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以退爲進

夜幕之下,梁嘯和東方朔并肩而坐。

說是并肩,其實有些勉強,當今世上,能和東方朔并肩的人實在有限,梁嘯顯然不屬于其中之一。即使他有着兩千年的知識優勢,在這個當世智者面前,他還是覺得相形見绌。

梁嘯的确想稱王,但是他擔心劉陵等人的安危。如果不能确保這一點,他甯可放棄稱王的機會。

“放心吧。”東方朔胸有成竹的拍拍梁嘯的肩膀。“我保證三年之後,你回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翁主。”

“沒道理吧?”梁嘯将信将疑。“我如果真能封王,天子能不留人質在京?”

“别人或許會留,翁主嘛,還是不留爲好,她太聰明了,不讓須眉。”東方朔笑笑。他轉頭看着梁嘯。“我一篇文章到長安,天子會立刻讓翁主帶着王玺離開長安。”

“你的文章有這麽大的威力?”

“說起來,你才是始作俑者。若非你,我不會離開長安,翁主不會去長安,窦嬰也不會搞出那麽多事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天子縱使滞留得一時,也留不住一世。”東方朔灌了一大口酒,咧着大嘴,笑得很得意。“謀政與用兵一樣,謀勢爲上,謀力爲下。用兵,我不如你。謀政,你不如我。”

梁嘯哈哈一笑。“好,如果翁主真能平安脫身,這國相的位置,我就算不想給你也不成了。”

“那是,那是。”東方朔仰天大笑。“翁主主内,我主外,你一心征伐。三十年之後,我們建立一個帝國,左手大漢,右手羅馬,面朝大海,背靠草原,豈不快哉?”

梁嘯不禁神往,喃喃說道:“若能如願,不枉此生。”

——

“開國?”李當戶愣了一下,盯着東方朔看了又看,啞然失笑。“你不會是又瘋了吧?”

東方朔不理會李當戶的玩笑。“李當戶,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行嗎?”

“我李當戶從不亂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句句認真。”

“那好,我問你,如果梁伯鳴回到長安,天子會怎麽待他?”

“當然是加官進爵……”李當戶脫口而出,說了一半,又閉上了嘴巴。他看着似笑非笑的東方朔,不由得有點臉紅。加官進爵也許是有的,但以天子對梁嘯的猜忌和梁嘯的脾氣,梁嘯步周亞夫的後塵是遲早的事。

“我再問你一句,你是願意随梁伯鳴一起征戰天下,做一個開國功臣,還是願意回長安,像你父親一樣,位列三公,以後終老床箦之上,兒女之手?”

李當戶眉頭微皺,眼神一黯,語帶嘲諷。“開國功臣?呵呵。”

“既想做,又怕鳥盡弓藏,對不對?”

李當戶沒吭聲,但眼神卻已經暴露了一切。開國功臣有那麽好做嗎,如果奮鬥了一生,最後還是逃脫不了鳥盡弓藏的命運,那還不如回長安呢。隻是……跟着梁嘯征戰真的爽啊,如果不能跟着梁嘯征戰,将來也許難免會和梁嘯爲敵,這可是他不願意面對的事。

“我不敢保證你最後會不會善終,正如我不能保證你能不會死在戰場上。不過,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有容得下你的自信,恐怕隻有梁伯鳴一人。李當戶,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想好了,是願意跟着梁伯鳴征戰天下,還是願意就此解甲歸田。如果是後者,我會在奏疏中替你請功,多了不敢說,三千戶沒問題。”

李當戶眼珠轉了轉。“若是朝廷不允,伯鳴會攻西域嗎?”

“不會。”東方朔歎了一口氣。“我本來是想拿下西域和河西的,但是他不同意,發誓說不在蔥嶺以東與漢軍作戰。若天子不許,他将糾合大宛、月氏、大夏,南征天竺,北伐匈奴,西擊帕提亞、羅馬,爲大漢屏藩。”

李當戶松了一口氣,搓搓手。“既然如此,那就不用三天了,算我一個。如果上蒼護佑,也許可以讓我戰死沙場,爲兒孫謀一份富貴,也免得回去和我弟弟争爵位。”

“哈哈,這才像個漢子。”東方朔大笑,拍拍李當戶的肩膀,擠擠眼睛。“其實,我更中意你兩個弟弟,偏偏梁伯鳴中意你,說你穩重可靠,可戰可守。沒辦法,這種事我當然要聽他的,将就着帶你玩吧。”

李當戶撇了撇嘴,忍不住放聲大笑。

——

半月後,東方朔到達蒲類海。

李舒昀領着數十騎兵出迎。在蒲類海邊的草地上,兩人并肩而行,沒等東方朔說完,慨然道:“既然如此,那一定要算我一個。這次戰得不過瘾,我也不是做官的人,還是跟着梁伯鳴打仗比較舒服。若能如願,想來他不會吝惜一個萬戶侯給我吧。”

東方朔笑道:“你不再考慮考慮?”

“考慮?”李舒昀冷笑一聲:“你當我真沒考慮嗎?我隻是不知道如何破解而已。若知君侯有此打算,我也不會****擔憂了。你别忘了,我曾是天子身邊的期門郎,天子是什麽人,我比你還清楚。我本來以爲梁君侯再也沒有機會回西域,天可憐見,他又回來了。”

東方朔伸出手,按在李舒昀的肩上。“梁伯鳴很感激你和李當戶,若非你們二位,他很難從長安脫身。”

李舒昀仰天大笑,快慰之極。

——

玉門關。

得知東方朔來了,徐樂親自出迎,出城十裏。

東方朔也不客氣,開門見山。“梁伯鳴已經挂官西行,他的印信都在我這裏,徐君如果願意幫他帶回長安,他感激不盡。”

徐樂愣住了。“梁君侯挂官西行,這是爲何?”

“你還不明白?”東方朔哼了一聲:“功高震主,兔死狗烹,不挂官歸隐,難道要逼得天子殺功臣?梁伯鳴與天子君臣相知,不會讓天子爲難的。”

說着,他掏出一個錦囊,扔給徐樂。“這是他的官印,不僅如此,他的冠軍侯印也在我這裏,如果你需要,一并給你也無妨。”

徐樂眉頭緊皺。梁嘯不辭而别,不僅辭了官,還要自免爵位,這是鐵了心不回長安啊。

“官印我可以先收着,爵印我不能受,如何處置,要等長安的消息才行。”

“随你便。”東方朔無所謂。“對了,還有一件事要通知你,李當戶、李舒昀、郭武等人都有意辭官,本想将官印一并交給我帶來,可是考慮到他們身負重任,我讓他們暫時留任。你上書朝廷的時候,一并向天子說明,請天子立刻派人來接替他們。西域初定,可不能前功盡棄。”

徐樂大吃一驚,手裏的錦囊“啪”的一聲落地,正好砸在腳面上,疼得他呲牙咧嘴。他連忙拉着東方朔的袖子。“曼倩先生,這可使不得啊。梁君侯西行,我漢軍已經去了頂梁柱,如果李當戶、李舒昀、郭武等人再離任,天山南北必亂。他們有的坐鎮車師、蒲類多年,素有恩德,有的跟着梁君侯征戰多時,經驗豐富,新來的将領哪能如此?”

“你着什麽急啊,這不是還留任嘛。”東方朔笑道:“對了,你有什麽計劃,是準備回長安還是留在西域?”

徐樂眼珠一轉。“梁君侯辭官免爵,他準備去哪裏?”

“去蔥嶺以西。你也知道的,他有個大宛公主做夫人,還有個大夏重将之女做相好,找吃飯的地方太容易了。别的不說,大夏正與帕提亞作戰,對他這種能征善戰的名将是求之不得,多了不敢說,封個侯肯定沒問題啊。”

徐樂一腦門子冷汗。漢家名将,剛剛平定了西域,卻不爲天子所容,隻能跑到蠻夷之國謀生存?這要是傳到長安,天子的脊梁骨不被人戳爛才怪。天子是個好名聲的人,他肯定要找替罪羊,而他徐樂就是最合适的那一個。監軍嘛,本來就是天子派在将領身邊的耳目。如果說有人說梁嘯的不是,他的嫌疑最大。

徐樂連忙撿起錦囊,塞到東方朔的手中,順手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曼倩先生,這個玩笑可開不得。堂堂的大漢名将、萬戶侯,跑到蠻夷去做官?知道的,這是梁君侯體諒天子的難處,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徐樂進了什麽讒言,惹得天子大怒呢。曼倩先生,這可使不得啊。”

“使不得?那你說,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徐樂眨眨眼睛,一時無計。他瞅了東方朔一眼,見東方朔神态輕松,頓時知道他早有定計,立刻笑了起來。“曼倩先生既有良策,何不說出來,讓我也學一學?”

“良策算不上,現在的辦法倒是有一個。徐君,你還記得梁伯鳴在長安的時候,爲天子出過一個徙藩之計嗎?”

“徙藩?”徐樂品味了一番,如夢初醒。他仰起頭,看着東方朔。“哦,原來你是以退爲進。封異姓王,這也太……太過份了吧?”

東方朔眉頭一挑。“過份嗎?你知道蔥嶺以西有多少異姓王?朝廷不給,以梁嘯的實力,自己掙一個王當當,也就是三五年的事吧。其實這樣也好,不是朝廷封的王,就不必聽朝廷的号令,以後來往的國書也可以平起平坐,不必低人一頭,封侯拜将也毋須朝廷允許,大可自行決定,你說是不是?”

徐樂愕然,哭笑不得。他搔搔頭。“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你可是給我出了個棘手的難題啊。”

東方朔親熱的挽着徐樂的胳膊。“徐君,你我聯手,還有什麽樣的難題不能解決?放心吧,我暫時不走了,你我好好商議商議,看看如何把這件事辦得漂亮,皆大歡喜。”

——

一騎快馬沖進了長安城。

小半個時辰之後,清涼殿裏響起天子的咆哮聲:“豈有此理,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他們都該去死,都該去死!朕要族誅他們,一個不剩!”

聞訊趕來的主父偃、嚴安等人面面相觑,一時不敢上前說話,等了好一會兒,還是主父偃沉着,上前撿起被天子扔在地上的奏疏,迅速浏覽了一遍,不禁眉頭微皺。他遲疑了片刻,上前拉住天子的胳膊。

“陛下發怒,就因爲這個?”

天子用力甩開主父偃的手,咆哮道:“難道還不夠嗎?他們竟然合謀要挾朝廷,簡直是罪該萬死。族誅他們,朕要族誅他們。”

“陛下,不可!”主父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聲音又急又響。天子一怔,随即臉色鐵青。“怎麽,你也要爲他們說情?”

“陛下,臣不是要爲他們說情,臣是不忍看着陛下鑄下大錯啊。”

“鑄下大錯?”天子冷笑連連。“難道錯的不是他們,反而是朕?結爲朋黨,威逼君父,難道還不應該族誅?這事你辦不了,朕要讓張湯去辦,讓張湯去辦。”

“陛下,不可!”主父偃膝行兩步,抱住天子的腿。“陛下,縱使他們的确有朋黨之嫌,有要挾之意,可是誰有證據?天下人看到的隻是一些厭倦了征伐,想解甲歸田的有功之臣。求賞是要挾,自免最多隻是邀名,罪不至死啊。陛下若是不滿他們,同意了他們的請求便是,何必要殺他們,而且要族誅?”

天子眼角抽動着,一時答不上話來,看到梁嘯等人集體請辭,他一時氣暈了頭,本能的認爲他們是朋黨,想要挾朝廷,求不世之賞,一時怒火攻心,這才說出要族誅他們的話,聽了主父偃的解釋,他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激了。

沒錯,就算梁嘯他們有朋黨之嫌,要挾之意,他們也沒有明的邀功,反倒是請辭,根本沒有殺他們的理由。不賞,是朝廷的權利,有官不做,卻是梁嘯等人的權利,誰還能強求别人做官不成?

見天子清醒了些,主父偃連忙給嚴安等人使眼色。聽出話音不對,嚴安等人也迅速看過了徐樂的奏疏,都覺得天子有些過于敏感了。如果這樣就殺人,以後誰還敢說話。

嚴安等人雖然沒說話,天子卻感覺到了氣氛不對,知道自己失态了。他幹咳了兩聲,在禦案前入座,又賜了座,然後掃視了一圈,沉聲道:“諸君可有什麽高見?”

衆人面面相觑。見沒人願意說話,主父偃再次開了口。“陛下覺得這是要挾,是不是因爲找不到人代替他們,鎮守西域?”

天子繃着臉,半天沒說話。主父偃可謂是一語中的。他之所以認爲這是要挾,就是因爲他清楚西域初定,眼下沒有人能代替梁嘯、李當戶等人。如果這些人同時辭職,西域必然失控,到時候派誰去解決問題?不想西域失控,就隻有留任梁嘯等人,這不是要挾是什麽?

“既然如此,那陛下族誅他們豈不是授人以柄?”

天子一聽,頓時臉色煞白,驚出一身冷汗。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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