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蘇定方徹底沉默了。
他不是愚笨之人,自然是了解朝廷上的一些無奈。
想他作爲李靖的傳人,一直以來都屬于邊緣人物。
要不是有楊帆的提攜,可能還在哪個衛府裏面當校尉呢!
想到這兒,蘇定方不由苦笑。
他果然不适合朝堂上的争鬥啊!
可很快蘇定方就放下了心。
既然自家大都督一切了然于胸,他也沒必要去操心什麽。
隻需訓練好士兵就行。
反正自己就是楊帆的一把刀,指哪打哪就行。
如此一想,蘇定方徹底釋然了。
見此情景,楊帆不由笑了笑。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這個大唐名将将徹底臣服于自己。
雖說以前蘇定方也不會背叛自己,但那種幾十年潛移默化的君臣之禮讓蘇定方還有很多顧慮。
可現在這一切将成爲過去!
自己所做的,能夠得到這樣一個名将的認可,楊帆不由自豪的笑了笑。
起碼,自己所做的一切,還是有人能夠理解的。
楊帆緩緩站起身,來到窗前,這才悠悠開口問道:“此次出海準備的怎麽樣了?”
蘇定方點頭道:“請大都督放心,咱們水師時刻準備着,一定護送這些商船安全到達。”
“聽說房二公子他們已經把貨物準備的差不多,隻需您一聲令下便可出發。”
楊帆欣喜地道:“那行,等段志玄上任後,你們就馬上出發,也讓段志玄知道咱們這裏不是他染指的地方。”
“此次出海,算是打開了一個新時代篇章,将爲大唐的富強奠定牢不可動的基礎,也是打開海外貿易的第一次遠航,絕對不能有一絲差錯。”
聽到楊帆說的這麽慎重,蘇定方點了點頭,不過卻一頭霧水。
畢竟,在他眼中,隻有把對方占領才是最直接、最幹脆的。
掙錢而已,怎麽也算不上打開新時代篇章。
而楊帆也沒有解釋。
畢竟,用經濟控制他國這種手段,蘇定方根本不能理解。
有時候經濟控制遠比實實在在的戰争更加殘酷。
想到前世的超級大國經常使用經濟手段制裁他國,分分鍾就能讓一國毫無反抗之力,就能知道經濟霸權的厲害。
……
蘇定方和楊帆閑聊之時,段志玄被席君買請到了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大堂之内,此時人潮湧動,華亭縣上下所有官員幾乎都被楊帆請到了這裏。
目的當然是爲段志玄這個長史“接風洗塵”。
看到這麽大的陣狀,段志玄并沒有高興,反臉都要氣得扭曲了起來。
昨天沒讓人來迎接自己,今天楊帆卻搞這麽一出,顯然又是想給自己上眼藥。
要不是旁邊站着幾名守衛,段志玄真恨不得當場就将桌子給掀了!
古往今來,位置的坐次都是很講究的。
作爲長史,段志玄應該坐在楊帆下首位的第一個位置。
而楊帆卻把他安排在這一桌差不多最末尾的位置,怎能不讓段志玄生氣。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最主要的是,楊帆這家夥口上說是爲自己接風洗塵,但桌上的菜卻不敢恭維。
炒菘菜,炒茄子,炒青菜,炒蘿蔔……
雖然滿滿一桌,可他麽一點肉腥味也沒有,這是要喂兔子嗎?
更扯淡的是,桌上連酒都沒有,算哪門子接風洗塵啊!
看到段志玄一動不動,楊帆不禁笑着問道:“國公爺,昨日沒爲你接風洗塵,今日補上,您不會介意吧!”
“爲了表達歉意,今日本都督特意把不當值的官員都請來了,大家認識認識。”
“不過,由于今天還要處理政務,所有官員都不能喝酒,隻能以茶代酒了。”
“來……,這些絕對原汁原味,絕對綠色環保,多吃點!”
“現在關中應該已經下大雪了,你從關中來,想要吃到這麽新鮮的菜,可是很難得的,不要客氣!”
段志玄狠狠瞪了楊帆一眼,冷聲道:“不就是菘菜麽,難道你以爲本公沒吃過?”
心裏咒罵不已。
去你娘的!
一桌子的蔬菜,這他麽也好意思說是接風洗塵?
今天這家夥請這麽多官員前來,顯然又是想看他的笑話,真特麽損到家了。
你就是不招待我這一頓,也比弄這麽一桌子素食強吧?
還不如去寺廟裏吃一碗齋飯呢!
看着段志玄吹胡子瞪眼,楊帆嘴角一翹,得意洋洋說道:“段公這可就不對了,正所謂禮輕情意重,你這麽高雅的人,怎麽去在意那些庸俗的東西?”
“再說了,這些菜與你平常吃到的蔬菜可不同……”
段志玄忍着怒氣,氣呼呼說道:“老夫倒想聽聽有什麽不同?”
楊帆好像沒有看到段志玄發怒,傲然說道:“這樣跟國公爺說吧,這些蔬菜的來路可不簡單,即使是當今陛下都沒能吃到,你以爲這麽容易得到?”
段志玄不由擠兌道:“陛下都不能吃到,騙誰呢?你以爲本公是三歲小孩?”
楊帆神色不變,反而一臉嚴肅:“這就是段公的不對了,你可知道這些菜是誰種出來的?”
“是誰?難道是哪位大儒種出來的不成?”段志玄有些疑惑。
楊帆一本正經:“不錯,種出這些菜的人實乃天下第一奇才,不僅人長得英俊,而且滿腹才華,素有詩仙之稱!”
蘇定方等人聽到楊帆在胡扯,忍不住差點笑場。
而心頭卻快要笑得氣都換不來。
這位大都督一旦說起瞎話,那真是不帶眨眼的。
“詩仙是哪位高人?爲何我從沒聽過?”段志玄滿臉疑惑。
難不成這兩年很少出來,外面出現了一個詩仙?
他可從來沒聽說啊!
段志玄正疑惑之時,忽然發現蘇定方和席君買直接笑場了。
他哪裏不知道自己又被楊帆給耍了,頓時勃然大怒道:“楊帆,你居然敢戲耍于我?”
段志玄覺得自己再無法忍受。
雖然知道楊帆不會給自己好臉色,但真沒想到居然敢在衆多官員面前給自己甩臉。
段志玄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隻見段志玄直接站起,臉色鐵青的怒吼道:“楊帆,真以爲老夫好欺負不成?信不信老子跟你不死不休?”
“啪!”
雷昆鳴拍案而起,怒叱道:“你算什麽東西,居然敢威脅大都督,找死嗎?”
段志玄一張臉由青面白,由白變紅,由紅變紫,怒然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我面前咆哮?”
雖然雷坤鳴比段志玄大了不止一圈,但段志玄卻寸步不讓。
因爲他知道,一旦退讓,他将再也沒有機會與楊帆争風!
雷坤鳴傲然道:“老子乃是山越首領,現在大都督帳下讨口飯吃,你想怎樣?”
說着,沙包大的拳頭扭動關節的聲音咯咯作響,大有一言不合便拳頭相向。
聽到争吵,堂外的守衛紛紛湧入堂内。
這些守衛雖然刀劍未出鞘,卻也是虎視眈眈,隻要楊帆一聲令下,就要将其擒拿。
而段志玄帶來的幾個護衛聽到動靜,也都紛紛跑了過來。
一時間,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大有一觸即發的态勢!
楊帆嘴角挂着笑容,擺了擺手:“坤鳴,你先坐下,咱們可是文明人,不能一言不和就動手動腳。”
“如果一言不合就歇斯底裏,那與牲口何異?”
“國公,你覺得本都督說的對不對?”
聞言,段志玄氣的臉都成了豬肝色。
楊帆這家夥居然敢陰陽怪氣的說自己是牲口。
他真恨不得一口咬下楊帆一塊肉來。
若非看出來雷坤鳴不是簡單的角色,再加上現在自己勢弱。
他真想暴打楊帆一頓!
這小子的嘴巴也太毒了,簡直是殺人的利器。
他真想不再忍氣吞聲。
但段志玄知道,假如自己出手,那麽他隻能灰溜溜的返回長安。
到那個時候,他段志玄将成爲一個笑話,一個還沒上任便被趕走的窩囊廢。
段志玄咬着牙,惡狠狠的瞪着楊帆,恨不得這家夥馬上死掉。
可見到楊帆那笑嘻嘻的眼神,段志玄隻能一甩袍袖。
“走!”
在場的人直接驚呆了。
本以爲新來的長史與楊帆會有一場搏奕。
現在看來,兩人完全不在一個水平。
“國公,不能走啊!”
“對,跟他們幹了,咱不能慫!”
不得不說,段志玄這群屬下的确都是悍勇之輩。
面對楊帆也不帶怎麽慫的。
此時段志玄卻有些騎虎難下,心說,難道我不想狠狠修理楊帆一頓?
可這是人家的地盤,打不過!
看着楊帆得意的表情,段志玄恨不得一拳狠狠砸在那小子的臉上!
說來說去,這家夥就是想讓自己出醜,讓自己則淪爲笑柄。
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段志玄緊緊閉着嘴,不說話。
他怕自己一張嘴,一口鮮血就能噴湧而出!
楊帆似乎也覺得差不多了,便一臉真誠的說道:“哎呀,段公,你不想吃就直接跟我說呗,何必生悶氣。”
“今日是爲你接風洗塵,你這個主角難道想逃?”
聽到這話,段志玄隻能冷哼一聲不再回答。
楊帆呵呵一笑:“都說段公胸懷寬廣,不會連一個玩笑都開不起吧?”
“再說,我也說的沒錯呀,這些菜都是我種的,皇宮大内也沒有。”
“當然,如果長史不想多呆,我也不強求。”
“今日也是與大家見了面,如果長史覺得一個玩笑都開不得,請自便。”
“不過,明天咱們海貿航線第一次出航,你作爲長史,記得要去碼頭送行啊!”
段志玄一甩袍袖,冷冷一笑:“既然大都督相邀,段某明天必到。”
“今日段某有些不舒服,告辭!”
說完,段志玄直接帶人離去。
看着的段志玄灰溜溜的溜走,在場的官員都傻眼了。
本以爲朝廷派下來一名國公,會讓楊帆有些爲難。
現在看來,這個國公真是個軟蛋啊!
那些本來還有些三心二意的官員頓時定下了心,再也不敢有其他的心思。
……
第二天一早,朝陽剛露,段志玄便帶着幾名護衛徑自向碼頭行去。
由于不怎麽熟悉路,幾人繞了幾大圈才來到一處軍港。
入目之處,是幾船龐大的商船。
一艘船起碼有以前他們所看到的大了十餘倍。
可能發現了他們的到來,一群巡邏士兵包圍了過來。
看着巨大的船隻,段志玄驚詫不已。
“這這船怎麽這麽大?”
他身邊的護衛也喃喃自語:“是啊,這船不僅大,而且都是鋼鐵打造,怎麽不沉到水裏去,這也太邪門了……”
說話間,不由咽了咽口水。
畢竟,這已經颠覆了他們的認知。
眨眼之間,那群士兵便來到他們的跟前,其中領頭一人大聲喝問:“何方膽大狂徒,竟敢私闖軍事重地,還不速速離開!”
段志玄大怒道:“放肆!我乃大都督府長史,當朝國公,你們居然敢阻攔,真是瞎眼了?”
他真是快要氣炸了!
還沒就任時這些人敢跟他大呼小叫,上上下下沒有一人将自己放在眼裏。
昨天楊帆算是正式承認了他這個長史的存在,現在這些人還敢如此無理,段志玄當然怒氣沖天。
就在段志玄心裏想着是不是殺幾個兵卒出出氣,順便震懾一下這些桀骜不馴的士兵的時候。
前面這隻大型商船上“呼啦”一下又鑽出二三十個兵卒,
這些人居高臨下,幾十張強弓勁弩拉弦上箭,遙遙指着段志玄一行。
剛才那說話的士卒大聲道:“此乃水師軍港,沒有大都督禦令,殺無赦。”
“不管閣下是誰,奉勸爾等速速離開,否則,擅入者死!”
聞言,段志玄差點一頭栽下碼頭。
特麽的,自己這個長史就這麽随便讓人欺負?
楊帆不鳥自己,官員不鳥自己……
現在連水師也都在楊帆的掌控之下,這怎麽玩?
如此一來,自己這個長史就算上任,手中還有什麽權利,根本就是一個虛職。
想要擠掉楊帆,想要報仇,簡直就是難如登天。
段志玄越想越是心驚,再也顧不得跟這個兵卒發飙,大聲質問道:“某是受大都督邀請前來,還請禀報?”
說話算是客氣了,可那個兵卒完全沒有面對當朝國公的覺悟,不耐煩的喝道:“這裏是水師,我說了,隻有大都督命令才行,最後警告一次,速速離開,否則格殺勿論!”
段志玄頭皮都充血了,恕罵道:“格殺勿論!你特麽還能不能換一句?吓唬誰呀?有本事把老子給殺了!”
面對兵卒的刁難,段志玄一股腦的憋屈全都爆發出來!
他就不信,楊帆還真就敢将一位當朝國公、皇帝敕封的長史當場射殺?
吓唬誰呢!
可是下一秒,他就吓得魂兒都快掉了。
隻聽兵卒大吼一聲:“預備。”
船上所有的強弓都拉滿了弦,就等着最後一個字。
段志玄冷汗都流下來了!
正以爲自己要命喪黃泉的時候,一道聲音傳來。
“慢着!”
轉頭一看,原來是楊帆。
這一刻,段志玄第一次覺得楊帆的聲音是如此親切。
這一次他真是怕了。
楊帆是真的敢把他殺了呀!
好死不如賴活!
段志玄再也不敢生出争權的心思。
他知道,這一次可謂是一敗塗地。
看來,他隻能灰頭土臉的回到長安去了!
本以爲楊帆隻是一個少年郎。
可這兩天的遭遇卻讓段志玄一次次膽寒。
楊帆不僅不按照官場規矩,而且還不按常理出牌,誰能扛得住?
實在太腹黑了!
看着陰晴不定,一臉頹敗的段志玄,楊帆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管這家夥是不是裝的,但經過這兩天的經曆,想來這家夥不敢輕易有動作。
畢竟,不管是官場還是水師都讓段志玄看到了自己的掌控力。
如果這家夥還不識擡舉。
即使受到皇帝的懲罰,楊帆也要把這家夥弄死在這裏。
不過,看這種情景,這家夥一段時間内應該是不敢再有動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