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颠簸中,女人哪怕是再怎樣因饑餓而變得遲鈍的大腦,此刻也都察覺到了絲絲的不對。
但她頭昏腦脹,大腦裏就好像被塞滿了蓬松的棉花,因此,并不知道這份異常究竟出自于何處。想想後,女人開始用眼睛打量周圍,可是除了随着巨獸奔跑,其四蹄踏過草地所發出的聲響,傳入耳朵裏如同轟鳴外。周圍是起伏不斷的草原,四周貌似再也沒有别的什麽東西了。
一陣颠簸當中,女人這時擡起了陷在濃密雪白皮毛裏的右手,嘴裏面卻因爲寒意侵襲低低喘息。
走馬觀花間,忽然她“嘿,”了一聲,一鼓作氣!将右手手掌支撐在巨獸的脖頸上,同時手上發力,就這樣将身子給直接支了起來,上半身挺起,露出一對破布難以遮掩的傲人雙峰。
當側臉不再倚靠巨獸,這時候沒了那種失真感。女人才忽然意識到,她前面感覺到的周圍的異常到底是什麽。
——在這如史詩般的蒼茫大草原之中,就在此刻,隻聽不知何時原本草原上已偃旗息鼓的蟲鳴再次響了起來。
蟲聲!
女人眼中閃過明悟。聽得出來,這種聲音一路伴随着她,簡直就像是環繞在自己與巨獸“鈍”的周圍一般。并且不僅如此,這一種很短促很明快的聲線,仿佛還在被不斷的拉長,傳入女人耳朵裏時,頓時變得抑揚頓挫,聽起來有些争先恐後的意味。
而不僅如此,當女人意識到有蟲聲時,蟲鳴聲便已經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逐漸的被拔高。并且随着鈍獸的前進,甚至變得有些吵鬧不休了起來。
“怎麽回事?”
揉了揉已經有些發聩的雙耳,自女人她的耳朵離開巨獸頸間毛發,距離現在也才過去四五個呼吸的樣子。女人敢斷定自己并沒有聽錯,這聲音裏面的意味,此刻在毫不掩飾的刻意拔高中再也隐藏不住。
“你們……想要離開?”女人一時間并沒有想到自己爲什麽會聽懂蟲語。
右手捏拳緊攥在身前,女人敢拿性命起誓,這就是她之前半夜裏聽到過的蟲鳴!
但這隻會更令女人驚懼,畢竟之前她隻是聽到這些聲音,以爲是一些普通的蟲子。并且因爲饑餓的關系,女人曾經妄圖找到過這些蟲子,可哪怕距離聲源很近,也仿佛近在咫尺,令她一無所獲。
女人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腦海中自然而然的陷入了思索。之前的所有事情,都被她給竄連了起來,暴露出來的東西,讓她心中波濤起伏。現在想來女人終于感覺到了不對。這片草地,如果真是如同鈍獸所說的絕地。那麽沒道理一些脆弱的蟲子會比其他生物擁有優勢,或者說是特權,能夠在這裏生存下去。
“或許這些蟲子也如這頭巨獸一般,來曆非凡呢。”女人五官糾結在一起,隻因爲蟲聲大得已宛若就貼伏在耳朵邊上。
女人張開嘴吧,但又無聲的沉默了下去,心中有些恐懼,又感受到了欺騙,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幾乎就在下一刻,前方傳來獸鳴。
“鈍!”前行中的鈍獸早已經察覺到了異常,但看樣子因爲某些未知的原因,一直沒有發作。而此刻巨獸前進的腳步并未絲毫的變化,其張嘴發出一聲咆哮後,緊接着,那些夜蟲全部都銷聲匿迹。
蟲聲當真是雷聲大,雨點小。
“那些是什麽?”女人再也忍不住追問,卻并沒有想要聽回答。當她問出口後,就知道得到答案的希望不大。她此刻聲音因爲快速奔行聲調而有些變尖。女子的直覺,讓她感覺鈍獸發聲阻止,并不像是因爲蟲鳴的吵鬧,而是因爲其他的什麽原因。
“這些是應聲蟲,”這時奔跑之中的鈍聞言,頭也不回的說道,讓正在思索中的女人心中一驚。
“喔,”女人緊接着不甚在意的應道,掩飾心中的慌張。可鈍獸仿佛能夠窺破人的内心。在她想來名字如此一般的生物,恐怕能力也不會太強,而且聽聲音數量不算少,倒不知道有什麽特别之處。
看出女人的心思,鈍在這個時候警告道:“别小看了它們,這些家夥們如同這些草一樣,一樣來自于同一地域。在沒有被囚禁在這裏之前,都擁有着能夠映射出每一個生靈内心處最大意念的恐怖能力。其以此來引誘意念的主人,使之毀滅。并最終吞噬掉對方取而代之,是種十分恐怖而且殘忍的生物。”
鈍獸描述得十分駭人,但那蟲聲女人聽了一夜,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常。如果鈍獸沒有欺騙自己。而她迷迷糊糊中,也肯定是在草原走了一個夜晚的時間,可是卻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望無際草原的中心,這其中的疑點實在太多了。
捕捉到對方嘴裏“囚禁”兩個字。女人甚至有一種猜測,自己就是被這些蟲群給不動聲色的帶到鈍獸面前的。想及此處,她心底發寒。那麽它們會和鈍獸是一夥的嗎?
那麽,是否自己已經中了算計。女人心中打鼓。
将臉再次埋在鈍獸勃頸處的柔軟毛發上,盯着距離自己玲珑鼻尖不過一根小拇指距離的一豎排擁有不規則棱面的墨色獸鳍。女人不願意再多想,她知道自己掙紮也是無用,倒是還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就不知道鈍獸究竟在謀劃着什麽。女人于此刻緩緩閉上了眼睛。
“但願一切平安。”莫名的,她心裏如同念咒一般,将這句話來來回回的默念。
隻不過,随着女人的閉目,波瀾壯闊的生命長河,仍悄然推動着她應有的軌迹。
在數千裏外,一片草地中,一隻應聲蟲悄無聲息的栽落在地,看得出來,它在和同類的争鬥中失敗了。
而那勝利者就趾高氣揚的停留在一根幾乎與地面垂直的草葉尖上。這是一隻比它體積大上半圈,足有一個孩童大指甲蓋那麽大的應聲蟲!
這家夥灰黑色的背甲上布滿了濃黑色斑點,色澤遠比同類要濃郁許多,上面也閃爍着少有的古樸神秘的光彩。盡管經曆了一場戰鬥,但這家夥看起來卻一副并沒有多少損傷的樣子。
其體态肥碩圓潤,甲殼光滑。在它頭頂上的觸角則是金色的,像是琉璃,隐約可以看到裏面是一根玉骨一般的雪白凸起。此刻它正得意洋洋的舞動着這一對“鼓槌”一般的觸角。
當炫耀了一會兒後,這隻應聲蟲緊接着撒開四爪。它來到失敗者面前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霸道,探出自己的口器,那是狀如盤香一般卷曲隐藏在它腹部的器官,此刻打開後,遠比身體要長上許多倍。
似乎猶豫着挑選了一下身上薄弱的地方。它緊接着就将失敗者用銳利的口氣刺穿翅膀,随後将其舉起來,竄戳着邁開粗壯四肢,爬過草葉,送到一隻停留在一旁高枝上,從頭到尾如旁觀者般浏覽完全過程的雌性應聲蟲面前。
失敗者的身軀,是這片草原上唯一,也是最寶貴奢侈的求婚禮物。
而面對勝利者的粗暴對待,這隻應聲蟲隻能忍耐不住抽搐殘餘的四肢和觸須。它的模樣狼狽,身體多處都有破碎,露出裏面的白色嫩肉。看上去幾乎和死去沒什麽區别。
見此,慈應聲蟲沒有絲毫的不适,甚至同樣興奮的揮舞起前肢。或許在她看來,這已經不再是同類,而僅僅是一道可口的食物。
作爲回應,勝利者被迷得有些暈頭轉向的加快了腳步。兩隻蟲子之間的距離本就不遠,也就是兩個草葉的距離。
當此刻勝利者打開甲殼下薄如蟬翼一般的寬大翅膀,隻是輕輕抖動了數下,便已跨過了草葉間的距離。看得出來,失敗者的身體并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負擔,這是一隻真正的年輕力壯的雄性,是一位不錯的配偶和父親。
而雌性應聲蟲似乎也正是看中于這一點,随着勝利者的到來,前肢舞動的更加頻繁了起來。一副欲拒還迎的姿态。
“吱吱吱……”勝利者腹部的發聲器官發出長長的鳴叫聲,獻寶似,小心翼翼的将失敗者放在了慈蟲身前橫向生長的一片墨色草葉上。意識到自己即将面臨處境的失敗者,渾身顫抖着,此刻卻連移動都做不到。尤其當雌蟲如琥珀一般的眼睛注視過來時,它忍不住也發出了鳴叫。但卻是一陣短促的聲音,聽起來像極了哀求。
可慈蟲不可能理會,哪怕看向這隻失敗者,但目光,其實一直都在勝利者的身上。或者說是放在它那精緻觸須和如甲胄一般結實的腹部。就在已經得意忘形的勝利者,急不可耐的爬向雌蟲時,突然,這宛如懷春少女一般的慈蟲,乍然化作了黑寡婦!
唰!
勝利者激動的動作噶然而止,遺傳自先祖的戰鬥基因被激活,但也令它隻能看到一道黑影襲向自己,心中頓生警兆。
可是哪怕勝利者心中有所警覺,但仍舊被出其不意的一鞭子給打翻在地,從草葉上摔了下去,并且餘力不減的砸進土裏面。
“叽叽,”慈蟲高鳴,拍打着翅膀跟着飛了下去。看樣子,慈應聲蟲看樣子還并不想繁衍,她更想飽餐兩頓。
有心算無心之下,那被慈蟲口器砸進泥土中的勝利者似乎受傷頗重,沒有第一時間爬出來。
它終究是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一點傷。
這家夥爬出來之後,嘴裏面發出憤怒的咆哮,短促的聲音不斷響起,如果有個凡人在這裏,絕對會被這聲音震的耳膜流血。
此刻,失敗者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是的,對前面兩隻同類的憐憫。旋即趁着兩個同類不知所措的時候,它全身上下唯一還算完好的兩條後腿,猛的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量。
這失敗者也有些手段,否則也不敢去挑戰比自己大上許多的另一個同類。此刻施展開來,卻是以保命爲目的。隻見一個肉眼難辨的黑點,暮的沖天而起,下一瞬便消失不見,直到達到數千米的高空後,似乎是觸碰到了某種極限,應聲蟲猛地下墜。
就在此時一對閃耀着迷蒙淡藍色輝光的翅膀殘破樣子,卻依然如同風帆般打開,令它能夠跌跌撞撞的滑翔。不知道落向哪裏。
但能逃得一命便是不錯了,隻是不知道,從如此高空跌落下去,這隻翅膀被戳開了兩個大洞的應聲蟲還能否平安落地。
不過不知究竟是不是巧合,這隻已經昏厥過去的應聲蟲,好巧不巧的,就剛好落在了鈍獸背後趴伏着的女人背上,依慣性順着皮膚向腰部滾落。而女人背部擦傷衆多,之前因爲看不到的原因,草汁塗抹的并不均勻,甚至因爲處理不當,因而此時有些地方不可避免的化膿。
應聲蟲,則剛好就滾到了女人的一處傷口之上,止住了落勢。就連高度警覺的鈍獸的也隻是稍微感受到異常,但昏迷的應聲蟲瞬間就被膿水包裹成了一個“琥珀”,液體被風吹拂着逐漸結疤。原本就已經及其微弱的生機頓時就被封存,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洩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