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翟長孫帶着一群人趕到,掃視了一下酒樓内的情景。
一眼就看到了正與巡防兵對戰的黃萬喜等人。
尤其是看到兩名躺在血泊之中的巡防兵,翟長孫心頭怒火沖天。
自從主持華亭縣城内防務以來,可從來沒有士兵死亡的情況。
他可是很清楚,楊帆對軍中的士卒的在乎程度。
如今居然有人在青天白日之下公然持刀與巡防兵交戰,簡直是罪不可恕。
翟長孫走上前去,身上散發若有若無的威嚴,大喝一聲:“都給本将住手!”
這一聲大吼,讓黃萬喜幾人不由一驚,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現的翟長孫一行。
翟長孫卻懶得理會這幾個跳梁小醜,皺着眉頭看了受傷的巡防兵一眼,沉聲問道:“這怎麽回事?”
看到翟長孫,這些巡防兵頓時找到了主心骨。
“翟将軍,這些人在酒樓内吃飯不給錢,還主動攻擊咱們,有兩名兄弟已經死在了他們刀下……”
陸陽上前,簡明扼要将事情的前後陳述了一遍。
聽完,翟長孫的了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拔出腰間的橫刀,大喝道:“青天白日,無顧殺害巡防士兵,罪不可赦,本将不管你們是誰,乖乖束手就行,否則以謀逆罪論處。”
黃萬喜鄙夷地道:“哼,一個小小的城衛将軍,有什麽了不起的?謀逆,真把自己當大都督不成?”
對于翟長孫的話,他根本不放在眼裏,目光中滿是不屑。
見黃萬喜冥頑不靈,翟長孫也沒有太多廢話,對着身旁的幾名親兵揮手道:“随本将将他們全部拿下,若有反抗者,死活不論。”
翟長孫不愧是擔任過玄甲軍統領之人。
一出手就把黃萬喜的幾名仆人打的毫無抵抗之力。
片刻功夫,連同黃萬喜一起,全部被打倒在地。
“将這些人全部綁起來,暫且關押于大牢,同時,把酒樓的掌櫃一起帶上……”
收拾完這些人,翟長孫不忘叮囑道。
蕭然冷眼看着這一切,心中卻是在思量着。
同樣的事情若是以前該怎麽處置?
若是以前的華亭縣,可能黃萬喜剛進去就馬上被放出來了吧。
不知現在會是什麽樣的處罰結果。
楊帆會不會礙于黃萬喜的身份放過他一次?
不過,從看熱鬧的百姓目光中,蕭然感受的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因爲這些人看向黃萬喜的眼神滿是憐憫,似乎黃萬喜的命運早已注定。
這種情況蕭然有些想不通,難道楊帆真的能爲兩個小小的巡防兵而得罪黃家?
帶着滿腔疑問,蕭然輕輕拉了拉旁邊的一名食客,問道:“兄台,你們覺得酒樓鬧事的這家夥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會不會罰點款就放了,畢竟對方身份高貴。”
聞言,周圍的人都笑了。
隻聽那名食客說道:
“這位公子,你定然不是華亭縣内的人吧,所以不了解這裏的規矩。”
“在城内,但凡是欺壓百姓者,都會受到嚴厲的處罰,即使是官員犯錯,百姓也可以向縣衙甚至是大都督府直接舉報。”
“上次有一名地痞流氓吃霸王餐,也是打傷了店家,伱猜最後怎麽着?”
蕭然倒是很配合,想了想說道:“是不是罰點款就把他放出來了?”
那名食客搖了搖頭,伸出三根手指,說道:“錢那是必須賠的,不過,那名地痞流氓不僅被打了50大闆,還被強制服徭役三年。”
“判這麽重?”蕭然皺着眉頭。
旁邊的人卻不以爲然,反而傲然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大都督說了,對付這種擾亂百姓安定生活的人,就不該心慈手軟,如此一來,才不敢有敢在城内鬧事。”
“方才那名公子讓仆人擊殺了兩名巡防兵,恐怕要以命償命。”
蕭然顯然有些難以置信,問道:“剛剛那人可是認識魏王殿下的,難道縣衙不會網開一面?”
話雖這麽問,但看到衆人白癡的眼神以後,蕭然隻得趕緊跑路。
……
且說翟長孫将黃萬喜一行人抓住以後,直接将幾人關押在縣衙大牢。
而翟長孫隻好前往大都督府将這件事的前後經過全部告知了楊帆。
畢竟,以黃家與魏王李泰的關系,翟長孫真不知道該怎麽處置,唯一的辦法就是由楊帆定奪。
本來心情不錯的楊帆聽到兩名士卒因爲一場糾紛身死的時候。
翟長孫明顯能感覺到楊帆情緒上的波動。
此時楊帆臉色陰沉的可怕,咬牙切齒道:“黃萬喜竟敢帶人在城内公然行兇?”
“是的!”頓了頓,翟長孫又提醒道:“大都督,黃萬喜被抓以後,一直叫嚣要見魏王殿下,您看……。”
一方面,翟長孫希望能夠把行兇者繩之以法。
另一方面,他也要設身處地的爲楊帆着想。
楊帆來到江南不久,如今才剛剛站穩腳跟。
若是動了黃萬喜,導緻黃家的反撲,絕對是不明智的。
更何況,黃家身後還有魏王李泰這個皇子……
如果魏王李泰因爲這事故意刁難,楊帆以後的工作可不好開展。
楊帆也當然知道翟長孫的意思,沉吟片刻後說道:“此事本都督已經知曉,你命人好生看押黃萬喜等人,沒有本都督的命令,誰也不允許探視,另外,讓人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寫出來,同時簽字畫押,越詳細越好。”
……
第二天,大都督府有些熱鬧,軍中的将領,各級的官員都被召集到府内。
楊帆神色嚴肅的端坐在上首的位置。
見衆人都已到齊,楊帆這才朗聲說道:“昨日迎客樓内發生了一件令本都督很氣憤的事兒,沒想到在華亭縣内,居然還有人如此漠視王法。”
“來自江南黃家的黃萬喜因爲所帶之錢不夠酒菜之需,竟然在酒樓之内肆意妄爲,甚至指使護衛公然對抗巡防兵,導緻兩名巡防兵無辜慘死。”
“自從本都督執掌華亭縣以來,城内從未發生過如此霸淩之事。”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某些人總是認爲自己高高在上,從而漠視百姓生命,這是本都督絕對不能容忍的。”
“爲了防止此類事件不再發生,諸位必須拿出一個行之有效的方針來打擊那些纨绔子弟的嚣張氣焰,否則以後華亭縣的百姓還要遭受更多的欺壓和殺戮。”
“翟将軍,你将昨日的事情仔細的給大家說上一遍。”
說着,楊帆将目光投向了翟長孫。
聽完翟長孫的講述,衆人頓時議論紛紛。
軍中将領更是顯得義憤填膺,巡防兵雖然不是正規的軍卒,但也是兵源的重要組織部分。
沒想到兩名士兵沒死在戰場之上,卻倒在了纨绔子弟手中。
于是乎,武将一邊倒的要求嚴懲兇手,甚至提議清掃江南士族子弟中的一些害群之馬。
相比于武将,文官的表現卻沒有這麽激進。
更多的傾向于制定嚴苛的律法來保護百姓的安全,同時嚴懲那些窮兇極惡的兇手,以達到震懾惡人的目的。
若因爲黃萬喜事件,直接挑起與所有江南士族之間的對立,顯然是不明智的。
權萬紀則是将目光投向了楊帆,睿智如他自然是看出楊帆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将衆人召集在一起,不過是想給大家通一下氣罷了。
至于說黃萬喜等人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罰,在這些人殺死巡防兵的時候,結局就已經注定。
“行儉,你是華亭縣縣令,此事發生在你治下,你說說該如何處置?”
等到衆人讨論的差不多,楊帆看着裴行儉問道。
裴行儉沉默片刻,說道:“大都督,雖然黃萬喜乃江南士族中人,但也不能因爲其身份而法外開恩,根據大唐律法,殺人償命,按律法判處便可。”
“但此次不宜擴大化,若因爲個性事件牽扯到其他江南士族,這是不理智的。”
“當前江南表面雖然安穩,但内部矛盾重重,不宜輕言與所有的江南士族交惡。”
楊帆微微點頭,将目光投向了權萬紀。
出乎預料的是,權萬紀起身拱手道:“一切憑大都督定奪。”
雖然權萬紀是長史,掌控政事,但他的權力一切來源于楊帆。
若是他說出了不同的見解之後,定然會弄巧成拙。
在官場上混了這麽久,權萬紀當然知道少說多做的道理。
權萬紀屬于官場老油條,喜歡耍滑頭,但年輕的狄仁傑卻沒那麽多心思。
見沒有人提意見,狄仁傑直接起身道:“大都督,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屬下認爲,大唐律隻是一個統籌的律法,對于各地可能有些不适用。”
“因此,我建議根據江南或者華亭縣的實際情況,在大唐律的框架下制定相應的律法來進行管理。”
聽到狄仁傑的話,楊帆不由眼前一亮。
這個小胖子果然不愧有宰輔之才,居然通過這事發現了律法上的漏洞。
制定地方法規,其實和後世在憲法的框架下實行自治法規有異曲同工之效。
人才果然是人才呀!
之所以把大家召集過來,楊帆也是想通過此次事件推動法律法規的改革。
因爲随着建設的推進,很多陳舊的法規就有些不符合時宜了。
狄仁傑的這番話瞬間也得到了很多同仁的贊同。
在衆人議事時一直表現比較沉默的蘇定方也出言道:“屬下贊同狄大人之言,可是制定适應地方的法規需要一定的時間,如今黃萬喜縱容手下殺死巡防兵,若不嚴加懲處,如何令百姓信服,所以,本将認爲,應該對黃萬喜等人處以極刑,以敬效尤!”
武将那邊也紛紛贊同蘇定方的觀點。
不過,最後大家還是将目光投向了楊帆。
見狀,楊帆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觀點,輕咳了一聲說道:“諸位說的都很有道理,正如定方所言,若不嚴懲兇手,如何收服民心?”
“當然,咱們兩手都要抓,除了嚴懲兇手,還必須抓緊制定出适合江南發展需求的法律法規。”
“隻有完善了法律,在以後的執法過程中才有法可依,才能夠震懾自持身份在城内胡作非爲的纨绔子弟。”
“既然大家都覺得應該嚴懲兇手,那麽咱們就将兇手繩之以法,來人啊,将兇手帶上來。”
……
等到黃萬喜幾人被押上來,不同于昨日的嚣張,此時的黃萬喜顯得有些狼狽。
臉上的淤青一片,說明他在大牢之中遭受了不少罪。
而昨天出手的幾名仆人,更加的凄慘,需要兩名士卒架着才能勉強行走。
看到楊帆,黃萬喜眼中閃過一絲喜意。
在他看來,楊帆是個死要錢的主兒,隻要給錢,很快便能出去。
因此,一進到大廳,黃萬喜就嚷嚷道:“大都督,我是黃萬喜啊,不就是弄死了兩個巡防兵麽,有什麽大不了的,隻要你把我放了,多少錢你說,我馬上叫人送來。”
“另外,你一定要爲我做主啊,你看我被折磨的不成人樣,這裏的官員也太粗魯了!”
此話一出,文官尚且能忍,軍中的武将卻是忍不住了。
這家夥根本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真以爲兩名巡防兵的命連豬狗都不如嗎?
這家夥居然想出錢了事,簡直是荒唐。
翟長孫上前一步,怒視着黃萬喜,沉聲喝道:“堂堂江南士族子弟,竟然因爲酒菜錢不足而殺人,傳出去莫不怕天下人恥笑?呵呵,你真以爲錢是萬能的嗎?想用錢了事,你也太天真了。”
聽到這話,黃萬喜面無懼色:“是你們巡防兵粗魯行事在先,更何況,我吃飯并不是不給錢,隻是想事後再給,再說,酒菜價格如此昂貴,欺負我是傻子麽?”
裴行儉卻懶得再廢話,聲音略顯低沉的說道:“黃萬喜,某乃華亭縣縣令,按照大唐律,爾等在酒樓内行兇,罪大惡極,當斬首以明國法,爾等可還有辯解。”
聞言,黃萬喜面色大變,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方才的強硬隻不過是強撐的罷了。
他本以爲隻要出錢,就能夠安然無恙,最多被楊帆再多坑一點罷了!
楊帆是什麽人啊!
那是見錢眼開的主兒,怎麽今日畫風突然變了?
可黃萬喜也不想想,上次參與的江南士族太多了,有法不責衆的意味。
現在卻完全不同,隻是他黃萬喜犯事,還達不到讓楊帆忌憚的地步。
更主要的是,楊帆也想通過這個事件推動治下的律法改革。
原來楊帆隻想着發展江南的經濟,讓百姓過上富足的生活。
可他現在才發現,若沒有完備的法律法規,會出現很多的矛盾,這是改革必須要經曆的困境。
因此,楊帆決定早一點解決,否則矛盾激化,可能會毀掉江南的大好局面。
見黃萬喜癱軟在地,衆人無不鄙夷。
這家夥分明就是貪生怕死之輩。
若是黃萬喜坦然面對死亡,縱然是死了也會赢得别人的尊重。
可現在……
呵呵。
黃萬喜的身份隻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但衆人卻沒有說什麽,隻要靜靜的等待楊帆這個大都督最終裁定便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