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跟在老太監王煥貴,還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侯君集的聲音:“王公公,暫且留步,今日陛下特召本将前來,可否一同前去觐見陛下。”
老太監王煥貴微微點頭:“陳國公客氣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
侯君集作爲李二陛下頗爲看重的軍中将領,又是太子李承乾的心腹愛将,如此要求,王煥貴當然不會拒絕。
更何況,以侯君集的地位,絕對有資格先一步入内,像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就早已經進入了太極殿。
“多謝公公!”見王煥貴并沒有拒絕,侯君集得意一笑,看向楊帆的眼神充滿了挑釁。
意思很明顯,即使皇帝沒有馬上召見,他也有能力一同進去。
對于侯君集這種小孩子的做派,楊帆不以爲意的笑了笑,不予以理會。
王煥貴看着侯君集嚣張的模樣,微微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麽。
隻是又轉頭對着正在城門口等待的官員說道:“各位大人稍等片刻,陛下有令,一柱香之後再請各位大人入内。”
“諾!”
來到太極殿的時候,殿内已經有很多人靜靜的肅立着,這些人清一色的紫袍金魚袋,顯然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
這些官員可以說是朝堂上最頂級的一小群人。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人代表着大唐錯綜複雜的勢力。
此時李二陛下高坐于首,面色陰沉,顯然心情不是很好。
當楊帆走進殿内的時候,這麽多高官顯爵肅立無聲。
那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甯靜,讓楊帆沒來由的一陣壓抑。
他微微低頭,目不斜視,緊跟在老太監王煥貴的身後。
至于與楊帆齊步前行的侯君集則是意氣風發。
隻見他挺胸闊步,背負雙手緩緩前行,不少官員在錯身而過的時候,躬身施禮。
顯然,這些人要麽是與侯君集交好的,要麽是屬于支持太子李承乾的,這些人都在祝賀侯君集的歸來。
侯君集并不回禮,隻是含笑的點點頭,腳步毫不停頓,這逼裝的絕對夠格。
這就是地位、這就是氣場。
可以說,現在的侯君集,才是那個高傲無比的小白猴。
這些官員在向侯君集打招呼的同時,自然注意到了正扛着一個大箱子的楊帆。
大家都知道侯君集與楊帆的恩怨,如今卻兩人齊步而行,心頭有些詫異。
什麽時候這兩人的關系這麽好了?
更讓衆人奇怪的是,楊帆這小子扛着個大箱子進太極殿幹嘛?
難道想趁李二陛下求雨成功這個大喜的日子搞什麽溜須拍馬的玩意兒?
于是乎,大家看向楊帆的眼神有些鄙視。
不過,這些人心頭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因爲此時李二陛下正因爲魏征的一紙奏折而頭疼不已,哪裏還有心情去看那些拍馬溜須的東西?
楊帆當然也察覺到了這詭異的氣氛。
甚至還感受到幾位官員鄙視和幸災樂禍。
心裏不由狐疑,自己與這些老幫菜并沒有什麽沖突和交集,難道他們是爲侯君集打抱不平?
來到大殿比較靠前的位置,楊帆他們直接停了下來。
李二陛下還沒有讓其上前,楊帆隻能在一邊等着。
回頭看了看肅然而立的官員,再伸着脖子向前瞄了瞄。
大殿的最前排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征等人依次而列。
連已經淡出朝堂的李靖也罕見的出現在了殿内,甚至還有一些楊帆根本沒見過的老者。
這些人能夠與長孫無忌等人并列站在第一列,顯然地位都不低。
此時魏征正跪倒在大殿中央,也許是跪的時間有些長,也許是年紀有些大,整個身驅有些微微顫抖。
大唐時期,其實是很少行跪拜禮的,魏征如此作爲,顯然是與李二陛下杠上了。
想想也是,也隻有魏征這個又臭又硬的家夥才能把李二陛下逼到絕境。
見楊帆停了下來,侯君集也駐足停留,發現楊帆正在那東張西望,便笑問道:“忠義侯,你不是要獻什麽寶貝嗎,正好趁着大家都沒有請奏,還不趕緊獻上去?”
隻是,侯君集心頭卻暗暗驚訝。
楊帆這棒槌也不是完全無腦嘛,居然能夠看出殿内緊張的氣氛。
這小子顯然害怕引火上身,所以才不敢上前。
看着極地慫恿自己上前的侯君集,楊帆知道,這家夥顯然沒安好心。
可如今也隻有自己打破這種尴尬的局面最好,但必須要講究方式方法。
若不然惹惱的皇帝,又得罪了在場的衆人,那将是得不償失。
看了看正幸災樂禍的侯君集,又看了看扛在肩上的大箱子,楊帆眼睛一轉,馬上有了主意。
“哎喲,多謝陳國公提醒,差點就忘了正事,這東西可是陛下急着要的。”
說着,楊帆扛着箱子準備往前走,隻是經過侯君集身邊時,手裏的木箱不知道爲啥突然掉了下來。
砰……哎呦……
隻聽一聲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音響起,随即侯君集的慘叫聲傳來,在這寂靜的大殿内顯得格外凄慘。
衆人回頭一看,侯君集那張英武的老臉上已是一片慘白,豆大的汗珠子噼哩叭啦的往下掉,顯然疼的不行。
隻見侯君集雙手正死死的抱着腳痛呼,而木箱子的一個角這死死的砸在侯君集的腳背上。
地上有絲絲的血迹滲出,顯然傷的不輕。
想想也是,能把侯君集這個武将砸得痛呼,起碼是傷筋動骨了。
見狀,楊帆惶恐地道:“哎呀,陳國公,真對不住,這箱子實在太沉了,一路行來你也不幫襯一把,我實在支撐不住了,所以掉了下來……”
聽到楊帆的話,侯君集差點吐血。
一路行來,楊帆扛着這箱子穩穩當當,如今突然支撐不住砸下來,怎麽可能這麽巧?
他敢肯定,楊帆這混蛋一定是故意的。
可這裏畢竟是太極殿,上面坐着的是李二陛下。
爲了體現自己男人的一面,侯君集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指着楊帆艱難的說道:“你伱……我、我……應該沒什麽大礙!”
此時的侯君集欲哭無淚!
今天李二陛下特意把他召來,就是想重新重用。
若是還沒上任就受傷,豈不是又要回家休養幾個月。
對于權力欲望極其旺盛的侯君集當然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事到如今,隻能啞巴吃黃連自吞苦果。
楊帆心頭暗樂,臉上卻也一本正經的說道:“陳國公,若沒事你叫這麽大聲幹嘛,吓我一大跳,你叫這麽大聲,我還以爲砸死人了呢,不過,這也怪你,看我搬這麽大一個箱子,怎麽不離我遠一點,你也太不小心了!”
侯君集快氣暈了!
這小子用箱子砸自己的腳,居然惡人先告狀,說自己的叫聲吓了他一大跳。
難道這棒槌眼睛是瞎的麽,沒看到自己的腳都被砸出血了。
而且這麽大一個箱子重重砸下,肯定骨折。
如今楊帆卻說起風涼話,差點讓侯君集背過氣去。
殿内的其他官員見到楊帆這麽不要臉,紛紛捂臉不忍直視。
隻能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侯君集表示同情。
楊帆這家夥實在太壞了!
用箱子砸人還說别人不小心,這也沒誰了。
不過,這棒槌剛剛設計了崔家,如今又再次坑侯君集,簡直就是惡魔。
連侯君集這個狡猾的家夥都三番兩次被楊帆算計,自己還是離這個家夥遠一點爲好。
于是乎,大家的腳步不由自主移了移。
顯然,這種引起大家注意力的方式果然有效,李二陛下的視線轉了過來。
看了看地上的大箱子以及楊帆,又看了看正倒地痛呼的侯君集,李二陛下皺着眉頭問道:
“此乃朝廷重地,怎能随便大呼小叫,朝廷的威嚴何在?你們若不作出個解釋,定不輕饒。”
侯君集正想告狀,卻沒想到楊帆噗通伏地,恐慌的說道:“陛下乃千古明君,事事明察秋毫,你可要爲微臣做主呀?”
侯君集直接楞住了!
這是什麽情況?
好像受傷的人是我吧?
你這個罪魁禍首卻好像有什麽天大的冤屈似的,是不是搞反了?
一時間,侯君集頭腦有些發懵,轉不過彎來。
而在場的衆人卻再一次認識到了楊帆的無恥。
這小子胡攪蠻纏的本事簡直已經到了出神入化。
若是沒有必要,還是少惹這小子爲妙?
本來一直在思索該如何勸誡李二陛下的長孫無忌、房玄齡幾人也被楊帆的聲音吸引。
楊帆這小子還有求别人爲他做主的時候?
不約而同的,大家都将目光瞄向一臉呆滞的侯君集,以及他腳背上的大箱子……
然後大家秒懂,這兩人必是起了沖突,誰對誰錯暫且不論,這侯君集必然是吃虧的那一個。
長孫無忌幾人覺得理所當然,楊帆的身手威猛且狡詐如狐,不知道多少人在他手上吃過虧。
況且,侯君集也不是第一次栽在楊帆手上,既然不知道長記性,那就讓他吃點苦頭。
李二陛下一隻手肘支在龍椅的把手上,另一隻以手覆面,深深爲楊帆這個惹禍精感到無地自容。
自己被這幾位朝中重臣聯名勸誡,正煩着呢!
楊帆這小子又來搞事,豈不是添堵嗎?
雖然很是無奈,李二陛下還是耐着性子問道:“那你說說怎麽回事?”
雖然李二陛下面上毫無表情,根本看不出喜怒。
但是說話的語氣卻能夠聽出其中的火氣。
楊帆眼角一抽,這位皇帝顯然剛剛被氣得不輕,這家夥拿魏征沒辦法,可不要撒到自己身上。
想到這兒,楊帆腦門上出了一層虛汗。
他對李二陛下的無理取鬧、禍水東移的本事那是深有體會。
如今正趕上這家夥心情不爽,搞不好今天獻上大禮不說,沒得到獎賞還要被打一頓。
于是楊帆趕緊裝出一臉誠惶誠恐之色說道:“陛下,這可不怨微臣啊,本來未曾想讓陛下把正事辦完,才爲陛下求雨成功獻禮……”
“不曾想,陳國公嫌我扛着這個大箱子礙眼,于是催促着讓我趕緊給陛下獻禮……”
“受到陳國公這樣的大人物催促,我的心裏難免緊張,這才不小心把箱子砸到了他的腳上。”
“不過,幸好有陛下的庇佑,陳國公沒有什麽大礙,實乃萬幸。”
說着,楊帆沖侯君集大叫道:“陳國公,剛剛你可是親口說了,這箱子砸到你根本沒有大礙,若是你有什麽舊傷複發,可不要賴到我身上,如今陛下要責罰我,您說句話呀……”
侯君集臉色都青了,臉頰上的肌肉不斷抽搐幾下。
看着一臉詢問向他看過來的李二陛下,隻好擠出一個跟哭似的笑容:“陛下,忠義侯說的沒錯……”
心裏卻氣得差點要撲過去把楊帆掐死算球。
這也讓侯君集體會到了啞巴吃黃連的痛處。
見當事人都沒有追究,李二陛下歎了口氣,無奈的擺了擺手:“朝中事務繁多,朕懶得管你們這些閑事,陳國公既然已經歸朝,那你就先任左威衛大将軍吧。”
“陳國公回家反省已有半年有餘,希望此次覆任能夠兢兢業業,謹言慎行。”
“至于楊帆,你扛這麽一大個箱子進來太極殿幹嘛?若沒有正當的理由,看朕不打你闆子。”
李二陛下當然知道楊帆箱子裏裝的是什麽!
本來還想利用楊帆這個發明作爲壓垮世家門閥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惜,今天一大早,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就聯名對他昨天抓捕清河崔氏全族的行爲進行了反對,這才有了剛剛李二抓狂的一幕。
看來隻能用楊帆這發明來轉移這幾人的注意力。
“陛下,在木箱裏裝着微臣發明的一種神器,主要是爲了慶賀陛下求雨成功,微臣這就打開!”李二這種淺顯的暗示楊帆當然能夠看懂,于是趕緊說道。
說着,轉頭對着侯君集大喝道:“陳國公,陛下給你授官了,怎麽還不趕緊起身謝恩?啧啧啧,左武衛大将軍,實在太讓人羨慕了!”
聽到楊帆的話,侯君集臉都氣綠了!
咬牙切齒狠狠的瞪着楊帆,卻沒看出這家夥是揶揄他還是真心祝福他。
不得不說,楊帆這副看似憨厚的表情很具有迷惑性。
再加上前世當群演練出來的演技,即便侯君集有火眼金睛,一時也無法分辨楊帆的真實意圖。
但這混蛋說的話真的很氣人!
自己以前是左衛大将軍,比起現在左武衛大将軍那可要地位尊祟得多。
要不是楊帆這小子彈劾他在吐蕃燒殺搶掠,他也不會被李二免了左衛大将軍職。
現在隻是一個左武衛大将軍,有什麽好高興的?
雖然心頭很氣憤,但侯君集還是忍着怒氣說道:“某得陛下信任,重新委以重任,當然要感謝陛下聖恩,隻是,你可否先把這箱子移開?”
楊帆憋了憋嘴,輕聲嘟喃道:“都說陳國公勇猛非凡,我看也不過如此,又沒受傷,一個小小的箱子不知道自己推開嗎?”
話雖如此說,但楊帆還是很利索的移開了木箱。
可如此明目張膽的調侃,本來已經艱難站起身來的侯君集差點又摔倒下去。
這小子簡直氣死人不償命。
若不是太極殿,侯君集一定要把楊帆活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