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審視了長孫沖一番,面容猙獰地說道:“不要以爲你爹是當朝國舅、一朝宰輔老子就不敢拿你怎麽樣?”
“哼,我們山越人連皇帝老兒都不放在眼裏,難道怕你一個皇親外戚?”
“若不是爲了你們的目的,老子何必放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過,偏偏跑來這麽遠圍殺楊帆?”
“爲了你們的仇恨,讓我的族人死傷無數,這筆賬老子會跟你們慢慢算,若是膽敢再口出譏諷,信不信老子馬上掐死你。”
長孫沖雖然精通六藝,但那一點武功隻不過是表演類型。
這樣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一個書生,連一個特種兵都打不過。
如今面對與楊帆旗鼓相當的雷坤鳴,簡直是毫無還手之力。
還沒回過神來,脖子就被一隻鋼鐵一般的大手掐住,整個人也被提了起來。
頓時,長孫沖感到呼吸困難,隻能伸長着舌頭想要喘息,隻可惜周圍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根本毫無作用。
直到長孫沖憋得面色漲紅,額頭上青筋直冒,體會到死亡的氣息,才拼力去扳開掐着自己脖子的大手。
隻是那隻大手去如同銅澆鐵鑄一般,紋絲不動。
這一刻,長孫沖覺得自己要死了!
很顯然,這家夥就是個瘋子,這是要掐死自己的節奏啊。
旁邊的兩名護衛一看不好,紛紛沖上來想去解救自家公子,卻被少女小手輕輕一揮便打得人仰馬翻,躺在地上直哼哼站不起來。
就在長孫沖眼前發黑,覺得自己就要完蛋的時候,脖子上的那隻大手陡然松開,整個人如狗吃屎般摔在了地上。
顧不得自己狼狽的樣子,長孫沖大口大口貪婪的呼吸着新鮮空氣,好半晌臉色才轉變過來。
這一刻,長孫沖覺得活着真好!
雷坤鳴鄙視的看着長孫沖,若不是這家夥還有點用,老早就宰了喂山裏的蛇蟲鼠蟻了,豈容他在這裏聒噪?
尤其是這個小白臉的家裏又占據着大唐半數以上的鐵礦交易,這可是山越最缺少的東西。
這次之所以失利,還不是因爲楊帆他們手上的武器實在太厲害了。
想想剛剛死傷在手槍之上的一衆族人,更是讓雷坤鳴怒火中燒,恨不得将長孫沖碎屍萬段。
長孫沖這家夥如果早一點說對方有這麽厲害的武器,他也不會如此魯莽的進攻。
當然,雷坤鳴之所以不顧族人的性命也要死命沖鋒。
一方面是由于這是跟張亮和長孫沖商讨的條件,是爲了換取與張亮的相對和平。
另一方面則是想要以此來獲取各大江南世家對山越的支持。
顯然,這一次他們山越不僅沒有撈到好處,反而損兵折将,簡直虧大了!
不過,他們山越人可不是這麽好利用的,隻要這個長孫沖在自己手上,就有足夠的籌碼把失去的掙回來。
長孫沖被雷坤鳴盯得心裏發毛。
這個山越的宗帥完全不講道理,殺人完全憑心情,聽說還喜歡生吃血肉,自己還是不要輕易惹火他爲妙。
可惜長孫沖不知道的是,雷坤鳴早已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
在氣氛有些沉寂的時候,一個山越人匆匆跑來彙報:“宗帥,圍剿岸邊船隊的那些人馬跑了!”
雷坤鳴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勃然色變道:“你說什麽?”
那山越人小心的瞅了雷坤鳴一眼,有些忐忑不安再次說道:“那些圍剿船隊的人來勢洶洶,可完全不是對手,楊帆的船隊好像有一種能夠釋放神雷的武器,一炸一個大窟窿,最後那些丢下滿江的屍體,跑得沒影了。”
聞言,一旁的長孫沖徹底傻眼了。
他可是清楚圍剿楊帆船隊那些人的身份,那可是朝廷駐紮在江南的建制水師。
這些人不僅訓練有素,而且擁有着大唐最先進的戰船。
還沒一會兒功夫居然被楊帆手下那幫旱鴨子打敗了?
這怎麽可能?
雖然長孫沖很清楚這個山越人所說能釋放天雷的神器隻不過是火器坊所生産的轟天雷。
可據他所知,以轟天雷的威力根本不可能對龐大的五牙戰艦形成太大的威脅。
在他看來,隻要這些水師能夠靠近楊帆的船隊,雙方展開肉搏戰,戰鬥的形勢一定是摧枯拉朽般。
可結果卻是如此出人意料,怎能不讓長孫沖驚訝莫名。
震驚之餘,長孫沖也不由暗暗頭疼。
沒想到張亮把江昶這個義子誇的天上少有,簡直是廢物啊。
這家夥不僅損兵折将,還臨陣逃脫,若是回到軍中把他長孫沖給供出來,恐怕長孫家也會有麻煩。
想到這兒,長孫沖趕緊問道:“那些人逃跑了,鄖國公在幹什麽,他不是帶了這麽多人一同前往麽?”
那山越人看了雷坤鳴一眼,見自家宗帥并沒有阻止,趕緊尊敬地道:“鄖國公并未出現在江邊的戰鬥中,小的不知其去向……”
聞言,雷坤鳴與長孫沖面色鐵青。
在他們看來,他們全被張亮給算計了。
這家夥讓他們在山上拼命,自己則帶人跑下山躲了起來,顯然是把他們當成豬來耍。
越想越氣,雷坤鳴咬牙切齒道:“兒郎們,鄖國公居然敢算計咱,通知下去,隻要見到鄖國公的人,殺無赦!”
一聽這話,長孫沖大急,連忙勸阻道:“宗帥,萬萬不可啊!”
在長孫沖看來,這聯盟還沒開始就鬧翻了,那楊帆怎麽辦?
不管怎麽說,楊帆才是他最大的敵人。
一旁的少女也趕緊勸道:“哥哥,暫且稍安勿躁,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不可輕下結論。”
聽到妹妹的勸阻,雷坤鳴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但心裏的郁氣難平,冷哼一聲後說道:“嬌嬌,這不是很明顯麽,那家夥顯然當咱們是冤大頭,哼,既然你這麽說,哥哥給你面子,本宗帥倒期待見馬上能鄖國公……”
話音未落,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
“呵呵,是誰想見本公啊……”
很快,一隊人馬從林間竄了出來,領頭之人正是鄖國公張亮。
沒想到張亮居然還敢露面。
看了看對方齊整的隊伍,又看了看滿地哀嚎的族人,雷坤鳴心底的怒氣一下子沸騰了起來,陰陽怪氣的問道:“鄖國公可真威武啊,剛從戰場下來就收拾得這麽幹淨,難道岸邊的敵人全部消滅了?”
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話,即使臉皮再厚,張亮也不免一陣臉紅。
按計劃,本來是江昶所帶領的水師在江上沖擊楊帆的船隊。
隻要江昶帶人攻上船,張亮便帶人從岸上殺上船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江昶所帶領的水師還沒開始就潰敗了。
見到楊帆的船隊如此勇猛,張亮再也不敢出手,隻能灰溜溜的帶人跑回了山上。
當然,在雷坤鳴面前張亮自然不承認自己膽怯,于是狡辯道:“咳咳,此地山林茂盛,地形複雜,本将在山中迷了路,當趕到岸邊的時侯已經晚了。”
“爲了不打亂計劃,隻能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和宗帥商議對策……”
“哼!”
見張亮強言狡辯,雷坤鳴冷哼一聲表達了不滿。
在山中迷了路?
簡直是信口雌黃。
張亮本來就是皇帝派到江南圍剿他們山越人的總管。
若在山中都能迷了路,那張亮早就被他們山越人給滅了。
不過,雷坤鳴卻沒有當場拆穿。
畢竟,他們山越人損失慘重,不是翻臉的時候。
更主要的是,隻有拿下楊帆,他們山越人的利益才能夠得到保證。
雷坤鳴能夠想到這些,作爲山越人的軍師,雷坤鳴的妹妹,雷嬌嬌當然也能夠想得到。
因此,一旁的少女害怕哥哥不顧後果反臉,于是趕緊插話道:“鄖國公來的正好,咱們正在商議如何再次攻上山去呢,國公軍旅多年,戰鬥經驗豐富,你也幫忙合計合計。”
張亮故作驚訝地道:“啊?難道宗帥也失敗了?本公還以爲你們把楊帆消滅了正在修整呢?”
此話一出,雷坤鳴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簡直是赤裸裸的打臉呀!
正當雷坤鳴想發飙之際,長孫沖趕緊勸道:“宗帥、鄖國公……,還是趕緊商議該如何拿下楊帆吧,如果咱們自己起了内讧,豈不是讓楊帆笑掉大牙?”
張亮也知道自己說話有些過分,趕緊賠罪道:“老夫軍中出身,是個大老粗,如果說話就得罪的地方,請宗帥不要見怪。”
張亮主動服軟,雷坤鳴即使再心不甘情不願,也隻能把心中的不快忍了下來。
人就是這樣,隻要有共同的利益,仇恨都能放下,何況隻是暫時的分歧。
正當幾人謀劃再次進攻的時候,山上煉鐵廠這邊,楊帆正指揮着衆人收攏傷員。
“大都督爺,護衛戰死五人,其中重傷垂危者有十,幾乎所有人都有輕傷,跟随來的關中子弟和工匠無傷亡,現在沒有随軍郎中,恐怕……”
狄仁傑做起了随軍書記,正跟楊帆彙報,面色帶着憂慮。
這年代對于戰士傷患的處理極其落後,既無規範的手法避免感染,更沒有有效的殺菌藥物。
戰場上的傷兵,稍微嚴重幾乎就等于判了死刑。
即便是輕傷者,也很容易會傷口感染不能繼續戰鬥。
但狄仁傑不知道的是,跟随來的護衛乃是全能的特種兵,簡單的醫療急救衛生知識都是必學的課程。
更何況随行的護衛有不少就是跟随楊帆出征吐蕃的老兵。
大家都毋須楊帆吩咐,已經開始充當随軍郎中展開急救。
燒沸水清理傷處,烈酒消毒,然後相互之間做簡單的包紮、正骨,處理起來井井有條。
楊帆默默的看着咬着牙不肯叫出聲來的傷員,心裏很不是滋味。
随着眼神轉向了一旁被白布蓋着的幾具屍體,楊帆心情更是沉重。
雖然相比于漫山遍野的山越人屍體來說,戰果堪稱輝煌,但楊帆還是很心疼啊!
死去的特種兵可是千挑萬選出來的,随便一個拿出去都可以成爲中層将領。
如今死了五個,重傷的也有些斷胳膊斷腿,楊帆心裏在滴血啊!
席君買領着兵卒打掃戰場,發現受傷的山越人直接綁了起來。
一旦山越人再次進攻,這些人可是很好的人質。
看着那群山越人在山下一直肯離去,如同一群餓狼一樣聚集在山腳舔舐傷口,想想就讓人心頭發麻。
此時楊帆有些後悔,應該謹慎一些就好了,若是帶上一些轟天雷在身上,如今也不會這麽被動。
楊帆吩咐讓狄仁傑帶着工匠和關中子弟把所有重傷人員都安置進煉鐵廠内,自己則帶着一衆護衛把煉鐵廠的東西搬了出來,在外面建起了一道防線。
如果山越人再次進攻,有這道防線阻擋山越人的沖擊,起碼有一些地形上的優勢。
若是在空曠處交戰,山越人一個沖鋒就能将大家夥淹沒。
簡單的補充一些食物,用随身攜帶着的藥物替傷者簡單的治療。
席君買和王孝傑則帶着護衛分成兩組斥候下山監視山越人的動靜,其餘人馬俱都就地歇息補充體力。
這一仗打得太狠了,楊帆都有些脫力,每個人的體力都消耗很大。
席君買不愧是斥侯出生,很快便得到消息,趕回來對着楊帆說道:“大都督,山越人似乎傷亡很大,山越宗帥受傷也不輕,士氣很是低落,正在山下修整。”
“不過,屬下發現有一隊人馬從江邊方向趕了過來,起碼有上千人,這些人衣裝整齊,根本沒有戰鬥過的痕迹,難道咱們江邊的船隊全軍覆沒了?”
楊帆笃定的搖了搖頭,笑着說道:“君買放心吧,即使是百萬大軍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把我的船隊消滅,更遑論是一些跳梁小醜?”
“如果某所料不差,這些人大抵是前去攻打江邊船隊的援兵,隻是看到咱們的船隊過于強大,所以膽怯逃跑。”
船上準備了大量的轟天雷,又有蘇定方這個名将在,這也是楊帆的自信所在。
畢竟,這可是用大炮打蚊子啊!
聞言,席君買一臉喜色,揮舞着拳頭說道:“大都督,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集合人馬順勢沖鋒而下,這樣定然能沖破山越人的包圍圈,隻要能讓您脫困,屬下再回來收拾這些狗娘養的。”
此時席君買的雙手用布條包紮得緊緊的,布條上還滲出絲絲血液。
雷坤鳴的那一擊力量太大,即使有王孝傑幫忙,向來以勇力著稱的席君買這回總算是見識了霸王之勇。
一旁的王孝傑也趕緊甕聲甕氣的說道:“公爺,君買說得不錯,咱們現在就殺下山去,某願爲先鋒,替公爺殺出一條血路,某就不信那些野人不怕死。”
話剛說完,王孝傑就被楊帆踹了一腳。
楊帆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喝罵道:“你們也太讓我失望了,簡直是莽夫,打仗可不僅僅是不怕死,還要多動動腦子!”
“咱們如果現在就沖下去,就算沖破了包圍,又能殺得了他們多少人?”
“再說,我楊某人豈能讓兄弟們舍去性命護着我一個逃走,這些受傷的兄弟怎麽辦,這些跟随我們前來的工匠怎麽辦?”
“大家既然同屬袍澤,自當生死與共,要麽一起生,要麽一起死,不抛棄,不放棄……你們要記住,這就是以後大都督府的宗旨,如有違抗者,斬!”
不抛棄……不放棄……
此刻,沒有什麽語言能比這兩句話更感染人的。
尤其是在楊帆剛剛舍生忘死不放棄他們的背景下。
在場的所有人都紅着眼睛,将胸脯拍得砰砰作響,齊聲大吼道:“不抛棄……不放棄……”
那些本來是爲了前程才跟來的關中子弟更是感激涕零,心裏生出了士爲知己者死之心。
什麽家族,什麽前途,如今都是過眼雲煙……
他們心裏唯一效忠的就是楊帆。
畢竟,是楊帆給的他們另一次生命!
而在場的護衛更是流下了熱淚,淚眼迷離的望着楊帆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
他們都是窮苦出身,本來飽一餐餓一餐,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如果遇到災年,很有可能餓死。
如今楊帆不僅給他們過上了好的生活,還讓自己的家人、孩子衣食無憂,怎能讓這些護衛效死?
護衛都站起身來,用堅定的眼神看着楊帆喝道:“願爲公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