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績的維護,李二陛下并不理會,反而對着楊帆說道:“既然忠義侯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那就趕緊說出來吧,不要讓大家久等。”
其實,李二也能夠看出李績這是故意袒護楊帆,但他卻不能夠聽之任之。
最主要的原因是楊帆太出色了!
不管是提出科舉改革,還是一戰平定吐蕃,甚至是各種天馬行空的想法,無不體現着楊帆的與衆不同和優秀。
如此人才,李二陛下當然不可能讓楊帆有一絲一毫與世家走近的可能。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楊帆與幾大世家不死不休,而如今就是最好的機會。
雖然楊帆以後可能會被幾大世家報複,但也總比讓楊帆與世家親近強。
說難聽點,其實李二陛下的内心有些害怕。
一旦像楊帆這樣優秀的人才被世家吸引,對皇族絕對是滅頂之災。
即使楊帆即将成爲驸馬,李二陛下也不可能完全放心。
所以,對李績的話李二陛下才會視而不見。
見此情景,李績隻能苦笑的看向楊帆,投來了愛莫能助的眼神。
楊帆理解的笑了笑,而後轉頭看向了李二陛下。
雖然楊帆前身并未在官場上混過,但畢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沒見過豬跑,但總吃過豬肉。
李二陛下這麽做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
提供天花防治方法、提出科舉制度的漏洞、打造駿揚坊商業帝國、一戰平定吐蕃,年紀輕輕不僅詩詞無雙,而且在科舉考試秀才科中名列榜首……
一切的一切,簡直是妖孽所爲,自己顯得太鋒芒畢露了!
對自己這種人,即使自己作爲皇帝,也會産生深深的忌憚,所以李二陛下有這樣的舉動也就不足爲奇了。
顯然,這位皇帝是想要自己與世家交惡,永遠隻能緊靠在他這個皇帝的庇護之下,永遠不能脫離這個他這個皇帝的掌控。
可惜,李二陛下算露了一點。
雖然楊帆确實不想與這些世家發生沖突,但并不代表是怕了這些世家。
楊帆隻是不想花費太多的時間在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上罷了。
既然李二陛下對自己這麽不放心,讓他心安一些又何妨?
于是楊帆談然說道:“陛下有令,臣當然知無不言,但微臣需要說明的是,許章一案,陛下欽定秦懷道徹查此案,微臣并未參與。”
“之所以知道此案的前因後果,隻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因此,雖然微臣此時說的所見所聞都是真實無誤,但最終的證據還是需要以秦懷道上奏的證據爲準。”
楊帆這番話的意思很明顯。
許章一案的調查結果,還是你這個皇帝陛下英明,一切的功勞都屬于你欽定的官員秦懷道。
雖然這話也可以證實李績奏折上證據的真假,但卻委婉的向世家表達了意思。
說自己并不是故意想與世家爲敵,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隻不過是恰好碰上罷了,也是皇帝讓我說的。
對于楊帆這樣的滑頭,李二陛下頗爲無奈,那表情就好像吃了死蒼蠅一般難受。
本來就是想讓楊帆徹底與世家對立起來,以後一直活在他這個皇帝的庇護之下。
可如今楊帆以“恰逢其會”爲由,巧妙的轉移了世家的怒火,這讓李二陛下心裏堵得慌。
楊帆這混蛋簡直太狡猾了!
李二陛下雙眼冒火,恨不得将楊帆這家夥暴打一頓。
剛剛你這混蛋在朝會上睡覺,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讓伱小子站隊,卻搞得模棱兩可,實在是太氣人了。
李二陛下正待發作,魏征此時站了出來,躬身說道:“陛下,既然忠義侯隻是恰逢其會,何不讓負責此案的官員前來論證,這樣豈不是更清楚?”
對于李二陛下的算計,魏征當然是心領神會,可惜他不想讓李二陛下得逞。
在魏征看來,楊帆有着一個敢說敢做、正直不阿的谏臣潛力。
這樣的年輕後進就應該保持中立,即使面對皇權也不該卑躬屈膝。
魏征想把楊帆培養成他的接班人,那種可以噴天噴地的存在……
話音剛落,房玄齡、李績、蕭瑀、長孫無忌、程咬金等人紛紛出列,奏道:“陛下,鄭國公言之有理,何不讓調查此案的秦懷道進殿說明情況?”
這些人大多都與楊帆的交情很深,自然也不希望看到楊帆與這些世家對立。
當然,隻有長孫無忌是另有計算。
因爲楊帆一旦徹底倒向皇帝,必然會進一步得到李二陛下的信任,這絕對不是長孫無忌想看到的。
眼看着朝中幾位重臣紛紛爲楊帆打掩護,讓秦懷道出來做證,李二陛下差點肺都氣炸了。
楊帆這種人若不與世家決裂,不掌控在手中,誰能夠放心?
可是,話已經到此份上,讓楊帆與世家勢不兩立,顯然已經行不通。
看來隻能另尋他法。
李二陛下輕歎一聲!
真沒想到,楊帆進入官場短短兩年時間不到,居然結識到了如此多的朝中重臣,這混小子也太妖孽了!
可李二陛下并不會怪魏征這些大臣。
因爲他心裏明白,這些人其實并沒有什麽壞心思,都是支持他李二的忠實力量。
之所以如此維護楊帆,除了與楊帆的交情以外,更多的是對年輕後進的愛護。
不過,李二陛下顯然不想如此輕易罷休,不理會魏征等大臣,眼神直愣愣的盯着楊帆,說道:
“雖然忠義侯不負責此案,畢竟也見識了個種緣由,不如先說出來讓大家了解了解,假如有些不全的,朕再讓秦懷道進殿陳述。”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楊帆再沒有拒絕的理由。
咽了咽口水,被李二陛下憤怒且略帶威脅的目光吓得心驚膽跳,此時隻能硬着頭皮上。
更何況,自己剛剛在睡覺,若此時再撫了李二陛下,那就是一個“大不敬”之罪。
畢竟,在朝會上睡覺,皇帝把他發配嶺南,楊帆也不敢說什麽……
此時面對李二陛下威脅的眼神,楊帆知道必須說點什麽。
目光在衆官員的身上緩緩掠過,這才朗聲說道:
“啓奏陛下,據微臣所知,許章之死并非是上天的警示,而是某些人爲了阻撓科舉考試故意制造的人禍,根據證人證言證詞,此次的幕後推手乃是清河崔氏……”
話音剛落,殿内一片嘩然,本來沉寂的太極殿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真沒想到許章之死居然是崔家造成的,難怪崔家的人總說許章之死是上天的警示呢!”
“誰說不是呢?原來是賊喊捉賊呀!”
“噓,事情還沒有定論,可不能亂說,畢竟這也隻是忠義侯的一面之詞。”
崔永平頓時坐不住了,怒氣沖沖的指着楊帆喝道:“簡直是信口雌黃,殺死許章對我崔家有何好處?”
“忠義侯,若是你拿不出證據,故意造謠生事,我定讓陛下爲我崔家做主,治你一個污蔑之罪。”
看着歇斯底裏的崔永平,楊帆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問道:“你可認識一個叫王大錘的人?”
崔永平微微一楞,連忙否認:“王大錘何許人也,關我崔家何事?”
在崔永平的腦海中,确實沒有王大錘的印象。
可惜,此時的崔永平并沒有反應過來。
王大錘在被賣入崔家爲奴後,一直以崔大這個名字稱呼。
對于崔永平的否認,楊帆并未生氣,而是自言自語說道:“王大錘,現名崔大,今年25歲,從小被賣入崔府爲奴,因頗有文才,被崔家脫去奴籍,今年科考,高中明經科第六名,科考期間,與許章同住一個宿舍,同在一個考場……”
楊帆每說出一句,崔永平的臉色就變得煞白一分。
他的父親崔抒護說過,不可能有人查到崔大的身上麽,現如今楊帆怎麽對崔大如此了解?
崔永平頭腦有些發懵,楞楞的站在原地,顯然是被震住了!
想想也能夠理解,本來以爲此案最關鍵的環節已經做得天衣無縫。
如今卻如同集市上被剝光了衣服的美女,直接暴露在了衆人的面前,怎能不讓崔永平驚詫。
看着心神失守的崔永平,楊帆并未停下,繼續質問:“崔侍郎,你可認識此人?”
此時崔永平方寸大亂,顧不得回答楊帆的問題,對着李二哭訴道:“陛下,崔大雖然從小賣身到崔家,我們崔家也一直把他當家人看待。”
“但此次讓崔大脫去奴籍,參加科舉考試,他已經不屬于我崔家的人。”
“如今崔大剛剛高中明經科第六名,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卻被冤枉殺人,甚至用他構谄我崔家,其心之險惡路人皆知,請陛下爲我崔家做主。”
此時杜峰也忍不住了!
作爲禦史,本來是各世家向李二陛下發難的重要一環節。
可惜現在事情有反轉,杜峰隻能提早幫襯。
“陛下,看來忠義侯的證詞是從這個王大錘口中得到的!”
“王大錘作爲高中明經科的學子,卻被冤枉,定然是被刊訊逼供、屈打成召,微臣認爲應該重新徹查。”
其他世家之人也紛紛出言附合。
“陛下,此事确實頗爲蹊跷,王大錘前途一片光明,他何必要故意害死許章自毀前程,根本說不通。”
“是啊陛下,王大錘作爲寒門學子,定然支持科舉考試這種取仕之道,因爲隻有通過科考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他根本沒有理由故意阻撓科舉考試……”
衆多世家官員紛紛提出了質疑,崔永平的頭腦也逐漸冷靜了下來,厲聲道:“陛下,忠義侯故意陷害我崔家,請陛下爲我做主。”
“我清河崔氏乃是傳承千年的書香門第,本來就是以詩書傳家。”
“科舉考試本來就是爲我們這種讀書人提供了報效朝廷的機會,崔家怎麽可能會故意阻撓?”
“顯然,這是忠義侯公報私仇故意構谄,請陛下明鑒。”
杜峰此時又開口道:“陛下,作爲明君,可不能聽信忠義侯一面之詞,此事顯然另有隐情,不可不察。”
看着衆世家官員強言狡辯,李二陛下臉色不善。
雖然知道這些人不可能輕易認輸,但真沒想到會如此不要臉。
于是李二陛下冷冷一笑,緊盯着杜峰肅然問道:“你說王大錘沒有殺人的理由,所說的證據也是刑訊逼供所得,那麽你可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保證王大錘沒有問題?”
這下杜峰猶豫了!
雖然答應崔氏共同向李二陛下施壓,那是因爲有共同的利益所在。
若是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擔保,杜峰可沒有這麽頭鐵,于是隻能支支吾吾的說道:“陛下,微臣隻是推測,所以不敢保證,但是很有可能……”
李世民直接打斷了杜峰的話,擺手說道:“朕不想聽什麽推測,朕需要确切的證據。”
“你作爲禦史,難道不知道推測根本不能作爲證據?”
“堂堂禦史,居然用推測、可能……這種詞語來朝堂上胡攪蠻纏,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朕要求禦史聞風奏事,是讓你們有确鑿證據的情況下才能拿來朝會上讨論,可如今你卻胡攪蠻纏,浪費時間,真以爲朕不敢治你們的罪否?”
見到李二陛下大發雷霆,杜峰喃喃不敢再言。
其他官員見杜峰這個禦史都不敢帶頭說話,也都紛紛默然。
崔永平見狀,心頭暗道一聲不好。
本來杜峰這個禦史就是帶領大家發難的先鋒,如今這個先鋒兵被李二陛下以雷霆手段壓制,看來此次失利已成必然。
崔永平當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于是作出最後的努力:“陛下,雖然王大錘有殺許章的可能,但此事絕對與我崔家無關,因爲我崔家沒有殺許章的理由……”
聞言,李二陛下陰晴不定。
崔永平這話顯然是代表着世家進行了讓步。
本來以王大錘的口供,是能夠繼續讓世家付出代價的。
可惜爲了不牽扯出太子李承乾,看來隻能點到爲止。
如此好的機會,讓李二陛下心有不甘,目光惡狠狠的瞪向李承乾,讓這位太子殿下心頭一顫。
雖然李二陛下想要點到爲止,可楊帆不打算住手。
崔永平、杜峰兩人總是明裏暗裏說自己刑訊逼供,故意構谄,每次也是故意刁難。
如果不給他們一點顔色看看,豈不是認爲自己好欺負。
想到這兒,楊帆言之灼灼說道:
“陛下,禦使杜峰故意糾纏,有包蔽兇手之嫌,而且根據百騎的調查,王大錘與崔家有着極不正當的關系,崔永平作爲吏部侍郎,卻不懂得明辨是非,故意混淆視聽。”
“因此,微臣認爲,杜峰、崔永平與王大錘有同謀之嫌,應當嚴懲。”
這次捉住了崔永平和杜峰的小辮子,所以格外理直氣壯。
之所以要坑崔永平、杜峰一把,倒不是有多大的仇怨。
而是這兩人每次都與自己作對,讓楊帆很是不爽。
何況這次已經得罪了他們,幹脆借李二之手把這兩人弄掉。
正所謂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楊帆決定豁出去了!
至于李二陛下會如何收拾這兩人,就不是楊帆能夠決定的了!
反正隻要讓他們知道自己也不好惹就行。
聞言,杜峰和崔永平卻是吓得肝兒顫!
楊帆這小混蛋也太狠了!
明明李二陛下已經不想再追究,可這家夥簡直不急不饒!
同謀這個罪名要是坐實了,且不說會不會發配充軍,但這官職一撸到底就成了定局,簡直太狠了!
擡眼看看面沉似水的李二陛下,杜峰和崔永平對視了一眼,心裏咯噔一聲,這可不是好預兆。
在官場上混了這麽多年,對于這位皇帝的性情也稱得上了如指掌。
杜峰沒有求饒,反而以頭頓地,字字泣斥:“陛下,都是微臣一時糊塗,不明辨是非,才鑄下大錯,被那奸人所用,微臣請求陛下原諒……”
崔永平咬了咬腮幫子,心下一橫,說道:“王大錘雖然現在不屬于我崔家的家奴,但犯下如此大罪,我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任憑陛下處置!”
兩人知道,李二陛下這人不會同情誰,但是他喜歡有擔當的人。
所以,兩人根本不敢求饒,隻能反其道而行之,誠懇認錯,态度端正。
希望李二陛下能念在态度良好以及崔氏的情分上,饒了他們這一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