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在女兒出嫁之時,父母都會叮囑一些話語,即使是皇族也不例外。
一身盛裝的長孫無垢起身來到長樂和高陽公主兩人跟前,交待道:
“麗質,你覓得佳婿,母後也算了了一樁心事,萬年縣公乃年輕才俊,吾兒溫柔賢淑、貌美如花,可謂是郎才女貌。”
“今後你們應相親相愛,舉案齊眉,切勿仗着殿下的身份在夫家肆意妄爲。”
“正所謂出嫁從夫,去到夫家之後,要孝順長輩,團結姐妹,爲天下之女性作以表率,讓天下人知道,我皇家之女縱然金枝玉葉身份尊貴,卻也是知書達理、溫柔娴淑的好妻子!”
說完,長孫無垢狠狠的瞪了楊帆一眼。
有幽怨、有羞澀,更多的是一種不明所以的複雜,這讓楊帆有些尴尬。
前幾日兩人才你侬我侬,轉眼就娶别人的女兒,确實是……
咳咳!
可穿越一回,像長樂公主這樣的女子誰又想放棄?
于是乎,楊帆隻能有些眼神躲閃的望向了腳尖。
兩人的眼神交流幾乎沒有注意,即使看到的也隻以爲長孫無垢是爲了警告楊帆不要欺負長樂和高陽,誰又知道他們之間的糾葛呢!
即使站在旁邊的長樂、高陽兩人也沒注意到。
長樂公主語氣有些哽咽的躬身說道:“孩兒謹遵母後教誨,隻是從今往後,孩兒不能日日請安,還請母後保重身體。”
長孫無垢滿臉笑容,将長樂扶起,握着女兒的手,笑道:“你不必如此傷懷,雖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楊家的人了,但你永遠都是我的好閨女,這皇宮随時都可以自由來去。”
“何況,宮裏尚有稚奴、兕子,你做姐姐的,可要時常回來監督他們的功課,也能時常來探望母後。”
說完,長孫無垢轉頭看向高陽公主,微微一歎,語氣有些感慨的說道:“高陽,你雖然不是我親生,但一直由我撫養長大,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紀,母後很欣慰。”
“隻是你的親生母親看不到你風光大嫁的場景,實在有些可惜,以後你和長樂一樣,也要經常回來看母後,你們可都是母後的好閨女。”
高陽公主的母親隻是一個尋常宮女,在生下她之後大出血而死,至此以後高陽公主由長孫無垢和楊妃共同撫養,不是親生也勝似親生。
聽到長孫無垢的話,高陽公主淚光盈盈,長長的睫毛微顫,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順着光滑白皙的臉蛋兒掉落。
隻見她俯身拜倒,語氣哽咽的說道:“孩兒謹遵母後懿旨,不過,雖說娘親沒有見到高陽長大成人,想來她泉下有知,也會祝福高陽的。”
“再者,母後養育之恩大于天,對高陽極盡愛戴,高陽此生也沒有什麽遺憾的。”
“人生在世,要懂得惜福和感恩,孩兒雖然沒有母親,可孩兒不僅有疼愛我的父皇母後,還有楊妃娘娘這些姨娘視孩兒如同己出。”
“成長的過程,有愛護我的兄長,有陪伴我的姐姐妹妹……在孩兒看來,高陽已經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便是天上的母妃看着,也會感到欣慰,也會爲高陽高興。”
見高陽公主如此懂事,長孫無垢眼睛泛紅,點點頭說道:“你能這樣想就好,母後也放心了,以後麗質你定們當要互幫互助,好好維護和打理家裏的事務,不要讓你們的夫婿爲難,以後有時間就經常來看看弟弟妹妹吧!”
作爲父母,女兒出嫁是最難舍最傷感的。
一個是親生,一個是親手拉扯大的心頭肉,如今白白送到别家當媳婦,自此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誰又能不傷感呢!
即便長樂公主已經出嫁過一次,但長孫無垢也難免唏噓不已。
長樂和高陽公主兩人一起點頭說道:“母後放心吧,我們會經常回來看父皇母後以及弟弟妹妹的。”
正說着,一道身影遠遠的跑了進來,隔着老遠,小不點就敞開嗓子叫道:“長樂姐姐、高陽姐姐,你們來見姐夫怎麽不叫小兕子一起,我也好想姐夫了呢!”
長孫無垢有些哭笑不得,扶額喝道:“兕子,别鬧,今天是你兩個姐姐大喜的日子,怎麽亂說話?”
小兕子邁着小短腿搗騰得飛快,徑直跑上台階,先是對李二陛下、長孫無垢微微一福,然後瞪着明亮的大眼睛說道:“母後,兕子當然知道兩位姐姐要當新娘,可兕子真沒亂說話呢,我真的很想姐夫,今天想和姐夫玩。”
“而且,稚奴哥哥跟兕子說了,當新娘可好玩了,兕子也要當新娘,可以嗎?”
說完,一臉期待的看向長孫無垢。
雖然有些童言無忌,但還是讓長孫無垢哭笑不得。
新娘哪是想當就能當的,況且,小兕子才六歲,想要成親還早的很呢。
于是長孫無垢隻能耐心的勸誡道:“兕子乖,不要亂說話,新娘不是想當就能當的,需要遇到喜歡的人,在成親的時候才能當新娘哦!”
小兕子一臉不解:“母後說遇到喜歡的人就可以當新娘,是像麗質和高陽姐姐喜歡姐夫一樣嗎?”
長孫無垢點點頭,誇贊道:“兕子果然聰明。”
小兕子有些糾結,上前扯着長孫無垢的衣袖,揚起小腦袋可憐兮兮的哀求道:“母後,兕子也很喜歡姐夫呢,要不兕子和兩位姐姐一起當新娘好了,可以麽?”
到底是童言無忌,一言既出,滿場皆驚。
一衆内侍、宮女和嬷嬷都抿着嘴強忍着笑。
兩位公主共侍一夫就已經夠荒唐了,若再加上一個,那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古往今來,哪裏有這樣的先例?
長孫無垢有些哭笑不得,隻好把兕子摟在懷裏,輕言勸解。
一旁的楊帆嘴角一抽,神情有些莫測。
話怎能随便說,小丫頭不是給自己拉仇恨嗎?
不過還真是可愛呢!
可看到李二陛下的臉色黑如鍋底,楊帆隻能一言不發,裝作沒聽見。
長樂和高陽兩人怎麽也沒想到小兕子會這麽說,趕緊勸道:“兕子,當新娘可要長大了才行哦,你還小,還不能當新娘。”
“今天是姐姐成親的日子,假如你想姐夫,過幾日姐姐帶姐夫來看你好嗎?”
小兕子在長孫無垢的安慰下漸漸安靜了下來,聽到長樂和高陽的話,不由開口道:“好吧,那兕子今天就不當新娘了,可父皇爲姐姐打造了一個好大的轎子,要二十幾個人才能擡起來呢,兕子也想坐轎子,可以嗎?”
長孫無垢怎麽也沒想到小兕子會纏個沒完,隻好說道:“兕子乖,今天是你姐姐成親的日子,如果兕子想要坐轎子,改日母後帶着兕子坐個夠,好不好?”
新娘的轎子可不是随便就能坐的。
公主出嫁,一般是十二擡大轎,裏面可以坐五六個人。
但轎子裏面的人,都是公主的是侍女和陪嫁,算是一同嫁給對方的,其他人是不能輕易坐上去的。
正在此時,白白淨淨的小正太李治也跑進了立政殿,無奈的對着李二陛下他們說道:“父皇,母後,兒臣沒有看住小兕子,一轉眼她就跑出來了,兒臣看不住。”
由于公主出嫁的禮儀繁多,李二陛下和長孫無垢刻意吩咐李治看住小兕子,不要讓她出來搗亂。
自從小兕子見到李二陛下讓人準備的大紅轎子以後,總是纏着長樂和高陽公主,說到成親的那天也要一起坐轎子。
可新娘子的轎子那是能随便坐的?
所以,李二便命令冶今日一定好看管好兕子,不讓她胡鬧。
任務沒有完成,李治有些惶恐。
不過還是轉頭對着楊帆恭賀道:“姐夫,本王要照看小兕子,等一會兒不能前去祝賀了,我已經讓人略備薄禮送到府上,還望你不要見怪。”
楊帆微微一笑:“殿下的心意某領了,多謝!有時間殿下可以來府上喝上幾杯,再補上今日之缺。”
“一定一定!”李治呵呵大笑,趕緊回道。
可是,李二陛下卻哼了一聲,瞅了瞅這個最小的嫡子。
這小子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無害,小心眼多着呢!
到底是看不住小兕子,還是根本就故意放跑,這就有些讓人琢磨不透了。
這小子一直想參加楊帆的婚禮,想與楊帆打好交道。
可因爲被分配照看小兕子的任務,不能抽身,所以才想辦法跑來這裏。
不過,這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想到這兒,李二陛下隻好對小兕子好言相勸:“兕子,父皇保證以後專門給你定制一個更大的轎子,好麽,你先回去。”
可小兕子卻不幹了,掙開長孫無垢,上前扯着長樂和高陽的衣袍,哀求道:“兩位姐姐,你們就讓兕子一起坐坐轎子呗?大不了,以後兕子成親的轎子也讓姐姐一起坐……”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無不訝然失笑。
李二陛下臉色更黑了。
正欲教訓幾句,卻見一衆族老熙熙攘攘的走進立政殿,氣氛頓時愈發嚴肅起來。
大家知道,應該是祭祀的時辰到了,李二陛下隻得壓下嘴邊的話語,揮揮手讓李治把小兕子帶下去。
接下來将要進行隆重的祭祀儀式。
跳大神、祭天地、敬祖宗,頌功德……
一套繁瑣的儀式下來,即使是楊帆也有些精疲力盡。
将祭祀進行完畢,李二陛下親自把長樂和高陽送到了承天門的廣場上。
看着女兒女婿,李二陛下溫言說道:“祭祖完畢,出了這個門,你們以後就是夫妻了,爾等定要相濡以沫,厮守一生。”
“麗質,你性情溫和,才學不凡,以後定要再接再厲,争取做一個好妻子;”
“漱兒,你性子要強,今後莫要耍小性子,既然嫁爲人婦,就當相夫教子、持家守正。”
“你們姐妹入楊府以後,地位不分大小,若是因爲地位而攪的後宅不甯,父皇定會嚴懲。”
“請父皇放心,兒臣省得!”長樂與高陽對視了一眼,眼中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本來兩人還在爲以後的地位發愁,如今李二一言定下,那最好不過了。
楊帆卻心中竊喜,暗贊李二陛下果然明事理。
既然兩個人的地位相同,那以後有三個也是再正常不過。
本來自己的女人在府上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有了這個好的開頭,以後就好處理這些女人的關系了。
誰知李二陛下似乎看穿了楊帆的心思,頓時闆着臉訓斥道:“你小子聽好了,朕的女兒金枝玉葉,你小子膽敢讓她們在家裏受委屈,朕定要扒了你的皮!”
楊帆馬上保證道:“請陛下放心,兒臣定當将公主當做寶貝一般呵護,絕不讓她們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若違此誓,必将人神共憤。”
話說得铿锵有力,心裏卻歎了口氣。
從古到今,天底下的老丈人都是一個樣兒。
不管嘴上怎麽囑咐女兒到了夫家要如何聽話如何謹守婦道,但是若女兒受了委屈,一定先找女婿的麻煩。
即使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也不能例外。
一旁的房玄齡看了看天色,已經至辰時末,頓時提醒道:“陛下,時辰已到,該讓公主和驸馬啓程了,不然要錯過吉時。”
聞言,李二陛下拿過紅綢帶一頭分别交給長樂、高陽,一頭拿給楊帆,需要由楊帆牽着兩人進入花轎。
不舍得看了女兒一眼,李二陛下這才朗聲說道:“連理千年合,芝蘭百世馨。佳期逢良時,琴琵奏雅樂。鴛鴦相對歡,夫婦敬如賓。祝福你們新婚快樂久,一生幸福長!”
說完,觀禮的賓客頓時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
巨鼓隆隆,号角陣陣,宮廷的禮儀隊聲樂四起。
迎親隊的鞭炮聲又再一次響起,整個承天門廣場上震耳欲聾,恸徹雲宵。
房玄齡扯着嗓子高呼:“吉時到,請萬年縣公迎公主入轎。”
“請萬年縣公迎公主入轎,祝公主驸馬百年好合!“
數千賓客跟着齊聲高呼,聲震寰宇,氣勢沖天。
李二陛下滿臉笑容,欣慰的說道:“從今以後,朕的兩個女兒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們,時辰不早,速速啓程回府吧!”
幾人一齊給李二陛下跪拜,這才緩緩起身。
長樂、高陽早已珠淚橫流。
一方面是對未來婚姻生活的彷徨,另一方面是對這個家的留戀。
當然,更多的是對父母的不舍。
一時間,兩女哭得上氣不接上氣。
楊帆當然能夠理解她們的心情,輕聲安慰道:“兩位愛妻莫要再哭了,不然容易傷了身體,以後咱們經常回來就是了。”
兩女這才止住哭聲,淚眼婆娑的對李二陛下說道:“父皇,兒臣走了,您保重!”
李二陛下強忍着淚水,随意的揮揮手,佯怒道:“趕緊走,莫回頭!”
楊帆點點頭,這才拉着兩女轉身走向二十四台的大紅花轎。
漢朝時期,官員乘坐轎子代步體現了一種威儀。
《漢書》記載:會稽太守嚴助“輿轎而隃領(通嶺)……今竹輿車也,江表作竹輿以行是也。”
因身份尊卑不同,轎子分爲兩人擡、四人擡、八人擡……十二人擡、二十四人擡以及三十六人擡等多種規格。
按照設置及用途區别,有眠轎、暖轎、花轎、官轎等多種樣式。
封建時代有着嚴格的尊卑等級區分,官員、百姓乘坐轎車有着嚴格的規定,違規者将受到法律懲處。
一般的公主出嫁,隻允許十二擡花轎。
而二十四擡轎,隻有太子及太子妃才有資格乘坐。
如今長樂和高陽公主坐的是二十四擡轎,可以看出兩人的受寵程度。
在鼓樂炮聲中,婚轎緩緩離開了承天門。
看着漸漸遠去的婚禮儀仗,李二陛下心中微微有些傷感。
最寵愛的兩個女兒一起出嫁,不由讓他感慨良多。
嫁過好幾個女兒的李二陛下心底不禁感懷。
往常女兒出嫁的時候,心裏可沒有這麽多的酸楚啊!
唉,都是楊帆那混蛋,把自己的兩個心頭肉給搶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