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巧織娘的手工,可以給五星好評。
她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懷希冀地看着他。不過長天什麽也沒說,隻伸手撫着她頂發道:“往哪裏走?”唔,這帽子的手感真不賴。他忍不住多拍兩下,将她拍得一陣縮頭。
“跟我來。”誰讓她找了個直男,她撇了撇嘴,認命地走在前面帶路。
這一對璧人走在路上,回頭率百分之百。
長天眼望四周,皺了皺眉,但是一言不發,隻跟着她又走過了兩條街,這才走入了居民區裏。在他看來,這裏的房子簡直是粗制濫造的代名詞,排列得毫無章法也就罷了,造型和顔色又是千奇百怪,隻有一扇扇窗扉中透出來的燈光,讓人感覺到心頭一暖。
甯小閑帶他走進一條偏僻的小路,七拐八彎,最後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低聲道:“這是我家……我舅舅家。”
長天擡頭,神念放出,将這棟房屋裏裏外外探了個仔細。
這原本或許是棟漂亮的房子,因爲門樓相當氣派,镂有番石蓮紋,門頭上還有造型漂亮的寶瓶,每一扇窗下都有石膏淺浮雕。可惜了,因爲年久失修,寶瓶上半截已經不翼而飛,各式花紋或斷或殘,也已經窺不出全貌。房屋外牆還有多處剝落……
他不用走進去,都知道這棟老宅真正叫做行就将木。
他面無表情,緩緩點頭:“尚可。”
他頭一次說這樣的違心之語,隻因爲她眼中有細小的火苗,那是等待認可的神情。
這是她生長了十六年的地方。
以他之挑剔,能給出這兩字評語已是極不容易。盡管知道他根本口不對心,甯小閑卻也歡喜。金窩銀窩,哪及得上自己的狗窩?說的就是這種感覺。
“這是僑房,壽數都有一百多歲了。若無意外,後年就該拆遷,到時舅舅家就該有新房子住了……”說到這裏,她歎了口氣。她和長天解釋這些作甚?她在害怕什麽?
後者像是能聽到她的心聲,微微一笑,在她肩上輕拍兩下,溫聲道:“去敲門吧。”
他的力道很輕,卻給了她最大的鼓勵。是呵,有他在側,她理應無憂無懼才是。
甯小閑暗笑自己近鄉情怯,随後作了一次深呼吸,才上前拍了拍門闆。
笃笃笃。
除了電視裏的聲音,房子裏也響起人聲,她和長天都清晰可聞:“這會是誰?除夕夜不在家裏呆着,跑來咱厝敲門。”
舅舅!她喉間一梗,握着長天的手立刻一緊,若非多年修心煉志,恐怕早就潸然淚下。
八年了,她終于又聽到了這個聲音。
長天感知她的緊張,修長的手指在她手背輕劃了幾個圈,以示安撫。
接着,她聽到了舅媽漫不經心的聲音:“不知道。小瑞,去。”
有個孩子清脆地應了一聲,踢答踢答跑下樓,随後往這裏奔了過來。
“吱呀”,門後面露出一張布滿警惕的小臉:
“誰呀?”
“我!”甯小閑彎下腰,将絨帽往上擡了擡,露出笑靥如花,以便讓他看得清楚,“瑞瑞,我回來了。”
這四個字在她胸中反複醞釀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這麽流利地說出口。
長天微微挑眉,這孩子和甯小閑果然有幾分相像,尤其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果真神似。這孩子一見着甯小閑,先是呆怔幾秒,還知道歪了歪腦袋,随後就是滿面喜色作勢欲撲。
可是才奔到門檻前,又停住了,猶豫了幾息突然放聲大叫:“姐姐出現了!”
孩童中氣十足,這一記聲震十裏,倒有些像慘叫。
甯小閑招手:“過來,讓姐姐抱抱。”
孩子眼珠子滴溜溜轉,明顯想過去卻又不敢,淚珠子在眼眶裏打了幾個轉。
這時樓道口人影晃動,卻是樓上兩口子聽到兒子叫喚,趕緊奔了下來。
舅媽大步奔來:“發生什麽事,門外是……”最後一個“誰”字沒說出來就見着了門外的甯小閑,驚得張大了嘴合不攏,像是被人扼住脖子。
她翻翻眼,很幹脆地暈了過去。
舅舅往這裏看來,又喜又驚。喜的是外甥女突然回來,驚的是妻子突然昏厥。甯小閑喚了一句“舅舅”,正要進門兒,就聽到他招呼道:“小瑞,回來!”待得兒子奔回自己身邊,他才将他攬住了,将信将疑道:“等等,你真是小閑?”
這話是什麽意思?甯小閑輕輕道:“舅舅,我回來了。”
她這一聲,也不知包含了多少複雜情愫,連舅舅也不由得動容。不過他很快平複下來,望了望自家門檻:“你若能進,就自己走進來罷。”
邀請進門?甯小閑眨了眨眼,舅舅是将她當作了鬼蜮之物?有些髒東西不能擅進有主之門,除非得到主人的邀請。舅舅莫不是将她當成了亡靈?
她唉聲道:“舅舅,我真是小閑,活生生、水靈靈,如假包換。”她指了指地面,“你看,我們都有影子。”扯着長天,一步跨過了門檻。
她果然順順利利走過來了。
舅舅順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地上有門外兩人的影子。他一下如釋重負,這時甯小閑朝着他懷裏的妻子呶了呶嘴:“舅媽心髒病都犯了,再不趕緊救人就心梗了。”
他低頭一看,發妻果然雙目緊閉,滿面豬肝色,嘴唇卻是黑青,當知她果然是心肌突然梗塞。這要救治不及,就是一條人命沒了。
他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轉頭對兒子道:“瑞瑞,去撥求助電話。”伸手到老伴兜裏去掏救心丸。
甯小閑搖頭:“舅媽受刺激太劇烈,光這藥丸沒用,她也吞不下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