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周密的計劃,我們是不可能合作的。”
長孫沖連忙在一旁附合道。
王羽似乎這時才注意到這個長孫沖,擡頭瞄了一眼。
這人雖然長得俊美,但實在太陰柔了一些,宛如女子一般。
而且此人說話語氣尖銳,根本不像一個男子漢的聲音。
看了看長孫安業,王羽便問道:“長孫兄這個侄兒如何稱呼?能否替長孫兄做主?”
長孫安業介紹道:“此乃我那弟弟長孫無忌的長子,名叫長孫沖,以前也是當朝驸馬,隻是受到楊帆的構陷,這才流落江南……”
王羽雖然遠在江南,但長孫沖被發配嶺南也是略有耳聞的。
外界一直傳言長孫沖被山匪所劫,沒想到卻藏在了長孫安業這裏。
如今長孫氏在長安甚得聖寵,若是其他人被發配嶺南早就翻不了身了。
而這對叔侄倆卻在江南吃香喝辣的,這哪裏是懲罰呀!
最主要的是,長孫沖與楊帆的恩怨已經鬧得天下皆知。
隻要是楊帆的敵人,王羽才不管對方是誰呢!
長孫沖越是嫉恨楊帆,那他們拉攏長孫氏的機會就越大。
雖然剛一聽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長孫無忌的長子,更是長樂公主的驸馬,王羽心裏就是一驚。
但随即想到這家夥已經與長樂公主合離,如今更是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又能給自己什麽幫助?
于是王羽便不甚在意,隻是哦了一聲,耷拉下眼皮,盯着他面前已經咕嘟咕嘟冒泡的茶壺。
雖然王羽的輕視讓長孫沖有些發怒,但他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
況且,如今的王家可不是地頭蛇這麽簡單,隐隐有江南士族領頭人的風采。
長孫沖很清楚,要想對付楊帆,隻有依靠江南士族這些地頭蛇。
畢竟他們長孫家在江南的勢力還是太薄弱了。
雖然被發配,而且一路上的官員對他這位長孫家大公子都極是恭謹,然而他現在畢竟是逃亡。
隻要李二陛下沒有收回成命,那他長孫沖就是戴罪之身,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也不會将他看在眼裏。
如今王羽有些輕視他也是理所當然。
一時間,書房裏沉寂了下來。
此時茶幾上的茶壺在炭火的炙烤下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
水壺蓋被水熱水蒸氣頂開,不斷冒出熱氣。
長孫沖将茶壺提起,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個茶杯。
洗茶、沏茶、分茶一氣呵成,十根修長的手指靈巧異常,動作居然有些賞心悅目,顯然是泡茶高手。
一杯茶水下肚,長孫安業才問道:“則洲想怎麽合作?”
見到說上正題,王羽放下手中茶杯,肅容道:“楊帆借剿滅海匪之機濫殺無辜,如今已是民怨載道。”
“剛剛楊帆更是被一些俠士刺殺,顯然江南百姓已經容不下他這個大都督。”
“所以我們合計,把縣衙大牢裏的海匪救出來,一同對付楊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長孫兄覺得如何?”
聽到王羽居然把楊帆遇刺一事說成是民怨載道造成的,長孫安業和長孫沖對視了一眼。
這王羽顯然也是沒安好心,什麽事兒都往楊帆頭上扣,同時造成如今楊帆已是四面楚歌的處境。
要不是刺客是他們請去的,他們還真相信王羽的這些鬼話。
當然,江南士族與楊帆水火不容,也是長孫沖希望看到的。
隻要是楊帆的敵人,長孫沖才不管對方是誰呢?
此時的長孫沖可謂是已經魔怔了。
而王羽之所以這麽說,其實江南士族這邊也有些迫不得已。
如果說是在江南之地,他們這些江南士族聯合起來,倒也能夠與楊帆分庭抗衡。
但在朝廷上,楊帆有皇帝的支持,以他們江南士族想要扳倒楊帆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畢竟,皇帝是絕對支持楊帆在江南的動作的。
隻有聯合關中世家,才有可能迫使皇帝屈服,把楊帆這家夥調回去。
作爲關中世家領袖之一的長孫家則是最好的合作對象,因此王羽才忍氣吞聲求合作。
聽到這話,長孫安業看了王羽一眼,微微搖頭道:“想必羽洲也知道,江南并不是我們長孫家的勢力範圍,想要我們出人劫縣衙大牢,即使我們想參加也無力不從心啊!”
“若你們真想劫掠大牢,大可以去找那些俠士,你不是說現在楊帆弄得江南民怨沸騰麽,想必那些義士一定會踴躍參與!”
見長孫安業故意這麽說,王羽倒也不急,微笑道:“王某當然知道長孫兄的情況,劫大牢并不要你們出人手,隻要在朝堂上長孫家能比我們江南士族共進退便可。”
“隻要能夠把楊帆弄出江南,以後長孫家有所求,我們江南士族這邊一定不會推辭,長孫兄以爲如何?”
聽到王羽玎的話,長孫安業笑了!
以後全力相助?
呵呵
真當人都是傻子麽?
以後的事誰能夠說的定啊?
再說了,一旦涉及到江南士族的利益,江南士族還會承認嗎?
長孫安業如此想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放在以往,長孫安業或許完全不在意會有什麽收獲。
因爲長孫家與楊帆反正也不對付,甚至可以說是敵人。
但江南士族這些年發展的太快,王家也因爲這些年的經營逐漸壯大,已經開始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做王家乖乖當自己的狗,長孫安業還不覺得,可王羽剛剛的表現顯然已不想屈居人下,這是個危險的信号。
更何況,江南是江南士族的江南,幾百年來,江南士族已将江南打造的鐵通一般。
上上下下盤根錯節,士族的力量已經延伸到江南的各個角落。
隻有讓楊帆和江南士族兩敗俱傷,對他們長孫家才是最有好處的。
至于楊帆領受皇帝旨意南下,那又如何?
在江南這一畝三分地,是虎你得卧着,是龍你得盤着。
所以,長孫安業才一直不看好楊帆能在江南打開局面。
因爲就算楊帆則開始能夠取得一定的成就,但隻要江南士族不配合,最後也隻能是虎頭蛇尾。
但即使是這樣,長孫安業也并不想明目張膽的與楊帆作對。
說到底,楊帆帶着聖旨南下,占據着正統道義。
這也是爲什麽長孫安業隻敢讓刺客刺殺的原因。
雖然這件事本就屬于掩耳盜鈴之舉,但即使最後楊帆能夠猜到是他長孫安業幹的。
可就算是猜測到又能怎樣呢?
沒證據,你就不敢動我!
因此,長孫安業除了想從江南士族手裏撈一些好處,也不想親自參與到其中。
一旦長孫家出人出力,就很容易被抓住把柄。
雖然長孫安業認爲楊帆能夠鬥過江南士族的機會很小。
但作爲老狐狸,絕對不會親自去冒險。
如今王羽說不用他長孫家出人,倒也符合長孫安業的想法。
若隻是讓長孫家在朝堂上出聲附合,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權衡利弊之下,長孫安業決定答應合作,但利益要現成的,而且要從江南士族挖下一大塊肉來。
畢竟,對付楊帆可不是好差事兒。
當初楊帆在雲台山大發神威,殘暴的将各家族的死士屠殺。
這貨可是一個狠角色啊!
現在江南士族都不敢與楊帆硬剛,可見楊帆的能力。
再說,長孫無忌都在楊帆面前吃了好幾次癟,又有誰敢小瞧如今的楊帆呢?
當然,即便是如此,當長孫安業聽到王羽說起江南士族共同對付楊帆的時候,難免有些心動。
心動不代表行動,長孫安業知道,晚一點開口才能利益最大化,于是模棱兩可的說道:“對于羽洲的提意,我會慎重考慮,另外,你們給出的條件是以後幫襯咱們長孫家,可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因此我會傳信給弟弟趙國公,至于同不同意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見到長孫安業如此說,王羽笑了笑。
這個老狐狸啊,居然明目張膽的索要好處。
以長孫家與楊帆的恩怨,長孫無忌能不同意。
就怕魚兒不上鈎,如今長孫安業已經心動,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這貨無非是想多敲詐一些錢财罷了!
想到這兒,王羽若無其事的說道:“長孫兄,有什麽條件盡管提,隻要咱們能夠做到,一定竭盡全力……”
長孫安業與長孫沖對望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說道:“則洲說的是哪裏話,想當初某落迫之時,得到你的相助才能夠有今日的局面。”
“可是,想要在朝堂之上彈劾楊帆,還需要很多錢财打點,你看這筆費用是不是該由你們江南的人出?”
王羽呵呵一笑,趕緊回道:“這是當然,20萬貫夠不夠,事成之後我們再籌給長孫兄30萬貫,你以爲如何?”
見長孫安業要錢,王羽一點也不擔心,豪爽的答應了下來。
江南富饒,錢多的是!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聽到這話,長孫安業心頭狂跳不止。
昵妹,這些江南士族果然有錢啊!
開口就是50萬貫,簡直是太豪了。
要知道長孫無忌在關中拼死拼活十幾年,如今家産也才是100多萬貫。
自從長孫家被楊帆坑了幾次以後,更是過得窮巴巴的,連他這個遠在江南的哥哥都受到了影響,平時的開銷花費都少了不少。
這也是爲什麽長孫安業想趁此機會大撈一筆的原因。
過貫了奢侈的生活,他再也不想過那些苦日子了。
本來隻想敲詐十來萬貫潇灑過完下輩子的長孫安業馬上拍胸脯道:“則洲放心,楊帆在江南弄得天怒人怨,民心盡失,爲了江南的百姓,我也義不容辭,我這就寫信告知趙國公,讓人配合你們彈劾楊帆……”
“一言爲定!”
“驷馬難追!”
哈哈哈……合作愉快!
條件談成以後,王羽起身告辭。
長孫安業也許是看在錢的份上,直接起身相送。
長孫沖跟在長孫安業身後,心中卻難免埋怨長孫安業沖動。
爲了一點錢輕易去得罪楊帆,這真的值得嗎?
雖然長孫沖恨不得吃楊帆的肉,喝楊帆的血,一旦打草驚蛇讓楊帆有了防備,以後想對付楊帆,那将是千難萬難。
等到王羽走遠,長孫才提出自己心頭的疑問。
長孫安業被長孫沖的言語擠兌得一臉尴尬。
但他總不能說是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吧?
若說是爲了弄錢以便自己下半輩子好享受,長孫沖定然會馬上勸阻長孫無忌。
想到這兒,長孫安業馬上解釋道:“沖兒啊,你以爲我要這筆錢是爲了我自己嗎?”
“咱們都是流放之人,在江南毫無根基,若是沒有錢,咱們怎麽組建自己的班底。”
“想要弄死楊帆,如果沒有自己的人,你以爲咱們能夠鬥得過他?”
“難道你以爲僅憑江南士族就能夠對付得了楊帆嗎?”
聽到這番冠冕堂皇的話,長孫沖心中冷笑。
爲了組建勢力對付楊帆?
呵呵!
在江南這麽多年的安逸生活,早已自己這位伯父的棱角給磨平了吧?
如果真有鬥志,這麽多年爲什麽不組建自己的勢力呢?
看來長孫安業隻不過是找個借口罷了。
雖然能夠猜到長孫安業的心思,但長孫沖并沒有表露出來。
畢竟,他還要借助長孫安業在江南穩下腳跟。
長孫沖深深吸了口氣,走到門口後轉身說道:“那一切就由伯父與父親作決定吧,隻希望伯父格外注意,不要被江南這些人當槍使還感恩戴德。”
長孫安業擺了擺手道:“沖兒放心吧,想坑我長孫安業的人還沒有出生呢,這一次伯父定然爲你一雪前恥。”
長孫沖沒有說話,深深的看了一眼,九十度鞠躬後退了出去。
屋外還是細雨蒙蒙,濕氣帶着一絲寒冷讓長孫沖不由緊了緊衣領。
擡頭望天,此時的天空漆黑一片,仿佛一張待人而噬的大口。
看看左近無人,長孫沖卻毫無睡意,信步而走,絲毫不在意雨水打濕了鞋子。
他不知道此次與江南士族合作對付楊帆到底是對是錯。
财帛動人心,鈔能力果然厲害。
這樣一筆巨款,即便是父親長孫無忌也不可能不心動!
……
王羽和長孫沖走後,長孫安業反身回到茶幾前,斟了一杯茶,卻遲遲不喝。
腦中飛快轉動,再次确認王羽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不是坑。
思來想去,長孫安業也想不出王羽和江南士族串通來坑長孫家的理由。
五十萬貫呐!
人已半百,長孫安業也從未見過這麽多的現錢。
這在以前,他做夢都不敢想!
況且,隻要讓長孫無忌讓人在朝堂中配合江南士族的官員,就能得到五十萬貫,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長孫安業一顆心都快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了!
反正他也不能夠回到關中分家産了,若是趁機會大掙一筆,以後也不必事實依靠長孫無忌。
如此一想,長孫安業坐不住了。
當即喚來侍女筆墨伺候,然後親筆書寫了封書信,命仆從天一亮就親自趕往關中交給長孫無忌。
寫好信以後,長孫安業乘車出了莊園,徑直朝華亭縣城中行去。
此時大街上人迹皆無,綿綿細雨把整個華亭縣籠罩,形成了一層層薄霧。
城中一座座樓房在雨中有些模糊,以往細雨江南的風韻點滴不剩,隻留下一片迷茫。
不過,長孫安業心中卻一片火熱。
爲了那一大筆錢财,他決定再加一層保險。
雖然這樣可能會讓江南士族得利,但他也甘之若饴。
人之貪欲,無窮無盡啊。
五十萬貫的巨款足以讓人六親不認。
沒有人在這樣一大筆錢财下依舊保持冷靜,長孫安業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