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狼狽的模樣,雖然長孫無忌也覺得臊得慌,心中更多的卻是心疼。
這種打闆子形成的傷治療起來很麻煩,即使沒有傷到骨頭,但是肉都被打爛了,傷口很不容易痊愈。
幸好現在還是冬天,不容易發炎起膿,若是炎熱的夏天,兒子長孫浚這種傷勢可不好挺過去。
即使是這樣,長孫浚臀部血肉模糊的樣子看起來還是很恐怖,若是治療不當,真有可能落下一個終身殘疾。
長孫無忌惡狠狠的瞪了禁衛一眼,勃然大怒道:“爾等真是無法無天,居然敢在太極殿外下如此重手?”
說完,随即轉頭對着李二陛下說道:“陛下,您要爲老臣做主啊!”
掌刑的禁衛也是郁悶得不行,甚至忐忑不安。
若長孫無忌真想對付他一個小小的禁衛,他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不過,都怪長孫浚這個好面子的家夥,一直忍着不出聲,自己掌刑的力氣才越來越大。
求助似的看向李二陛下,禁衛知道,能救他的也隻有皇帝了!
不管怎麽說,他們也是按照李二陛下的旨意行事。
看着屎尿橫飛、一塌糊塗的長孫浚,李二陛下皺了皺眉頭。
在太極殿外出現如此污穢之事,怎麽也不可能心情舒爽。
于是擺了擺手道:“輔機,這禁衛執掌刑罰,能夠公正嚴明,吾心甚慰。”
“作爲宰相,就應該有容乃大,何必與他們斤斤計較?”
“現在,應該讓長孫千牛備身好好休養才是,不然怎能爲朝廷效力?”
本來長孫浚既疼痛又羞惱,見到李二陛下一行人出來,甚至想裝暈過去。
可聽到李二陛下又許他爲千牛備身的官身,頓時欣喜若狂。
在他看來,自己剛剛被打忍着不吭聲顯然是蒙對了。
即便被撤了校尉之職,可如今又被賜予千牛備身,實際上并不虧。
于是忍着劇痛高呼道:“謝謝陛下恩典。”
“既然如此,那你好生歇息,朕會讓禦醫過來給你好生治療。”說着,李世民轉身走進了太極殿。
随後又飄來一句話:“衆愛卿還不趕緊進來?咱們把未議完的事情再議一議,忠義侯也一起進來吧!”
雖然長孫無忌心頭還是有些憤憤不平,但李二陛下都這麽說了,他又能怎麽的,隻好應聲允諾。
對于兒子長孫浚更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本來還想從李二陛下這裏多扣一點好處,哪知道這個兒子太沉不住氣了。
回到太極殿,除了長孫無忌,衆人都憋着笑意,大家都不說話,顯得有些沉悶。
楊帆也有些無所适從,心中暗暗思量到底有什麽事讓李二陛下刻意交待他過來。
于是進殿後,隻能楞楞的站在一旁。
李二陛下擡眼看了楊帆一眼,說道:“忠義侯剛剛被執行杖刑,也不好坐下,那就站立在一旁聽着,稍後朕自有吩咐。”
言罷,不理會一臉郁悶的楊帆,對着中書舍人岑文本說道:“繼續讨論。”
“諾!”岑文本詫異的看了楊帆一眼,趕緊應諾。
這位忠義侯實在是太受寵了吧?
居然能夠在這種級别的會議上旁聽,年輕一輩中,也隻有他獨一人了!
而楊帆則乖乖的站到一邊,不過心頭差點罵娘。
他真想說自己的屁股沒事,趕緊給自己找個座位。
畢竟滿屋子的人都坐着,就讓他站着,這算什麽事?
當然,吐槽歸吐槽。
上輩子雖然沒有當過官,但沒見過豬跑也吃過豬肉,不可能一點常識都沒有。
顯然,李二陛下是想培養他。
眼前的人,除了岑文本這個秘書(中書舍人)級别最低。
房玄齡、長孫無忌、李績這些人全都是這個帝國的中流砥柱,可都是相當于後世常委級别的人物。
楊帆能夠站在一邊旁聽,也算是皇帝的恩寵了。
這樣的一個會議,所議之事必是極其重要的國家大事。
他一個毛頭小子得以就近聆聽政要,這可不是一般的機緣和恩賜。
當然,楊帆懂,在座的都是老狐狸,比他更懂。
長孫無忌一邊聽着岑文本說話,眼光卻忍不住往楊帆那張吊二郎的臉猛瞅,心頭嫉妒得不行。
自家兒子長孫沖作爲長安城年輕一代的翹首,哪裏不比這個混蛋強?
可至今也沒有資格聆聽這樣等級的會議。
不要說其他年輕人了,除了他們這幾個開國的老家夥,很多朝中重臣都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會議!
更主要的是,這不單單是參不參加的問題,而是顯示了一個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隻有皇帝将你當作帝國棟梁之才培養的時候,才會允許旁聽這樣級别的會議。
在場的人,全都是曾經李二陛下的左膀右臂,可說是他們一手把李二陛下推上皇帝的寶座,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可楊帆算什麽?
雖然有一個滅國之功,但與他們這些開國功勳比起來,還是要差上很多的。
更何況,這種級别的會議,即使是太子殿下也沒有資格參與,李二陛下卻特意将楊帆留下來,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棒槌何德何能,能讓陛下如此看重?
真讓長孫無忌有點捉摸不透。
一直以來,長孫無忌對楊帆其實并不是很看重。
因爲他覺得楊帆雖然有些小聰明,但行事還是太沖動了。
治理一個國家,玩政治,可不是用拳頭就可以解決的。
當然,楊帆也有讓他佩服的地方,就是那如同财神一般的斂财能力。
帝國由于連年的征戰和常年的自然災害,最需要的就是海量的錢糧。
毫無疑問,如果僅僅因爲楊帆能斂财,就讓他得到這麽一個機會,顯然是不可能的。
在長孫無忌看來,若比才學以及處理政務的能力,兒子長孫沖比這小子強多了,也沒見李二陛下刻意培養。
長孫無忌哪裏知道,雖然楊帆什麽都隻知道一點皮毛。
誰讓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待問題呢?
相比于長孫無忌的嫉妒,房玄齡則知道更多一些。
畢竟楊帆這個家夥可是他和李二陛下一起挖掘出來的少年才俊。
剛開始時,李二陛下就想要培養這小子,可是當初時機不成熟,這小子的底蘊太差了。
如今楊帆有了滅國之功,也算是有了一些資本。
今天之舉,顯然陛下這是要大用!
如今自己已經六十來歲,又還能幹上幾年?
若是在自己即将告老之前親手培養一個青年才俊爲帝國效力,也算是不負此生。
李績表現得最是親善,咧了咧嘴,給了楊帆一個鼓勵的眼神,誰讓他家裏還有一個對這小子心心念念的人。
至于魏征,永遠是那麽一絲不苟,腰杆挺直、不見喜怒,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撲克臉。
隻有李靖最悠閑,眯着眼睛像聽曲一般悠然,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從哪裏跑出來的老頑童。
帝國最有權利的幾位朝臣此時形态各異……
大殿内,隻有岑文本一個人的聲音傳開:“自我朝實行科舉制度以來,都是每年進行一次科舉考試,自從歲初陛下把科舉考試改成兩年一次,導緻今年的科考并沒有舉行,以緻于很多學子怨聲載道。”
“甚至一些人借機生出一些流言蜚語,抨擊朝廷的決議,若不能将這些人徹底制服,以後必爲心腹之患,明年的科考恐會生亂!”
長孫無忌也收回心神,說道:“是啊陛下,因爲今年科舉考試推遲了一年,導緻學子們多有怨言。”
“特别是關中一帶,甚至傳出朝廷想廢除科舉考試的流言,若不加以制止,唯恐引起帝國的動蕩。”
李二陛下冷哼一聲,臉色有些陰沉,他當然知道這裏面的厲害關系。
這些故意制造的謠言的人,都是一些世家的子弟罷了。
如果實行新的科舉制度,這些人便要與寒門學子共同競争崗位。
相比以前随便參加科舉考試就能獲得官位的舒坦日子,這簡直就是從他們口中奪食。
與其說是這些學子造謠言,還不如說是世家在後面推波助瀾。
要怎樣才能讓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閉嘴,即使李二陛下作爲皇帝也是頭疼的很,并沒有想出好的方法。
總不能以殺了事,治國可不是行軍打仗。
心裏無奈的李二陛下随即看向了房玄齡,他想看看這位謀略出衆的宰相是否有解決的辦法。
房玄齡此時憂心忡忡,微微一歎,說道:“陛下,衆人悠悠之口,又豈是輕易能夠封住的?更何況裏面還有一些居心叵測之輩推波助瀾。”
“朝廷若是狠狠打擊,反而會适得其反,微臣認爲,應該找精通科舉制度利弊之士來負責宣傳和解讀,讓天下學子知道科舉改革的好處,以及朝廷的苦心。”
說完,隐晦地朝着楊帆瞅了一眼。
别人不知道,可房玄齡卻很清楚,李二陛下之所以對科舉制度做出如此大的變動。
是因爲楊帆當時酒後的一番胡扯,雖然李二陛下爲了保護楊帆沒有說出是誰提出來的方案。
在房玄齡看來,解鈴還須系鈴人,還得楊帆這個當事人出來解決才行。
李二陛下當然也聽懂了房玄齡的意思,隻得狠狠的瞪了楊帆一眼。
當初就是這混小子提出來的,可這小子說一半留一半,根本沒有體系可言。
李世民也是結合帝國實際,想了很久才強硬推出。
哪知道,第一道難關便是遇到了世家的刁難。
世家慫恿學子質疑和抨擊朝廷新推出的科舉制度,目的便是希望重新回到原來漏洞百出的科舉考試上,讓世家子弟持續獲利。
楊帆卻郁悶不已,眼觀鼻鼻觀心,低眉垂眼一言不發,心頭卻暗暗吐槽:這事怪我啰?
他當然不想出頭去頂這個槍口。
畢竟要面對的是天下所有的世家,楊帆還沒楞到那種地步。
唐朝的科舉分常舉、制舉兩種。
所謂常舉是指每年分科舉行的科舉;制舉是指由皇帝臨時下诏舉行的科舉。
由于常舉和制舉選拔人才的目的不同,因此在考試内容、考生來源、考試方法上有很大區别。
而常舉以其長期性、固定性的優點成爲了科舉中最重要的部分。
最重要的科舉内容是常舉,常舉的主要科目是: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開元禮、道舉、童子等。
要求對有關國家的大政方略問題,作策論五篇,旨在選拔一些具有宏觀全局意識的高級人才,因此對考生要求非常高。
當然,能被推薦而來的,幾乎都屬于世家子弟。
如今科舉制度改革,寒門學子也能夠平等的參與進來,定會形成對世家子弟的沖擊,世家怎麽可能讓新的科舉改革順利推行?
見楊帆并沒有強出頭,李二陛下反而欣慰的點了點頭。
原本就想要楊帆主持這項工作,隻是害怕楊帆年輕氣盛誤了大事。
哪知道出征吐蕃一趟,楊帆的性子沉穩了許多,讓李二陛下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決定。
口中卻是另一番說辭。
“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科舉制度改革已經勢在必行,若是這些學子覺得自己學識不夠,更應該花時間在讀書學習上,而不是有獨享其成的思想。”
“不要說他們隻會造一些謠言,便是當真聚衆造反,朕也不會退讓半步,哼,真以爲朕的刀不利否?”
不得不說,李二陛下就是那麽霸氣無倫,隻要下定了決心,便生出一種雖千萬人吾獨往矣的氣魄!
見狀,衆人一起高聲稱頌:“陛下威武!”
撫了一下短須,李二陛下又繼續說道:“房愛卿的建議倒是可行,此事那便由新任禮部尚書楊帆暫時負責吧!”
此話一出,楊帆不爽了!
這又不是什麽好差事,簡直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可沒等楊帆出言反對,李二直接拍案決定:
“此事就此議定,勿需再讨論,不過前些日子吳王殿下與忠義侯被刺殺一事,衆卿認爲該如何處置爲好?”
正在此時,百騎統領李君羨入内,李二陛下問道:“吳王殿下與忠義侯被刺殺一事,調查的結果如何?”
李君羨躬身答道:“啓禀陛下,刺殺所用的弓弩已經查清來曆,确實是由軍器監流出去的。”
頓了一頓,李君羨又繼續說道:“隻是其中牽連甚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