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摧毀的土地上樹木四散,亂石叢生,黑沉沉的天幕似要吞噬一切,躁動着,旁觀着。
身處旋渦中心的陸無朝已經率先将項鏈中的天道意識納入自己體内,但是盡管這些破碎的天道意識規則斷裂,理智全無,但依然排斥着這副陌生的軀體,不僅如此,還試圖将已經被他同化的另一縷意識重新喚醒。
男人白皙的皮膚被這澎湃的力量撕裂出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口子,可那張臉上除了額上沁出的冷汗以外,連一絲痛苦的神情都未曾流露。
玄色的錦袍被寸寸割裂,刺眼的紅色讓旁觀者呼吸一滞。
旁人或許不知道此刻陸無朝所承受的,但楚煙可以,兩人交彙在一起的精神力讓她清晰的感知到了陸無朝的情緒。
破釜沉舟和.拒絕。
他不想讓自己涉險。
楚煙墨色的雙眸裏閃動着莫名的情緒,她快速的在背包和商城裏翻找着或許有用的道具和丹藥。
恢複精神力的藥水像是不要錢一般扔向陸無朝的方向,身上的傷口痊愈了又崩裂,懂事的團子安靜地站在楚煙的身後撐住自家主人虛弱的身體。
麒翌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流轉,并不是他不想幫楚煙,隻是在天道意識處于上風的情況下,他若是貿然出手,就徹底違背了自己的系統原則,除非.
脫離世界天道管束的旗子,隻要能夠跳出棋盤,他就能順其自然地推動軌道,反正,他也早就看那個固執的天道不爽了。
剛買的恢複靈力的丹藥又一次吃完,楚煙喘了口氣,又往嘴裏塞了一把把見底的靈力值拉到了滿值。
不同于遊戲世界裏的随性,過多的服用丹藥給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荷,積攢的丹毒就足夠讓楚煙喝一壺了。
三人就這樣形成了一個詭異的三角形生生地僵持了整整一個時辰。
“真是讓本君開了眼了。”
一旁的麒翌突然出聲道,話語間不難聽出訝異。
似乎是爲了安撫楚煙焦慮的心情,他又接着解釋:“之前是千分之一,現在三七開了。”
楚煙抿成一條線的嘴唇也因此有了弧度。
項鏈中封印的意識已經被二人瓜分了個幹淨,明顯處于下風的陸無朝卻主動朝着面前壯大了數倍的天道出了手。
可無論如何,總是棋差一着。
内裏的原因,麒翌最爲清楚了,陸無朝終究是天道的産物,越級反殺什麽的隻存在于同一個階級的對手。
但很明顯,從一開始,這兩方就是不對等的。
他湊到了楚煙的身側,趁着她嗑藥的間隙開了口:“這麽下去,你就想把商城裏的藥吃光都不一定能撐到陸無朝反殺回去。”
楚煙手上動作不停,目不斜視道:“有話快說,繞彎子隻會影響我甩法杖的速度。”
“他們倆現在純靠陸無朝恐怖的意志力支撐着,若是我現在站到他那裏,這兩個人起碼能五五開了,以本君的觀察,陸無朝的勝算很大。”
楚煙瞥了他一眼,等着麒翌接下去要說的話。
“我會把你的精神力數值調到最大,這樣的話,咱倆解除綁定的那一刻,你的靈魂最多可以還可以在這個世界停留六十秒,而陸無朝,需要在這六十秒的時間裏徹底反噬掉天道,不然,你,我和他都會在被激怒後的天道手下徹底湮滅,不複存在。”
楚煙沉默了片刻,看向麒翌:“你爲什麽要陪着我們冒這個險。”
麒翌完全可以直接站在天道那頭,把他倆鎮壓了,這樣,任務完成了,還不用浪費力氣送她回家。
麒翌不爽地輕哼了一聲:“做系統這麽多年,條條框框太多了,難得碰上一個敢于跟世界争一争的人,再說了,本君做決定之前,都是經過十分精密的計算的。”
有了麒翌這句話,楚煙也有了底氣。
和系統解除綁定的一瞬間,她隻覺大腦一陣刺痛,然後整個人便飄了起來,本以爲是麒翌所說的靈魂出竅,卻發現不止如此。
沒了系統的掩飾,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魂體被本就混亂的天道意識劇烈的壓迫着,她隻好憑借着自身經過強化的精神力咬牙堅持着,艱難地等待着這六十秒的時間。
隻是,她忘記了一個自身十分緻命的弱點。
非酋,還是酋長級别的那種。
分神抵抗着天道壓迫的楚煙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隻能窺見些許形狀的影子迅速靠近,在她全神貫注的情況下,直接沖入了她的靈魂體,陰冷的感覺讓她的精神力松懈了一瞬,雖然隻有一瞬,卻足以緻命了。
隻能隐約看到形狀的圈圈怒吼了一聲,奔過去試圖接住被拍落下來的楚煙魂體,卻目睹她消失不見。
剛綁定上陸無朝的麒翌一鼓作氣将一早準備好的所有朱果全部吸收,在陸無朝鋪出去的精神域的基礎上爲其築上了一道厚實的牆體,牢牢地鎖住了四竄的天道意識。
“快!”
他厲聲朝着陸無朝喝道,陸無朝的精神力停滞了片刻,随後宛若山洪奔瀉一般朝着那道意識湧了過去,就在他包裹住那道天道意識時,面色突然開始變得痛苦了起來。
麒翌下意識朝着楚煙所處的位置一看,空無一“影”,隻看見一個圓滾滾的團子壓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哭喊着。
可事情已經如此,容不得他們再有半分差池了。
“吃掉他!吃掉他才有可能救回楚煙!”
蒼藍色的眸子蓦地睜開,一道毀天滅地的力量轟散出去,楓樹林和偌大的山脈被夷爲平地,整片土地徹底恢複寂靜。
***
竹籬笆旁幾叢翠竹,路邊開滿了不知名的小花。
盤踞一方的古樹下,一間古色古香的木屋前,兩人面對面坐在已經落滿棋子的棋盤前,其中一名女子撚着白棋瞥了眼躺在樹下的人影。
說是人影一點不爲過,若不是纏繞在身上的白芒不斷修複着她的身體,恐怕早就單薄的看不清了。
“你說她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女聲慵懶又淡漠。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皺着眉打量着她不知何時又伸過來的尾巴,無奈道:“若不是你在她進來時攔了一把,她早就醒過來了。”
女人輕哼了一聲:“她突然闖入,本殿不過是條件反射。”
“你忘了,這已經是她的地盤了。”男人不忘提醒她。
女人惆怅地看了眼四周的環境:“好不容易尋了個清淨的地兒。”
楚煙大腦一片渾渾噩噩,整個人仿佛在冰火兩重地,耳邊不斷傳來說話的聲音。
男人見她面露痛苦,擡手又往她體内輸入了一道精純的靈力,淺金色的靈力将她溢出去的精神力又扯了回來。
“是個好苗子,可惜運氣太差了。”
***
沒有晝夜之分的世界裏自然就沒了時間的概念。
不知過了過久,躺在古樹下的人影漸漸穩定了下來,楚煙緩緩睜開了眼睛,因爲長時間的精神力錘煉而顯得動作都遲鈍了不少。
剛醒來的大腦依舊是空白的,直到視線裏印入了兩張有些眼熟的臉。
連記憶都有些凝滞的她回想了許久才遲疑地喚出了兩人的名字:“你們是孟鲛和.燭龍?”
她記得這兩人在南越國大殿裏助她們降服了冥君後便沒了蹤迹,竟然又見面了。
孟鲛下半身的蛇尾已經變成了細長的雙腿,緩緩走到楚煙面前:“小丫頭又見面了,你現在這幅模樣可比上次慘多了,真是惹人憐愛。”
楚煙:“……”
一旁的燭龍早已習慣了孟鲛的惡趣味,開口言道:“你的魂體受到了不小的傷害,正好此處靈氣充沛,你好生休養一番吧,我和阿鲛亦會助你盡快痊愈。”
受到小姑娘疑惑的目光,燭龍無語凝噎,他總不能說是因爲孟鲛傷了她,被這個小世界限制出入了吧。
見燭龍避而不談,楚煙也并不打算深究,終于想起前因後果的她當務之急隻想盡快聯系上麒翌。
勉強可以動彈的她環顧四周後問出了她蘇醒後的第一個問題。
“這是哪兒?”
若不是楚煙那副茫然的樣子作不了假,孟鲛和燭龍還以爲自己聽岔了,不過反正現在倆人也出不去,索性就給楚煙科普了起來。
半晌後,楚煙終于明白了此時此刻自己的處境。
可,自己爲何會莫名其妙就被一個還未成型的小世界認了主?
等等,莫不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間,卻發現身上的芥子空間都不見了,隻有腕間的镯子微微閃着赤芒。
遲鈍的神經這才隐隐後怕起來,若不是這個镯子護住了她,恐怕随着那一擊,自己就直接煙消雲散了。
巫昊蒼不愧是被天道選中的用來制衡世界的反派,都被削成那樣了,還能在背後下陰手。
其實其中不乏天道的助力,在即将被取代的恐懼下,自然會排除異己。
“我能離開這兒嗎?”楚煙朝面前悠哉的二人問道。
孟鲛眯着眼睛笑了笑:“可以哦。”
小世界的主人死了,她便可以繼續待在這裏偷閑了。
“我勸你最好不要現在出去,外面的天道陷入了混亂期,你出去會被絞碎。”
燭龍開口止住了她的蠢蠢欲動。
天道陷入混亂了?難道是陸無朝和麒翌他們出問題了?
“那怎麽才能出去?”
燭龍沉思了片刻,移開了視線看向正面對的山峰。
“這裏,太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