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人交談的空隙,後面的馬車又下來了三個年輕人。
這三人儀表端莊、相貌英俊,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身溫文爾雅的氣息,頗有一種‘公子如玉’的潇灑。
這種翩翩君子模樣的小白臉,在這個時代,最是受深閨女子的歡迎。
楊帆真沒想到,江南之水還真養人,不僅女生膚白貌美,連男子都是如此俊俏。
雖然這三人與李恪比起來還有些差距。
但單論帥氣而已,還真比楊帆略勝一籌。
當然,楊帆絕對不會承認就是了!
不過,心底還是有些小小的郁悶。
現在又不是僞娘時代,怎麽小白臉這麽多?
正當楊帆憤憤不平的時候,這幾人徑直來到少女的馬車旁,關切的問道。
“一路辛勞,月茹姑娘可曾安好?”
“是啊,三娘子下來歇歇吧!”
“來來來,我親自爲月茹姑娘扶凳。”
……
三人殷勤的模樣,和後世的某種“舔”并無二緻。
真沒想到,在男尊女卑的大唐,既然也有這種“狗”的存在。
楊帆不禁浮想聯翩!
難道這種壞習慣也是從古代傳承的?
看着這種熟悉的畫面,楊帆有一種親切,心頭不由開始同情這幾名年輕人。
舔狗,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這個道理古今相通。
更何況,車中的少女根本就不理會他們,反而直接從馬車上一蹦就跳了下來。
動作優雅而随性。
雖然少女看起來嬌弱不已,但卻是活潑好動的性格。
腳下如輕盈的蝴蝶,翩翩起舞般來到陳姓老人的身旁,挽住老人的胳膊,搖了搖撒嬌道:“爺爺,怎麽不走了,到地方了嗎?”
陳姓老人眼中滿是溺愛,不過臉上卻是嚴肅地道:“還有外人在呢,怎能如此沒有規矩,給你介紹介紹,這是魏王殿下……殿下,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孫女……”
少女大眼睛一閃一閃的,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胖子,這位腰腹龐大的人就是魏王李泰?
雖然有些驚訝,少女還是脆聲打起了招呼:“民女陳月茹見過魏王殿下!”
見到如此豔麗的少女,李泰眼前一亮,眯成一條線的眼睛都睜大了不少,但還是裝着風度翩翩的說道:“月茹姑娘不要多禮!”
随即又感歎道:“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江南之地山美水美,難怪能滋養出月茹姑娘這麽靈動的仙子。”
對于李泰的馬屁。
若是沒有看到兩位不弱于她的女子,可能陳月茹還會有些沾沾自喜。
可如今李泰如此說,就讓陳月茹有些不滿了,快速朝着楊帆這邊瞥了一眼,輕聲嘟喃道:“馬屁精!”
李泰頓時尴尬的不行。
作爲李二陛下最寵愛的皇子,想要哪個姑娘還不是勾勾手就自動送上門?
哪知道有一個看上眼的,卻如此不給他面子,也太不把他這個皇子不當回事了!
當然,李泰也不好發飙。
誰讓人家有一個牛逼的爺爺呢?
于是李泰隻能趕緊轉移話題:“大家一路勞累,還是趕緊進裏面歇歇吧!”
說着,一馬當先,領着衆人進入了正堂。
……
夜幕降臨,别院升起點點星火,把整個正堂印照的一清二楚。
此時已酒過三旬,楊帆偷偷打量着在座的人。
正堂内的人不少,除了李泰、李承乾、長樂等人,還有一些其他公主和驸馬。
另外,就是從江南來的林仆、陳姓爺孫以及幾個叫不上名字的年輕人。
作爲此次的東道主,見酒足飯飽,李泰引出了話題,對着陳姓老者問道:“陳老遠道而來,怎麽不提前知會本王一聲,也好讓本王準備準備,隻能薄酒兩杯,怕是慢怠了陳老。”
陳姓老者呵呵一笑,撫着颌下的胡須悠然說道:“殿下客氣了,老朽此來,其實也是臨時起意。”
“我這孫女月茹一直想來京城見見世面,正好江南有幾位才俊一同前來,所以老朽便厚顔一同前來增長增長見識。”
若說這位江南鼎鼎大名的大儒隻是爲了陪孫女前來遊玩,打死李泰也不信。
這位陳姓老者名叫陳學禮,乃是江南有名的大儒。
可以說,陳學禮在江南學子中的地位,猶如關中的孔穎達一般響亮。
對于這種一心研究學術的大儒,哪裏有時間陪同這些小屁孩來遊玩,簡直就是扯淡。
雖然很是懷疑,但李泰卻不好追根問底,隻能笑着說道:“陳老來得真對了,雖然江南民豐富足、人傑地靈,但長安名勝衆多,皇家園林更是一絕,有時間本王帶你們去參觀參觀。”
陳學禮擺了擺手:“謝過殿下了,但若說到人傑地靈,關中才是人才輩出,都說魏王殿下學富五車,編撰的《括地志》已經接近尾聲,老朽還想借來一觀呢!”
這番話,聽得李泰心頭暢快不已。
《括地志》是皇帝讓他負責完成的巨著,雖然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但能得到江南大儒的推崇,自然深感自豪,于是笑吟吟的說道:
“陳老雖少出江南,但您的大名早已傳遍關中,此次有幸聆聽先生教誨,本王實在是高興啊,若陳老能夠指點一番,實乃平生之幸。”
對于李泰的謙虛,陳學禮欣慰的點了點頭。
這位殿下雖然腰腹龐大,太胖了一些,連行動都有些不便。
但是待人處事比較謙遜,令人如沐春風,果然還是有些才華的。
對于李泰的推祟,陳學禮還是有些得意,聞言後微笑道:“殿下過譽了,草民學識簡陋,當不得殿下如此稱贊,老朽隻想一心治學,不爲名聲,不爲求官,隻爲暢讀聖賢之書,教化天下子弟,如此足矣!”
說完,瘦削的身體背脊挺得筆直,渾身充滿一種剛硬正直的氣質,一副胸懷磊落、爲國爲民之氣派!
如此做派,衆人無不肅然起敬,幾個江南學子更是高傲的揚起了頭顱,好像榮譽是自己的一般。
林仆此時在一旁插話道:“陳兄隐居于江南,治學著書,桃李滿天下,大儒之名廣爲傳頌。”
“此次抵達京師,除了領略關中風采,當然也有帶領幾位江南才俊以文會友之意。”
李泰這才恍然大悟:“江南溫婉儒雅,關中剛烈豪爽,不僅風景各異,民風亦太不相同,所做的詩詞文章也各有特色,可謂是各有千秋。”
“既然陳老不遠千裏以文會友,那在這邊多逗留些時日,也好讓本王多多請教,有所益進。”
陳學禮捋着胡須,臉上滿是謙遜:“殿下謬贊了,老朽虛名而已,如何擔當得起?”
“關中乃帝王之都,不知多少豪傑彙聚,文人墨客輩出,老朽區區一介草民,有幸讀得幾本書而已,豈敢在天下群英面前耍弄?”
“更何況,殿下府上的文學館集齊很多大唐名士,老朽可不敢班門弄斧,說到指點殿下,那是萬萬不敢。”
聽到這話,李泰一臉得意。
文學館是皇帝讓設立的,裏面的人其實也就是他的門生。
除了太子李承乾,也隻有他李泰才有這樣的殊榮單獨設立文學館。
幹是呵呵一笑道:“陳老太客氣了,您的大名,本王早已如雷貫耳,隻是無緣一見。”
“當初因爲仰慕您的大名,還特意讓林都督傳回一張您的畫像以供本王沾沾才氣呢!”
“素聞陳老不僅四書五經樣樣精通,便是詩詞歌賦之上,亦是造詣頗深,不知最近可有佳作,也好讓在座的一睹爲快,領略一番江南之文風?”
陳學禮先是一愣,看向李泰問道:“殿下居然也喜好詩詞麽?那真是太好了,雖然老朽在詩詞方面沒有什麽大作,但此行之中正好有一位後起之秀,所作詩詞,俱是難得的佳作。”
李泰頓時來了興趣:“哦?那陳老趕緊給本王引見引見,不過,還真是巧了,長安也有一位詩壇聖手呢,大家可以切磋切磋。”
還沒等陳學禮說話,一名身着錦服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對着李泰随意施了一禮,說道:“陳老過譽了,某隻是閑來無事附庸風雅,做些詞曲自娛自樂,何以當得起造詣頗深?”
話雖然很謙虛,但那高昂的頭顱卻掩飾不了其驕傲自大的本性。
李泰面露疑惑:“你是……”
錦衣男子抱拳說道:“啓禀殿下,黃巒乃是我伯父,草民黃贲……”
黃贲這個名字沒聽說過,黃巒卻有些熟悉。
隻是李泰一下子沒有想到是誰。
一旁的林仆連忙說道:“殿下,黃巒現任殿中侍禦史,當初還是殿下您推薦的。”
經過提醒,李泰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黃禦史是伱大伯啊,那咱們算是一家人了,有時間多交流交流。”
黃贲興奮地道:“多謝殿下厚愛,不過,草民有些好奇,殿下所說的詩壇聖手,敢問是哪一位大儒,我倒想見識一番。”
李泰笑着說道:“這位詩壇聖手乃是萬年縣公楊帆……”
話音未落,黃贲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恨聲說道:“殿下是不是被欺騙了?楊帆乃厚顔無恥之徒,實乃吾輩讀書人之恥辱,怎配得上詩壇聖手之名?”
李泰有點發懵。
這是什麽情況?
楊帆得罪你了?
快速往楊帆方向看了一眼,見楊帆一直在與小兕子互動,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便問道:“難道楊帆與你有什麽過節?”
聽到這話,黃贲臉色突然就陰沉了下來,咬牙切齒的對着李泰拱手道:“殿下,某此次進京,除了以文會友,就是因爲在下想揭穿楊帆那虛僞的面孔。”
李泰被他的神情弄得疑惑不已,問道:“你認識楊帆?”
轉念一想,不應該啊!
楊帆就坐在那邊,若兩人真是仇人,爲何相見不相識?
何況,楊帆從未去過江南,黃贲亦從沒有到過關中,這兩人沒有交集,如何有仇?
還不等李泰想出個所以然,誰知黃贲又憤然說道:“殿下,您可要爲草民做主呀,楊帆如此厚顔無恥之徒,某當然不相識,亦不願相識……”
李泰直接愣住了。
這是什麽情況?
由于黃贲的聲音不小,一下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楊帆有些錯愕,詫異的看着怒不可遏的錦衣少年。
這人楊帆還有印象,少女的三個舔狗之一。
可自己好像并沒有與其發生過沖突吧?
雖然自己經常惹事兒,但每一件事都是别人先找茬的。
這家夥從江南剛剛過來,自己從未到過江南,兩人本就是南轅北轍風馬不相及,如何有糾葛?
楊帆的第一反應,是有人在算計自己。
爲了弄清楚情況,隻能努力壓制着心頭的怒氣。
甚至用眼神制止了高陽公主出頭的想法。
若不是楊帆刻意陪晉陽公主這些女眷坐在了一起,可能還真會惹注意。
不過,即使如此,一直注意到楊帆幾人的陳月茹卻是發現了什麽似的!
李泰這邊,見到楊帆也想一探究竟,适時問道:“既然萬年縣公與你并不相識,黃公子何出此言?”
黃贲一臉憤懑,欲言又止,轉頭看向了陳學禮。
自知不能再沉默,陳學禮歎息道:“如今有殿下做主,那不妨說出來,也請大家評評理。”
聽到陳學禮這麽一說,李泰更奇怪了,對着陳學禮問道:“陳老,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學禮一臉糾結,好半晌,才長歎一聲,說道:“殿下,說起此事,老朽也是頗感詭異,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大家可記得那一首詞《明月幾時有》,據說乃是關中才子楊帆所作,不知殿可曾聽聞?”
作爲詩詞的愛好者,李泰自然聽過,而且經常不斷揣摩,甚至把這首詞作爲秋夕的巅峰之作。
當時他恨不得能把這首詞據爲己有,畢竟,這麽一首好詞對于提升他的個人形象是很好的。
但楊帆是在望月樓現場做出來的,有關中這麽多才子作爲見證,誰敢據爲己有?
想到這兒,李泰便點頭道:“這是一首好詞,本王當然聽說過。”
陳學祝再次歎息,臉上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緩緩說道:“可問題是,這首詞同一天在江南乃是黃贲所作,據他所說,這首詞他早已打好了腹稿,隻是秋夕當天才拿出來,老朽問了好幾名學子,他們也證實這首詞是黃贲所作。”
轟!
在座的衆人皆是大驚。
李泰更是失聲叫道:“這不可能吧?”
抄襲,這是文人的恥辱,在這個年代是最讓人深惡痛絕的!
在這個詩酒風流的年代,一首流傳千古的名篇,足以使得一介布衣平步青雲!
在大唐的科舉制度裏,就有專門考詩詞的,隻要有拿得出手的詩詞,就可以做官。
試想,若是一個人讓别人代寫,又或者去抄襲竊取别人的作品,這簡直就是欺君之罪!
更何況,但凡找人代寫或抄襲者,才學一定低劣,人品道德必然敗壞。
這樣的人,一旦證實,必将受到士林之人的唾棄,身敗名裂那是輕的。
李泰根本不相信楊帆會做出這樣的事。
再說了,楊帆可不僅僅寫出《明月幾時有》這樣的詩詞。
像《愛蓮說》這樣的名篇可不比《明月幾時有》差!
再說,這首詞已經做出來一年多,爲何早不捅出來晚不捅出來,偏偏在這時候捅出來,而且是想利用他李泰這雙手。
最主要的是,李二陛下剛剛把漳州、泉州兩個封地轉給高陽公主。
如今卻出現這檔事兒,楊帆會不會懷疑是自己安排的,故意從中作梗。
想到這兒,李泰頓時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如果這是陰謀,顯然已經謀劃一年多,那這些人的算計也太可怕了!
想到這些人居然算計到了自己頭上,李泰一張胖臉瞬間陰沉了下來,一雙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黃贲,一字一句說道:“黃贲,此事關系重大,最好想清楚之後再說,若隻是一時口快,毀了萬年縣公的人品清譽,便是陛下也不能保得了你。”
說實話,對于兩人的話,李泰是不信的。
楊帆人品如何,李泰自認爲有一定的了解,畢竟當初特意研究過。
雖然楊帆很憨,平時做事桀骜不馴,不尊禮法,甚至有一種荒誕沖動的感覺。
但可以說是一名坦坦蕩蕩的君子,絕非心思龌蹉的小人。
抄襲?
絕對不可能!
更何況,不管是防治天花瘟疫,還是科舉改革……
這些功勞都足以讓楊帆名聲遠揚,可楊帆對這些卻不屑一顧。
因此,楊帆想出名的話根本不需要靠抄襲這種手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