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羨臉色陰沉,他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侯君集會搞這一手。
可是,面前的侯君集官階品級比他高,若沒有皇帝出面,這家夥可不會聽他的。
想了想,李君羨不得不說道:“禦醫正在爲陛下治療,不宜讓人打擾,既然侯将軍心念陛下安全,那骊山行宮外圍就由侯将軍駐守吧,但不得靠近骊山行宮。”
侯君集一臉不悅的擺擺手:“李将軍,本将怎麽做不需你來安排,此次前來,除了保護陛下的安全,也是爲了幫太子殿下看望陛下的病情,請李将軍先帶某前去見一見陛下。”
沒想到自己的退讓反而讓侯君集得寸近尺,李君羨陰沉着臉,不再退讓:“侯将軍,末将已經說過,陛下曾有禦令,沒有陛下的允許,所有人不得觐見,難道你沒聽見?”
侯君集大大咧咧道:“不會是陛下卧床不起,你們胡亂發号施令吧?”
李君羨臉色一變,好像有些惶恐的樣子,厲聲道:“侯将軍,陛下龍體安康,豈能胡言亂語?至于是不是我自己胡亂發号施令,等陛下病情好轉自有定論,來人啊,若是有人敢擅闖進入骊山行宮,格殺勿論!”
說着,李君羨踏着地上的積雪直接往骊山行宮走去。
張三一衆禁衛面面相觑,不過也隻能橫刀立馬,把進入骊山行宮的大道堵住。
侯君集心裏一陣惱怒,忿忿的看着李君羨遠去的背影,神色陰晴不定。
不過,他卻沒有立馬發飙,畢竟距約定的時間還早。
剛剛之所以故意激怒李君羨,隻不過是想從他口中試探出李二陛下的身體狀況。
從李君羨那揭斯底裏想否認的神情來看,李二陛下身體應該如他們猜想一樣出現了大問題。
想到這兒,侯君集朝着左衛軍揮了揮手,士兵便幹淨利落把行宮外面的交通要道全部占住。
不可否認,侯君集的練兵手段還是很不錯的,難怪能成爲貞觀一朝排在前幾名的名将。
看着威武雄壯的一衆左衛兵卒,侯君集傲然的撫着颌下的短須。
如今隻要等到時機成熟,大亂一起,他便可以趁機暴起。
隻要把李二陛下掌握在手中,不管是死是活,都能夠順理成章的讓太子李承乾登上皇位。
而李君羨這邊,徑直來到了李二陛下所在的行宮。
把侯君集領着左衛軍到來的消息告訴李二陛下,行宮内變得一片沉寂。
李二陛下沒想到侯君集會摻和到這個事件上,心頭暗暗猜想,難道兒子李承乾也參與到了其中?
看着李二陛下久久不說話,李君羨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是否要召見侯君集,或者下禦令讓他撤出骊山地界,萬一太子也牽連進來,那……”
話還沒有說完,李二陛下便擺了擺手:“不必了,讓他待着吧,咱們既然演到了這兒,當然不可能半途而廢,希望他不要另朕失望,否則……”
說到這兒,李二陛下停了下來,英武的面龐變得陰沉無比。
隻是不知道李二口中的“他”指的是太子李承乾還是指侯君集。
李君羨後背一陣發涼,看來這位皇帝真是起了殺心。
看着李君羨緊張的樣子,李二陛下笑了笑,問道:“楊帆那小子還在麗質的行宮麽,他們那裏的禁衛有多少,你派一隊人馬過去,可不要讓他們受驚。”
李君羨趕緊回道:“因爲骊山的禁衛并沒有多少,所以長樂公主行宮那邊隻有萬年縣公帶來的一些護衛,并未安排禁軍把守。”
“而且,咱們的人數有限,假如分一隊人馬過去,可能會人手不足。”
李二陛下皺了皺解眉,有些不解:“爲什麽不多派一些禁衛過來?”
李君羨苦笑着回答:“陛下對外宣稱是卧床不起,沒有您親口禦令,根本就調動不了多少禁衛,程老将軍的左武衛,還是有陛下的口喻才調過來的,要不……末将暗中将陛下先護送出去。”
話是這麽說,但李君羨實在太了解這位皇帝的性格了。
想讓這位皇帝半途而廢,根本就不可能。
但實在太危險了,李君羨又忍不住勸導。
李二陛下自然知道李君羨的顧慮,可他内心的驕傲卻不允許他低頭。
但他也很清楚,若是侯君集真的帶兵作亂,那真有可能不可控制。
可李二陛下就是李二陛下,縱然有危險,那又如何?
雖然這幾年養尊處優,已經沒有了當年沖鋒陷陣的熱血,但畢竟金戈鐵馬多年,李二又豈會輕易認慫。
想當初虎牢關率領3000鐵騎大破窦建德10萬大軍才有了今日的大唐。
如今李二當然不能容忍被一個自己親手提拔出來的人吓住!
要是沒有了血性,那麽他李二也不可能成爲千古一帝。
想到這兒,李二陛下說道:“你去把麗質她們全部接到這裏來,朕倒想看看那些人能玩出什麽花樣兒!”
“諾!”李君羨應了一聲,緩緩退下。
很快,楊帆帶着長樂、高陽、小兕子以及一衆護衛來到李二的行宮。
路上李君羨隻是把侯君集到來的消息告訴了楊帆,可楊帆并不知道李二讓他們過來的原因。
一見到李二陛下,楊帆也顧不上什麽禮節,瘋狂吐槽:
“陛下,您萬金之軀,可不能輕易涉險啊,若隻是一些宵小之輩,陛下自然翻手可滅。”
“侯君集态度不明,他若是真有異心,那您待在這裏實在太危險了!”
在楊帆看來,李二陛下這樣的舉動太莽了,若真有個萬一,自己豈不是要牽扯進去?
再說了,左衛軍可是配有手槍的,雖然數量很少,但殺傷力卻不容小觑。
若侯君集真的參與到其中,一槍把李二陛下崩了,那事情可搞大發了。
對于楊帆的埋怨,李二陛下出奇不生氣,反而笑呵呵的說道:“你怕了?”
雖然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失妥,但看到楊帆驚慌的表情還是有些暢快的。
翻了一下白眼,楊帆沒好氣地道:“微臣的性命本來就是撿來的,有什麽好怕的?隻不過是擔心陛下的身體。”
李二陛下含笑點了點頭:“既然不怕,那你們就待在朕這邊吧,不要回麗質的行宮了!”
“爲什麽?”楊帆有些不解。
在楊帆看來,雖然不能和長樂、高陽她們卿卿我我,但也總比陪你這個大男人強吧?
看着楊帆有些嫌棄的表情,李二陛下真想暴揍這家夥一頓,不悅道:
“問那麽多幹嘛?朕讓你如何做,你聽着就行,哪有這麽多爲什麽?”
說完,李二陛下微閉雙目,不再言語。
楊帆心裏陡然一跳,一個瘋狂的念頭不可遏制的湧了上來。
難不成侯君集真敢造反不成?
讓長樂和高陽他們全都過來,顯然李二是爲了保護他們。
想到這兒,楊帆不淡定了!
侯君集真敢在骊山行宮幹謀逆的事兒?
曆史上侯君集也是因爲造反被砍了腦袋,但好像還要經過十來年的時間吧。
自己的到來難道改變了曆史的進程?
李二這貨特麽不是害人麽?
知道别人可能造反,不趕緊搖人,還在這裏裝逼,簡直就是傻逼行徑。
要死也不要拉咱們墊背吧!
楊帆心煩意亂,心裏反複權衡,李二畢竟還沒死,侯君集真有這麽大的膽子造反?
要知道,骊山行宮不僅有百騎,而且還有程咬金的左武衛,侯君集真有必勝的把握?
他居然敢在如此嚴密的護衛之下行那等大逆不道之舉,顯然認爲李二陛下已經病入膏肓。
楊帆再想到那些煉丹的番僧聯系的是李元昌,那家夥是皇族,跟在他身邊的勢力一定不少。
若兩人聯合……
厮!楊帆陡然吸了一口涼氣。
若是侯君集、李元昌以及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勾搭在一起,這股力量可不小。
看來這次當真要搞出大事情了!
接下來兩天,楊帆與長樂公主幾人就在李二的行宮内住了下來。
不過,楊帆沒有一點輕松,心裏反而亂糟糟的。
由于李二陛下前後已經半個月左右沒有露面,每天都有幾十名官員前來求見。
這兩天,這些官員好像商量好一般,幾乎都一起來,把整個骊山行宮的道路擠得滿滿的。
維護秩序的李君羨忙得焦頭爛額。
畢竟這些人都是朝廷的官員,打又不能打,隻能天天承受這些人的漫罵。
亂臣賊子等詞也不停往李君羨身上扣。
看着這些官員的聲勢越來越浩大,楊帆的心情不斷緊張起來。
不要看這些文弱書生沒什麽力量,可社會的每一次變革都是這些文人挑起的。
每一次社會動蕩看起來都是平民百姓活不下去才會被挑唆起來反抗,但歸根結底都是一些有文化、有知識的人從中組織。
就因爲這些官員大多有自己的想法,不像大字不識一顆的百姓那麽好糊弄。
可以想見,一旦再發展下去,這些人将變成一個極大的不穩定因素!
别看這些人手無寸鐵,但這些人的威信不是一般的平百姓能夠比拟的。
若是身後再有一些百姓跟随他們在糊鬧,那這次的亂子将一發不可收拾。
隻要想想百姓被煽動而發生大暴亂,楊帆就心驚膽跳!
最關鍵的是,李二陛下根本沒有阻攔的意思,反而任由這種情況發生。
于是,楊帆又來找李二陛下:“陛下,如今聚集在骊山行宮的官員就已經有上百人之多,再加上他們煽動的百姓,都有好幾千人,若是鬧出亂子,那麻煩可大了,陛下真不出面阻止?”
在楊帆看來,李二陛下想揪出幕後主使之人并沒有什麽錯,但若是把平民百姓牽扯進來,那就太不厚道了。
李二陛下老神在在,看了楊帆一眼,似乎很想見到楊帆這厮惶恐的樣子。
爲了體現自己的優越,李二輕哼一聲,霸氣地道:“朕征戰幾十年,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才坐得了這位置,一路走來,蕩平了天下各路反王,如今隻是幾個官員有什麽可害怕的?”
“既然這些人被慫恿前來,就要做好被打擊的準備,這些人以爲法不責衆,那好,朕就讓他們來,看他們能蹦哒到幾時,如今時機已成熟,就怕他們不來!”
何況,在李二看來,隻有繼續忍着,才能知道最後跳出來的敵人是誰。
這些來骊山行宮的官員和百姓隻是被人利用的可憐人罷了。
若是現在出去,大家都知道他這個皇帝還好好的,幕後之人一定不敢再動手,那豈不是白費了這番算計?
李二陛下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
此次以身作餌,就是爲了将那些魑魅魍魉都引出來,一舉殲滅!
楊帆有些無言以對。
面對這位自信心爆棚的皇帝,他很想要問一問,到底是誰給你這樣的自信?
你可知道隻要一個小小的疏忽,便可發生不可測的結果。
人算不如天算,誰會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最主要的是現在裝備了部分的火槍,這些火槍可是不長眼的。
楊帆真有些後悔把這些熱武器弄上了曆史的舞台,實在是太危險了!
最關鍵的是,一旦李二陛下發生不測,還不知道将會有多少人頭落地。
假如新皇登基,不能夠壓制住各方勢力,這強盛的大唐将會陷入動蕩,甚至四分五裂,這絕對不是楊帆想看到的。
本來可以有更穩妥的做法,李二卻因爲自大而甘願冒險,實在太不值當了。
對于這種激進的做法,楊帆不敢苟同。
在楊帆看來,不管什麽,都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如果命都沒了,這算計又是有什麽作用?
見楊帆陰沉着臉一言不發,以爲他是被吓住了,李二陛下很是得意:
“放心吧,隻要緊緊跟在朕的身邊,保證不會有事,你以爲百騎和左武衛是擺設不成?”
這句話李二陛下雖然落地有聲,但楊帆卻不以爲然,這世間沒有什麽是絕對的。
可皇帝都這麽說了,他楊帆還能做什麽?
這可是君權至上的封建社會,皇帝一言九鼎,即便皇帝再信任他,也不可能事事聽楊帆的。
知道勸誡無果,楊帆隻得不再言語。
走出李二行宮的正殿,禁衛三步一人五步一崗。
這些人都手持火槍,一副山雨欲來的景像。
看着這些士兵手中的大殺器,楊帆有些彷徨。
這些武器明明是用來征服異族的,也是爲了能夠讓大唐一直屹立于世界之颠,可如今用來對付自己人,真讓人不好受。
火器的使用,本是一件好事,怎地會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來到行宮外面,望着遠處絡繹不絕的官員,在看看被禁軍攔在外面的百姓,楊帆心裏沉甸甸的。
一旦真正發生暴亂,不知道這些人會有多少能活着走出骊山。
看着侯君集那一隊隊禁軍占據了各個路口,将骊山行宮全部包圍了起來,楊帆心裏愈發不安。
對着跟在身後的席君買擺了擺擺手:“你和兩個護衛秘密潛回長安城,把這裏情況告訴武娘子,她會知道怎麽做,一切聽她的安排,讓她注意駿揚揚和家裏的安全。”
“諾!”
随着席君買離去,楊帆更加憂心忡忡。
本來就大雪封山,想要出去隻有一條主路,如今出去的主路全部被侯君集占住,他一旦造反,足以釀成一場慘禍。
後世某些國家的政變楊帆看得多了,一旦皇帝被控制住,後果将不堪設想。
可如今楊帆并沒有能力将侯君集控制起來,也不可能把他手下的左衛軍卒換成自己的人。
最主要的是,李二陛下不會允許他那麽做。
想到這兒,楊帆還是有些不死心,想要試着再勸一勸李二陛下,于是又回身來到李二陛下的房間。
見到楊帆又來勸說,李二陛下不悅的瞅了瞅楊帆,說道:“朕不是說了麽,你隻需看着,勿需多言。”
一般有能力的,同時也固執和恃傲的!
這就是李二陛下能夠成爲帝王的自信,但往往過于自信也是一個人最緻命的缺點!
楊帆據理争辯:“陛下,火器的威力巨大,若是一個不小心,可能釀成大禍。”
“況且,很多官員和百姓是無辜的,他們也是被人利用,隻要陛下出面,這些人将自動散去,而陛下也不必承擔風險!”
李二陛下惱火的瞪着楊帆,喝斥道:“朕心意已絕,豈能輕易改變,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可不要持寵自傲、得寸進尺!”
楊帆從座位上起身,再次躬身勸阻:“陛下手持乾坤,既然已知道某些人欲對陛下不軌,隻需抓過來審問便知,何必牽連這些官員和百姓?若是局面失控,必将屍積如山,後果不堪設想!”
李二陛下一腳将楊帆踹翻,大怒道:“休得妖言惑衆,隻要朕在這裏,就能控制住局面!”
楊帆欲再進行争辯,忽聞宮外有人請示:“陛下,前來求見的官員和百姓威脅,若是不能見到陛下,他們将不下山,這該如何是好?”
聲音粗曠而低沉,正是李君羨。
李二陛下不再理會楊帆,對着李君羨說道:“看來他們忍不住了,你們嚴加注意!”
諾!
随着李君羨的腳步聲遠去,楊帆也隻能心情沉重的走了出去。
來到外面,楊帆擡頭望天,此時天空有些陰沉,好一副山雨欲來的景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