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回頭看了一眼一片哭聲傳來的方向，搖了搖頭，說道：“大舅，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我還是能分清的。”
手裏夾着一根煙的周興點頭稱道：“是這個理，是這個理。”
下一秒，周興又開口說道：“我和你小舅的還是想問問你有什麽建議沒有。”
讓周興兄弟兩人失望的是，莫驚春搖頭說道：
“大舅，我沒什麽建議，還是按照老傳統來就是了，或者說這就是我的建議。”
“姥爺的性子大舅小舅你倆肯定比我還清楚，姥爺喜歡傳統，不然姥爺也不會做了那麽多年的香火先生。”
“行，我和你小舅在商量商量，你先進去看看老頭子吧。”
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在莫驚春轉身的時候，周興突然抓住了莫驚春的胳膊，語重心長的說道：
“别犯傻。”
莫驚春頗有些無奈，他是十分理智的人，還不至于因爲這點小事鬧得大舅一家和親戚們不愉快。
退一步來說，他也沒有那個資格。
雖是親外甥，可終究還是隔了一層。
媽媽去世了，眼下姥爺也快要走了。
若不是他是糖果科技的老闆，那些表親戚誰會在意他一個毛頭小子。
看着小春的背影，老二說道：“放心，他比你和我還有分寸。”
“既然小春不願意插手，還是我倆商量一下到底要不要按照喜喪來辦吧。”
這邊，莫驚春帶着沒有跟着周亞玲進屋的李璇語走了進去。
看到莫驚春進來，本來哭聲小了一點幾個人哭的更大聲了。
隻是動作有些浮誇。
莫驚春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向躺在木制床上的姥爺。
姥爺睡的木制床倒不是大舅家摳門，而是姥爺自己要的。
此時，糖果就趴在床邊，嘟着嘴看着睡在床上的姥爺，而一臉蒼白的周亞玲靠在牆上十分的沉默。
兩個人，在見到人後，滴淚未落。
不過看了一眼，姥爺給人的感覺真的像隻是睡着了一般。
“姥爺，你起來陪果兒玩好不好？”
一直沉默的糖果此話一出，房間内瞬間安靜了下來。
悲傷的氛圍下，坐在屋内的左鄰右舍五一不潸然淚下。
可又無人開口告訴孩子，“娃呀，你姥爺怕是醒不過來了。”
終究還是無人提醒，那話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實在是太過于殘忍。
和大人比起來，小孩子的情感更爲純粹，沒有攙雜任何東西。
這孩子，是真的希望老爺子醒來啊。
不似有些人，隻是表面作假。
莫驚春伸手摸了一下姥爺的脖子，不僅冰涼，就連那動脈也隻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動。
有氣無力，随時都有可能停止跳動。
晚上，坐在房間裏抱着妹妹的莫驚春正在發呆。
端着一碗面條走過來的李璇語歎氣說道：“你和糖果吃點面條墊墊肚子吧。”
早就餓了的糖果卻一點也不客氣，直接對着冒着熱氣的面條吹氣。
就在這時，周興走過來開口說道：
“小春，我和你小舅問過鎮上的先生了，按照喜喪來。”
“好！”
老爺子生平就愛熱鬧，既然是人間最後一遭了，那就像當初老爺子出生的時候一樣熱熱鬧鬧。
吃了面條，莫驚春整個人都舒服多了，不再像下午的時候那樣全身乏力。
期間，糖果還是試圖喊醒老爺子，可還是一與既往的沒有反應。
到了晚上十點多，糖果已經昏昏欲睡，見此，莫驚春将糖果送到了周亞玲的房間，讓周亞玲和李璇語兩個人帶着糖果一起睡。
放下糖果，莫驚春小聲的和兩人說道：“你們先睡吧，我下半夜再睡。”
不等兩人說什麽，莫驚春已經将房門帶上下了樓。
到了這個時間點家裏不像白天那麽多人了，鄰裏鄰居都默契的分批坐夜。
而到了下淩晨，外人幾乎都走了。
看着針管内那滴落越來越慢的營養液，莫驚春就知道，隻要那營養液不再滴落，意味着姥爺的一生就會畫上一個圓滿的句号。
而這個時間，大概就是今天了。
本就奔波了一天，熬到淩晨四點多，莫驚春也忍不住低着頭睡着了。
屋内，王巧玲找個了毯子給莫驚春蓋上，以免感冒。
眼下屋内就剩下自家人，王巧玲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孩子，也是個苦命人。”
迷迷糊糊中，莫驚春聽到了許多人的驚喜聲，還有糖果的開懷大笑。
潛意識睡眠中的莫驚春以爲自己在做夢，可很快莫驚春就被吵醒了。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天亮。
一縷縷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了房間，照在了床上。
看着眼前的一幕，莫驚春愣住了，原來，他不是在做夢。
幾分鍾前。
一覺睡醒的糖果看見自己睡在了姐姐的床上，而房間裏一個人沒有。
有些害怕的糖果抱着床上的大狗就開門走下了樓。
想到姥爺，糖果就拖着比她還長的大狗走進了姥爺的房間。
沒有理會大人的驚訝，糖果直接走到了床頭。
看着近在眼前的姥爺，糖果沒有任何害怕，猶豫了一會兒，糖果再次喊出了同樣的話。
“姥爺，你起來陪果兒玩好不好？”
就在糖果失望還是和昨天一樣的時候，糖果不敢置信的搓了搓眼睛。
手指動了吧？
下一秒，糖果滿臉驚喜。
動了，真的動了。
“哈哈哈~姥爺果兒就知道你在逗果兒玩呢？”
“你快起來，果兒都肚子餓了。”
糖果的反常行爲，自然引起了大人們的注意。
隻是一眼，大家也看到了那動彈的手指。
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眼神下老爺子不僅睜開了眼睛，還緩緩擡起了頭，滿臉慈祥的看着糖果。
“麽兒，過來扶你老子一下。”
嘴裏還含着一根煙的周興愣了一下，張開了嘴。
嘴裏的煙順勢掉了下去。
“來····來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莫驚春被吵醒了。
站在床邊抱着妹妹的莫驚春看着靠在床上的笑呵呵喝着稀飯的姥爺，莫驚春高興的同時又有些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