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娆猛一擡頭。“皇上,您向民婦問起現代,可是要替娅熙達成心願?”
“嗯。她的心願便是朕的心願。”
有了北宮沉雪這句承諾,紀娆的心又定了幾分。她簡單組織了一下語言。
“皇上,民婦接下來要講的,在您聽來可能會相當驚世駭俗,匪夷所思。但民婦敢指天發誓,這些都是真的。如果皇上肯嘗試着接受您所未知的事物,那麽民婦或許還有一個能救娅熙的法子。”
北宮沉雪正了正心神,毫不猶豫道,“你說。”
紀娆咬咬牙。“民婦與娅熙其實并非這個時代的人,而是來自于千年之後的世界。那裏的男人不再蓄着長發,也沒有皇權這種統治階級。人們可以自由地戀愛,娶妻,生子,走完不同軌迹的人生。
那裏有着各色各樣的霓虹燈,高樓大廈聳立雲霄。交通工具也不再隻有馬車,而是有着各種用鋼鐵制成的飛機,輪船,火車,電軌等等。
乘坐它們,甚至可以在一日之内周遊世界。即便是相隔千裏的親人和朋友,想念時隻要一通電話,音容笑貌就會出現在眼前了。
那裏還有一群年輕人。他們有活力,有夢想,受千萬人喜愛。他們會在大銀幕上,或唱或跳,或哭或笑,演繹形形色色的人間百态.”
紀娆不無向往地回憶着過去,而北宮沉雪隻安靜地聆聽。
那是一個他窮盡所有想象力,也無法描繪出的世界。但他卻深信紀娆所說的每一句話,深信林娅熙便是那樣閃閃發光的人群中,最璀璨的一顆星。
她的奇思妙想,她的與衆不同,她令自己所着迷的一切,統統都有了答案。
紀娆說罷,忐忑地望向北宮沉雪,卻不想他會如此從容。
“所以,你想要帶她重回現代。”
紀娆不假思索地道,“對。現代的技術,理念,還有醫療設備都要比這裏先進太多。禦醫口中的絕症,很可能醫院一台小手術就能解決了。與其讓她在這裏等死,我們不妨一試。”
一句不妨一試,彷佛在北宮沉雪的心裏生了根,讓他看到了希望的同時,卻也害怕失去。
掌下的龍袍被他攥得有些發皺。“那她.還會回來嗎?”
“這就要看娅熙自己的意思了。很抱歉,民婦無法替她作答。還有,時空在穿梭的過程中,會産生扭曲的現象。正如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的說法。縱然她選擇回來,這裏恐也早物是人非了。”
北宮沉雪沉默地點點頭。不知,他垂垂老矣之時,還能否再見上她一面。
“你們要如何回去?”
這個男人的話極少,可紀娆卻仍能夠體會到他對林娅熙深沉而無私的愛。
任滄海桑田,時空轉換,這一份愛卻似乎可以永恒。
紀娆強忍下想要拍拍他肩膀的沖動,隻将攝靈石的秘密又仔細說了一遍。
“我和娅熙在現代的肉身已死。因此,光是靈魂歸位還不足夠。多年來,我翻遍所有關于靈石的古籍,終于讓我找出了可以帶着肉身,反穿回去的方法。
但,若想借由攝靈石來開啓時空隧道,除了二十八星宿要進入特定的軌道外,星羅大陸上的四國首先還必須統一。”
紀娆說完,望向北宮沉雪的眼神裏十分複雜。
相信以這個男人的才略,他必然聽懂了。可如此艱辛的抉擇要他一人來承擔,确實很不公平。
紀娆不知道她該再說些什麽,便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
其實,北宮沉雪大可以一口回絕她的。與北宮家的千秋基業和龍華的萬千子民相比,一個女人的生死是多麽微不足道。更何況,林娅熙不是,也不可能是他的女人。
“皇上,民婦方才所言都是些想當然,被理想化了的東西。二十八星宿何時會聯線,以及聯線後,能否就會穿越回同一個世代,猶未可知。皇上權當民婦今日什麽都沒說過吧。”
心底多年的堅持一經講出來,連紀娆自己都認爲是異想天開。做了二十幾年的夢,該醒了。
見北宮沉雪顯然還在沉思,她不無沮喪地起身,走向房門。卻在手搭上瑞獸門環的那一刻,男人叫住了她。
“紀夫人,你我相談之事,還請先不要告知于熙兒。朕不想她有負擔。至于近期二十八星宿的軌迹,朕會命欽天監,配合你共同觀察。”
“好。”
紀娆沒有回頭去追問他的打算。她怕見到北宮沉雪進退兩難的樣子,而自己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爲。
待人大踏步地走了,北宮沉雪也緩緩起身,負手來到花房。
此時的林娅熙仍在昏睡之中,呼吸輕淺,不再拒他于千裏之外。靜谧又和諧的氛圍令他的心境也意外安甯。
望了會,男人悄無聲息地在少女身邊躺下來。拉起她的一隻手,交握在掌心,慢慢閉上了眼睛——
等林娅熙再次蘇醒,又是一日之後的事了。
恍惚了幾秒,她才注意到榻邊還趴着個人。一身白衣被壓得微微有些皺,光潔如玉的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隐隐泛着淡青色。
眼裏和心裏都不禁發酸。林娅熙知道,她睡了有多久,北宮沉雪便守了她多久。縱是再鐵石心腸,對男人的情誼,她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注定無果的感情,又是何必呢.
夢裏的北宮沉雪似乎是在思考着事情,眉頭鎖在一處。
林娅熙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幫他舒展開來。指腹帶着溫度,正沿着他的眉眼輕捋,卻是将淺眠中的人弄醒了。
北宮沉雪猛地抓住她急着縮回去的手,就那樣怔怔看着她,眼裏似有什麽東西快要破繭而出。
林娅熙垂下眼眸。“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吧。看護我這些小事,皇上讓桃紅來便好。”
北宮沉雪不說話,五指卻收攏得有些緊。
少女被捏得疼了,輕嗯一聲,又掙紮着要抽回手。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北宮沉雪不得不漸漸松開了她。一點一點抽離的,除了那令人貪戀的溫軟觸感,還有他無緣無故竄起的希望。
這樣也好,他想,不要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