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李恪無奈解釋道:“妹夫,老程家各個都是異種,就沒有一個循規蹈矩的!”
“别人說了這話或許就是大逆不道,必定被禦史言官彈劾,可若是程家人說這話,沒人當回事兒,放心吧!”
言語之間,李恪拉着楊帆并肩進入樓内。
大概距離宴請的時辰已經臨近,此時樓内的已經有了好一些人。
見到楊帆跟着李恪進來,大家都站起身行禮道:“見過吳王殿下。”
原來,樓内都是一些平素認識的人,諸如岑文本、程懷亮之類的……
剛剛說話之人,便是程懷亮!
程懷亮在曆史上沒什麽名氣,也不怎麽受關注,但是他老子程咬金那可是大大有名。
因爲程咬金的功勞,程懷亮貞觀七年(633年)受封東阿縣公,食邑一千戶。
之後奉诏迎娶唐太宗第十一女清河公主李敬(字德賢),當時清河公主時年10歲。
程懷亮曆任左衛中郎将、岐州刺史……等職。
因爲有程咬金罩着,程懷亮的一生既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也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大家之所以沒有計較程懷亮的話,除了老程家都是口沒遮攔的性格外。
最重要的是,程咬金這個話事人并沒有選擇站隊,而是始終站在李二陛下身後。
這也導緻程家并沒有受到皇帝的猜忌,可謂是深得明哲保身之道。
要知道,曆史上無論是忠貞之臣,亦或是奸佞之臣,都會選擇投靠某一勢力。
可是貞觀一朝,偏偏就有這麽一個人讓你生不出懷疑之心。
這也是爲什麽程咬金曆經幾任皇帝,仍然屹立不倒的原因。
程咬金在不同的時期,在不同的環境下,在不同君王的手下,都能扮演不同的角色。
原曆史中,程咬金在李淵手下,他是一個佞臣,而在李二手下,他則是一個忠臣,在武則天手下更是如魚得水。
可以說整個唐初時期,真正能夠得到善終的名臣名将,除了老程,可謂是鳳毛麟角。
更奇特的是,程咬金占山爲王當過土匪,做了不少禍國殃民的事兒,可謂是一個大壞蛋。
而降唐後,不僅屢建戰功,還變成了忠直良臣,成爲幾任皇帝最信任的重臣之一。
這樣的人誰敢惹?
曆數華夏幾千年,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他那樣?
稱他爲千古奇葩也不爲過!
程咬金這個人就像是謎一樣,誰也搞不懂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麽,更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
程咬金這樣的人一般人當然不想惹。
随着楊帆到來,大家分案而坐,随着賓客陸陸續續趕來,卻多了一些楊帆不認識的。
看來這些人是新投靠在李恪麾下的,想來李恪也有将自己的班底借機與楊帆親近一番的意思。
這些人剛出入官場,名聲不顯,但假以時日,想必會是帝國之才。
假如楊帆能夠幫襯一把,定然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不一會兒功夫,廳内熱鬧了起來。
岑文本顯然是李恪的絕對支持者,也是李恪麾下的一号人物,端起酒杯說道:“萬年縣公果然與衆不同,居然以官位吸引人才,還能撈一大筆,難怪能夠富可敵國。”
“不過,你楊帆早就有花不盡的金銀财寶,亦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何必去江南趟那趟渾水呢?”
程懷亮聞言也說道:“是啊,江南士族早已放出話來,等萬年縣公一到江南,必然會聯合狙擊,讓你灰溜溜的回來,看來縣公此行前景堪憂啊!”
雖然楊帆與程處默很熟悉,但對于這個程府的二公子,楊帆卻很少見到。
畢竟,這家夥一直在外任職,很少在長安。
此言一出,樓内衆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大家都不怎麽看好楊帆南下。
在場的大多數人認爲,楊帆此次“賣官”都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岑文本更是直言道:“江南是江南士族的江南,無論是南渡的士族,還是世居江東的士族,都極其排外。”
“他們一直将江南視爲禁脔,即便是朝廷也不能插手,雖然迫于形勢無法抵擋縣公南下,可這幫人根深蒂固枝繁葉茂,縣公怕是要寸步難行了。”
“不過,縣公年少有爲,即使無功而返,也能夠增長一些曆練和見識,亦不枉此行!”
李恪沉吟片刻,舉杯輕歎道:“若不是父皇下旨,本王還真不想妹夫下江南,畢竟,與其前往江南泥足深陷不得寸功,何不留在長安做一個安穩的職務?”
說實話,李恪當真是一番好意。
作爲皇族,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江南士族的勢力龐大到何種程度。
總之,李恪真有些擔心楊帆此行,說難聽一點,他并不看好楊帆此次南下能夠有所作爲。
而一名比較陌生的年青人也開口道:“萬年縣公拳打國公,腳踢親王,區區江南士族算什麽,顯然不會還沒開始就認慫。”
“如果我是縣公,隻要按部就班也定能名列中樞,又何必走此一遭自取其辱?”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露出了看好戲的眼神。
此人名叫孫吳,乃是三國時期孫氏之後。
許是三國孫氏的覆滅使得孫氏一族喪失了進取心,亦或是時勢所迫不得不韬光養晦。
但孫氏在江南的勢力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可不管怎麽說,剛剛李恪幾人是作爲朋友的勸誡和擔憂,但這個年輕人就有些交淺言深了。
畢竟他這話其實有更深一層的意思,何嘗沒有嘲諷楊帆是一個隻知道動粗的莽夫。
認爲楊帆不自量力硬闖江南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意思很明顯,就是說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長安,靠着慢慢熬資曆也能在官場一路坦途。
這番話頓時有不少人都附和。
楊帆默然飲酒,随後擡眼看了李恪一眼,心裏卻已經有些不樂意了。
這個李恪你是眼瞎還是怎麽回事,瞧瞧你這拉攏的都是一些什麽人?
酒囊飯袋還好說,畢竟隻是不能做事,起碼不會耽誤你的大事兒。
可這些人目光短淺,隻知道通過打壓别人來體現自己,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衆。
這些人不把你拖進坑裏就要燒高香了,難道還指望成爲你将來的班底?
眼光真不行啊!
難怪原曆史李恪被弄死也沒人站出來幫他!
對于這種勾心鬥角的氛圍,楊帆已經有些不耐了。
要不是因爲與李恪交情不錯,他真不想再呆下去。
岑文本、程懷亮之類還好說,其他人……
呵呵!
李恪很了解楊帆的脾性,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不妙,心裏不由一緊。
這小子若是當衆發飙,咱的臉面可就丢大了!
李恪趕緊用眼神提醒多忍耐忍耐。
見此,楊帆郁悶不已。
不過,李恪的面子必須得給,隻好一杯接一杯喝悶酒。
孫吳見楊帆并未理采自己,神色便有些不豫。
他亦是少年才子,在江南薄有名氣,因爲愛慕長樂公主而不得心裏忿忿不平。
如今楊帆娶了長樂和高陽兩個公主,難免心裏羨慕嫉妒恨。
見到楊帆不接嘴,孫吳眼珠轉了轉,提議道:“今日殿下爲縣公踐行舉行酒宴,何不趁此機會請他賦詩一首以壯此行?”
“久聞縣公詩詞無雙,才學冠絕天下,可讓我等見識見識名滿大唐的才子的絕世才華?”
楊帆的詩詞确實做得好,孫吳也聽說過。
但他卻不相信楊帆的這些詩詞都是臨場寫的,畢竟,詩詞歌賦是要反複推敲、仔細雕琢才能完美。
想當年曹子建七步成詩,爲天下才子驚爲天人,但也隻能臨場寫出一首。
難道楊帆能比得上才高八鬥的曹子建不成?
孫吳根本不信,想要給楊帆一個下馬威。
在他看來,楊帆不過是仗着會拍皇帝的馬屁才娶了皇家的兩名公主。
若真論起才華,他根本不相信楊帆能比他強多!
一旁的岑文本含笑不語,斜睨了孫吳一眼,根本不屑一顧。
且不論楊帆是否能當場賦詩,單說今天乃是吳王殿下爲楊帆踐行設宴。
這般挑釁楊帆,将吳王殿下置于何地?
即使不服楊帆可以,但是再不服也隻能藏在心裏。
難道還看不出吳王殿下對于楊帆的重視?
如此淺薄浮躁之輩,非是良臣益友。
吳王殿下想通過孫吳拉攏江南士族,看來這部棋走錯了!
岑文本輕輕飲了一囗酒,心裏将孫吳劃入不可深交之類型。
回去以後,一定建議李恪遠離這家夥。
見到孫吳不依不饒,李恪面色難看,淡淡掃了他一眼,不悅道:“今日除了爲妹夫送行,更主要的是新年大家一起飲酒作樂,至于做詩,興緻使然,不必強求。”
聽到李恪維護楊帆,孫吳一張臉頓時漲成豬肝色。
他當然知道李恪重視楊帆,卻未想到重視到不惜打擊自己顔面來維護楊帆的程度。
畢竟,他也能夠猜到李恪拉攏他的心思,就是爲了得到江南士族的支持。
而他們孫家屬于江南士族的頂級豪族,自然有着自己的驕傲。
見到李恪出言維護,楊帆心頭的氣消了一些,輕笑一聲,說道:“殿下,這位朋友既然如此有雅興,微臣若不露一手,豈不被他看輕了?”
“再說,殿下刻意爲微臣踐行,我總不能破壞了這美好的氣氛。”
言罷,未等李恪說話,楊帆便轉頭看向楊帆,淡然說道:“漢末三國東吳孫權一族,可是朋友的先祖?”
孫吳面色難看,以爲楊帆是要拿“國破家亡”隻是嘲笑他?
心頭怒火升騰,但是礙于有李恪在場,未敢發作,隻是咬牙切齒回道:“是又如何?”
楊帆微微一笑:“據聞,漢末孫策勇武過人,實乃萬人敵,孫權治國有方,是一位多得不可多得的帝王。”
“當年孫氏兄弟白手起家,打下了諾大的江東,讓孫氏一族名望達到了頂峰。”
“衆人隻知道你先祖孫權治國的能力,卻不知他才華更是出衆,實乃少有的才子,不知是否爲真?”
孫吳略感意外,傲然道:“你說得不錯。”
雖然亡國了,但孫權的文采和能力是受到後世肯定的。
楊帆笑了笑,說道:“你祖上是孫權,在下真是仰慕至極,爲何自先祖以後,孫氏一族在江南卻銷聲匿迹?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作一首詩向你先祖緻敬。”
衆人都屏氣凝神,等着楊帆作詩。
岑文本饒有興緻的看着楊帆,這家夥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孫權。
要知道孫權在漢末怎麽也算是一代枭雄,一般人哪敢這般無禮?
此時孫吳也緊張了起來,他心裏有些後悔挑起事端了!
他真害怕楊帆棒槌的性格,會做出有辱他們孫氏的詩詞。
此時,孫吳心裏很是惱火,氣鼓鼓的看着楊帆,眼裏含着警告。
有什麽你就沖我來,把矛頭指向祖先,着實可恨!
一旦真做出什麽有辱先祖的詩,整個孫氏家族豈不是永遠擡不起頭來?
但這是由他先挑釁的,這時候即便後悔也無法終止了。
隻能期待楊帆不會太過!
可他哪裏知道,楊帆對于敵人可從來沒有手軟的時候。
楊帆沉吟一番,好像在構思,卻不知他一直在觀察衆人的反應……
半晌後,楊帆輕吟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剛剛念出兩句,李恪脫口贊道:“意境深遠,好詩!”
在場的大部份人也認同的點了點頭。
雖然隻是半阙,但已然達到一個相當的高度?
若是後半阙能在此基礎上賦予整首詩真正的主旨和靈魂,那麽堪稱絕唱!
孫吳由驚轉喜。
在他看來,楊帆這是誇獎先祖孫權治理江南時的繁華。
于是興緻勃勃的等候楊帆念出下半阙,連挑釁楊帆的事兒也忘了一幹二淨!
老杜的詩自然不會讓人失望,當楊帆念出“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時候,滿室皆靜,瞬間鴉雀無聲。
而孫吳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李恪以手撫額,無奈歎息!
就知道楊帆這厮不是容易被人欺負的,這反擊太膈應人了!
程懷亮張大着嘴巴!
若非還要講究一些顔面,他早想站起來大吼一聲,爲楊帆喝彩!
岑文本一雙眼睛閃閃發光,看着楊帆仿佛發現了一個絕世寶貝。
這小子太有才了!
這首詩之所以帶給大家如此強烈的震撼,并不是說這首詩本身有多麽超凡脫俗,而是實在是轉折太大了,也太應景了!
可謂是打臉的最高境界?
就是在你最高興的時候狠狠的給你一刀,而你卻無言反駁,隻能默默的品嘗苦果!
剛剛楊帆表達了孫權的“仰慕”!
而現在居然寫出:“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這不是嘲笑孫氏後代不思進取,隻知尋歡作樂麽?
最狠的是,居然将孫氏後代比作一個低賤的“商女”。
殺人誅心啊!
扪心自問,如今的孫氏奢靡成性,隻知道享樂,又能比“商女”強到哪裏去?
孫吳面色赤紅,額頭上青筋直冒,大怒着喝道:“楊帆,你居然敢侮辱我孫氏,簡直欺人太甚!”
楊帆挑挑眉毛,不以爲然的說道:“是你讓我作的詩,作了你又罵人,真是不可理喻!”
跳蚤多了也不嫌癢,楊帆不介意再多孫氏這樣的敵人。
再說,就寫詩罵你們孫氏無能,你又能怎地?
難道我罵錯了不成?
孫吳羞愧無地,連基本的禮節都沒有,掩面而去。
不過,卻沒人在乎他,自取其辱而已,怨誰來看?
被楊帆打臉的人多了去了,孫吳偏偏還要往上撞,真是自己找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