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楊帆不斷翻閱那些堆積如山的情報。
幸好這些資料的都是用毛筆書寫,情報雖然看起來很多,以楊帆的浏覽速度倒也看完了一大半。
看着快速翻閱着資料的楊帆,李君羨搖了搖頭,這位老弟是搞什麽東東?
如此快的浏覽速度可能連裏面的内容都沒有看清楚,更不要說從裏面找出證據或者線索。
朝窗外望了望,時辰又來到傍晚,都已經第五天了,看來還是沒有什麽收獲。
李君羨哀歎一聲,說道:“議善兄弟,找不到線索也沒什麽,先休息休息。”
“如果到年關還找不到幕後主使之人,某向陛下請罪就行,不會連累兄弟你。”
“再說,這些資料亂七八糟的,都是一些日常的記錄,根本沒有一樣有用的線索。”
“即使是有,一時間也不可能從這麽多情報之中找出有用的線索來。”
要說李君羨這話也沒錯。
如果是一般人,想要從這些海量的信息中找出有用的,簡直是大海撈針。
坐在一旁不說話的秦懷道也同樣不看好,這些資料的信息量他是最有體會的。
自從調查伏擊一案,秦懷道就沒有回過家,幾乎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才把這些資料看完。
即使是這樣,他也是看得頭昏腦脹、眼花缭亂,根本找不出頭緒來。
雖然秦懷道很仰慕眼前這位文武雙全的忠義侯,可也不認爲楊帆能夠馬上找出證據或者線索。
不過,看完了大半資料後,楊帆卻是胸有成竹,從這些資料中,他看出了一個規律。
放下手中的卷宗以後,楊帆信心滿滿的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從軍器監官員和工匠手中購買弓弩的人,其實都有一個共同點。”
李君羨微微一楞:“什麽共同點?”
秦懷道也是一臉疑惑。
難道這位侯爺真的找出了線索,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而且這些卷宗都還沒有看完,就敢如此笃定,簡直不可思議,不過更多的是期待。
隻見楊帆言辭鑿鑿的說道:“這些購買弓弩的人,他們之間居然相互不認識,這不是很奇怪麽。”
李君羨與秦懷道卻聽得一頭霧水,這些人相互不認識不是很正常嗎?
楊帆沒讓他們久等,呵呵一笑解釋道:“如果你們聽過小世界理論和蜘蛛網構架就不奇怪了。”
小世界理論又叫六度分隔理論。
簡單來說,在星球生活的任何一個人,你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六個。
也就是說,最多通過六個人你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
而蜘蛛網構架則是說,隻要有社會活動的人,不管他們認不認識,其實都有一條隐形的線把他們互相連接起來。
同樣的道理,通過這樣的理論便可從卷宗内找出這條隐形的線。
跟着這條線,即使找不到幕後主使之人,也距離不遠了。
當然,楊帆能夠如此有信心,還是倨于這些證據更加佐證了武媚娘當初梅花衛調查出來的結果。
如今楊帆隻需要通過這個理論去引導李君羨和秦懷道朝着這方面追查就行。
雖然這個理論對于信息堵塞的古代來說有些不成立。
但在一個隻有百萬人口的長安城裏面生搬套用這套理論還是可以的。
當李君羨還是一頭霧水之時,秦懷道反倒眼前一亮,有些不确定的問道:
“您的意思是,既然這些購買人相互之間不認識,那麽在他們之間必定有一條無形的線牽連在一起,要不然根本無法解釋這些弓弩會集中在一起。”
“而我們隻要找到與這夥人都接觸過的人,便能從這裏突破找到幕後主使之人。”
楊帆打了一個響指,點頭贊同道:“孺子可教,小公爺果然聰慧,一下子就想到了點子上。”
“不管這些人把弓弩轉賣了多少道,萬變不離其中,隻要找出他們之間的聯系,必定能夠找出幕後之人。”
說着,楊帆指着書案上成堆的卷宗,繼續說道:“不要認爲這些看似亂七八糟的東西沒用,其實所有的答案都在這裏邊,我們要做的,就是把線索整理出來。”
“這些卷宗,裏面都記載着他們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你們可否想到什麽?”
李君羨一臉懵,有些不明所以。
而秦懷道卻陷入了沉思,隻是眼前還有一點點迷霧總是拔不開,讓他有些糾結。
看着秦懷道的樣子,楊帆暗道,這小子還真有天賦。
如果是一般人,如此先進的理論,可能還是一頭霧水,例如李君羨。
可秦懷道好像抓住了什麽,楊帆不介意培養一下這個年輕人,于是自顧自說道:
“剛才跟你們說了小世界理論,那麽接下來,本侯現在教你們怎麽做數據篩選。”
看楊帆真有辦法,李君羨有些急切說道:“議善兄弟,不要賣關子了,趕緊說吧,不過,桌案上有幾千份情報,這數據真的太大了,要如何才能快速甄别?”
楊帆呵呵一笑:“老哥,别急。”
說着,楊帆站起身來,讓人把桌案上的資料全部清理掉,直接立起來當成了黑闆。
又讓秦懷道安排十幾個書吏一起把購買弓弩的人信息列在上面,連他們的活動軌迹都做了一個大體的标注。
看着整個值房被楊帆整得烏煙瘴氣,李君羨又覺得是不是楊帆又在胡鬧?
他可是很清楚這位兄弟胡鬧的本事。
該不會是閑着無聊,又找不到線索,所以就胡亂搞一通吧?
李君羨瞅着忙得團團轉的秦懷道,撇了撇嘴:“議善兄弟,就是這種笨法子,如果要把卷宗的内容眷抄一遍,這起碼要十來天啊!”
楊帆卻不管不顧,一邊指揮一邊解釋:
“想從海量的信息中進行歸納,尋找出其中規律,其實很簡單。”
“這些信息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我們要找的,隻是有着共性的一些信息。”
“比如,這些人中起碼兩三人都見過哪一個人,亦或者他們都去哪一個地方,或者有什麽共同的朋友,我們隻要注意這些有共性的地方就行。”
“通過數據的篩查,再在配合小世界理論,那麽很輕易就能找出某一些看似完全沒有關聯的人或者事,他們其實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這種在後世經常使用的檢索方法可以說是人人盡知。
現代的情報組織之所以能夠快甚從上億的信息中收集各種情報,就是分類列目。
從目标人物的日常習慣、生活習性、接觸的人物中去尋找規律,最後通過信息的彙總,找到共性線索。
其實,所謂的數據篩選,核心很簡單,就是放棄對因果關系的關注。
取而代之,選出信息之間的聯系。
如此先進的方法,在幾千份情報中尋找一些共性,實在不要太簡單。
幾個時辰之後,李君羨和秦懷道直接目瞪口呆。
從軍器監販賣出來的弓弩,轉手弩弓的次數共有一百多次。
可最後接觸弓弩之人總共卻隻有五人,根據這些人的行動軌迹,以及他們所接觸的人,清楚的記錄在大大的桌案上,讓人一目了然。
抽絲剝繭一層層捋下去,這些人都去了崔氏酒樓,而且都與段瓘和崔永健有過接觸。
經過數據的彙總,所有的信息都指向段瓘和崔永健,這已經不是巧合能夠解釋得了的,兩人必然脫不了幹系。
楊帆微微一笑,說道:“老哥,這兩個人你們應該不陌生吧?”
李君羨臉色有些難看:“當然……”
心說,他們好像沒有伏殺吳王殿下的理由吧?
可是李君羨哪裏想得到,本來要對付的就不是李恪。
秦懷道則是恍然大悟。
原來是他們!
當初也曾懷疑過,但從來沒想過段家以及崔氏真會涉及到此案之中。”
再說,這可是龐然大物啊!
誰敢輕易把他們捉來審問?
秦懷道一時間犯了愁:“侯爺,将軍,這可涉及到褒國公府和清河崔氏,怎麽辦?”
楊帆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說道:“把他們捉來審問一番就知道了。”
李君羨冷着一副棺材臉說道:“咱們還是等明天上報陛下以後再去抓人吧?”
楊帆憋了憋嘴随後伸了個懶腰,摸着肚子說道:“先找些吃的,然後趕緊出發捉拿嫌疑人……”
“以前之所以不敢去抓他們來審問,是因爲沒有證據,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們,便是段家和崔氏想保也保不住他們!”
李君羨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苦笑着說道:“議善兄弟,如今已是子時三刻,捉拿嫌疑人明天天亮再去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時。”
“趕緊的,人跑了怎麽辦?不是說一切都聽我的嗎?在上朝之前撬開他們的嘴巴。”楊帆眼睛一瞪,捂着額頭有些無語。
這個李君羨還真不适合做情報,難道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在哪都通用?
如果明天天亮人跑了,亦或者他們找人去向李二陛下施壓,到底是該抓還是不該抓?
況且,已經呆在這好幾天了,楊帆可不想一直和這些老爺們待在這兒。
此時秦懷道則是精光閃閃極其亢奮,作爲秦瓊的兒子,可以說是文滔武略,自認爲不比同齡人差。
現如今跟楊帆一比,簡直就是渣渣!
瞅瞅人家,才幾天功夫,就把這些線索整理的井井有條,甚至篩選出有用的信息。
如今面對褒國公府以及清河崔氏,直接抓人,這就是境界。
心頭豎起大大的一個服字,态度極其恭順的躬身說道:“侯爺所言極是,那崔永健可能是害怕,現已經回到清河去了,如果有個風吹草動,段瓘也要跑了,屬下這就去準備!”
“去吧!有一個就夠了,隻要段瓘供出來,再去清河抓崔永健。”楊帆揮了揮手。
李君羨倒也沒有再說什麽,歎着氣說道:“唉,随你折騰吧,有什麽事咱們一起扛。”
“不過,你小子腦子就是靈活,這麽複雜的一件事,随手就解決,依我看,你比我更适合當這個大統領之職。”
楊帆頓時吓了一大跳,連忙道:“老哥,這話可不能亂說,會死人的。”
開什麽玩笑,特務頭子哪是這麽好當的?
就像後世大名鼎鼎的戴笠,也免不了凄慘的結局。
況且,這位李君羨雖然說是被李二陛下以“女主武王”的流言冤枉抄家滅族。
但誰知道是不是因爲李君羨知道得太多,李二陛下想殺人滅口?
古往今來,就沒有哪個特務頭子是能夠得到善終的。
對于楊帆的驚詫,李君羨卻有些意外。
百騎作爲皇帝的眼睛,可以說是李二陛下的親信。
誰不想與皇帝親近?也隻有楊帆畏懼如虎。
不過李君羨也知道,剛剛隻不過是感歎罷了!
誰能夠當百騎首騎,隻有李二陛下能夠決定。
……
當楊帆安排捉拿段瓘之時,段瓘正在府邸剛剛睡下。
自從伏擊一事失敗後,段瓘一直惶恐不安,已經二十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因爲根據傳言,伏擊一案,牽扯的不止楊帆,更主要的是,好死不死李恪也在其中,他知道事情鬧大發了。
幸好,伏擊之人全軍覆沒,才讓他稍顯放心。
可是聽到伏擊所使用的弓弩被朝廷繳獲,又讓他的心提了起來。
這些可是他動用關系慫恿軍器監的官員和工匠弄出來的,他害怕朝廷從這方面查到與他有關。
雖然購買弩弓的時候他就留着心眼兒,七拐八繞通過了好多層的掩護,可忍不住心虛啊!
李恪是什麽人?
那可是皇子,李二陛下口中“英果類我”的兒子,可見其喜愛程度。
更何況還有一個戰功赫赫的忠義侯,這兩個人物在秦嶺一帶被伏殺,這簡直就是挑戰大唐軍隊權威,藐視皇族。
李二陛下下令嚴查是避免不了的,隻怕會把自己給揪出來!
他真的害怕了!
雖然老爹段志玄向他保證,隻要真查到他頭上,咬死不承認就行,自會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可若是事發,雖然刺殺之人不是他安排,也沒有證據說他參與其中。
可提供武器的罪名也不是他能夠承受得起的。
也許李二陛下看在父親段志玄的面子不見得就會吹了自己,可是發配充軍那肯定是跑不了的!
一想到那颠沛凄苦的充軍生涯,段瓘死的心思都有了!
當初被砍了一條手臂,咋就那麽仇深似海,還自告奮勇向父親保證會弄出一批弓弩出來。
現在想來簡直是找死,他算徹底慌了神!
事已至此,段瓘隻能祈禱,希望不要查到自己頭上。
他本來也想如同崔永健一般找地方躲躲,可他的根在長安,不像崔永健一樣可以躲回老家清河。
于是,這麽久以來段瓘隻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就覺得家裏能安全點。
起碼就算有人懷疑到自己,以他父親的名望,也不敢随便進府抓人。
即使是這樣,每天也是到淩晨才提心吊膽的睡下。
可今晚剛剛躺下,一陣的人揚馬嘶的嘈雜聲便把他驚醒,胡亂的裹上衣裳,段瓘便偷偷溜出來觀察發生了什麽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