去了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我先說爲敬,以表誠意,”二少向我一拱手,道,
“我第一次見到你,唔,也是在楓華谷。”
“那個時候我還不是飛沙關的統領,我在啖杏林管事。
讓我想想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半年前吧……
那次也就是打了個照面而已,并沒有深交。
我隻知道你們一行人從北方而來,途經楓華谷去明教。
我受人所托,護送你們一程。
那個時候的你非常的……怎麽說呢,比現在冷漠多了,
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好像一切都跟你沒有關系一樣。
不會說半個字,也懶得搭理别人的攀談。
屠夫也不怎麽說話,所以那會兒快憋死我了。”
我沒有告訴葉不服,那個“我”根本就是前号主,而不是我,
隻是含含糊糊地點點頭,轉而問了他一個問題,“我們那行人,有多少人?”
“兩個人啊,不然我護送什麽。
你,還有屠夫,屠夫你知道吧?那個奶毒。”
我點點頭,“我知道啊。”
腦中浮現屠夫一身黑裙和臉上詭異的笑意,我咽了咽口水。
好奇怪,爲什麽是我們兩個?
墨香或者陰陽眼不在?還是老白發其實在,隻是葉不服不記得了而已?
還有跟屠夫一直形影不離的破軍,甚至都不在?
葉不服沒察覺到我在想别的,繼續說,
“後來那次之後我就逐漸跟你們接觸過幾次,
屠夫,破軍,墨香,陰陽眼,還有你,都多多少少見過或者共事過。
尤其是陰陽眼,那個狗明教最喜歡有事沒事去我據點旁邊堵人,
然後美其名曰叫我出去打架。
明教打藏劍,嚯嚯打個錘錘哦,氣死朕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想到在龍門那次陰陽眼笑嘻嘻地把葉不服按在地上的事情,
又無可避免地想到葉不服不小心說出來的那句話,
“這就是你暗戀已久的那個唐門啊。”
不是我。
是前号主。
突然間,二少好像想起來了什麽,打了個響指,
“哦,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爲什麽第一次我就對你們印象特别深。
因爲那一次,你們的馬車後面,拖了兩具棺材。”
兩具……棺材?
我打了一個寒戰。
我和那個毒姐,不不不,
是前号主,和那個毒姐,
她們帶着兩具棺材,千裏迢迢從北邊去了明教?
他們到底做了什麽?
那兩具棺材裏,放的又是誰的屍體?
“棺材?”我重複了一遍。
葉不服看着我,點點頭,“沒錯,我記得很清楚,棺材上還綁滿了鎖鏈,貼了不少符咒。”
“那……你知道裏面是誰嗎?”我問他。
葉不服搖了搖頭,馬尾随着他的動作甩了甩,“不知道。我所說的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你還想聽後面我跟你有接觸的事情嗎?”
我點點頭。
他剛要繼續說下去,卻被突然沖過來的人打斷了。
我認出來,來人是葉不服的一個手下,經常跟在葉不服身邊,
此時他卻渾身都是新鮮的血污,踉踉跄跄地跑過來,似乎負了重傷,
二少眉頭一緊,連忙上前扶住他,“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那人扯着葉不服的袖子,氣息微弱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首領……首領快走,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