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位于正南,兩條黑色瀑布自山上倒挂下來,好似一具骷髅正在流淚。
他流的不是水,是來自地底千丈深處的陰風地煞。
骷髅祖師就坐在兩條地煞瀑布的正中央,任憑這地煞卷起的煞霧浸透着身心、滋潤着神識。
黃九魔來到主峰下,卻不敢靠近,哪怕他七年前已經步入資深煉虛之境,也不敢被這飛騰彌漫的煞霧沾染,煞霧給陽神帶來的疼痛,連他都無法忍受。
久候多時,骷髅祖師這才收功,滿意的歎了口氣,拍了拍盤坐已久的雙腿,站起身來,好似步下台階一般走了下來,卻隻下了一階,倏忽間便來到黃九魔身前。
黃九魔垂首肅立,将和學宮奉行孫五的談話一一禀告:“仆擅作主張,和孫五達成約定,雖隻限于他和我之間,卻未經老祖同意,特來請罪。”
骷髅祖師是個極瘦的人,瘦得如同沒有皮肉的骷髅,這也是他名号的由來,兩隻眼睛深陷眼眶之中,幽邃而黑沉,看不到半點光亮。
他咳了兩聲,歎息道:“又病了這回有沒有戰死之人?”
黃九魔取出一面三角魂幡,向外一抖,三道虛影在魂幡上隐隐浮現,掙紮着、嘶吼着,想要逃出魂幡的禁制,卻隻是徒勞。
骷髅祖師取出一個金壺,向魂幡上掙紮的虛影溫言安撫:“不要動,老祖送你們去個好地方。”
他的話語滿是滄桑,卻透着一股神妙的魔力,虛影漸漸停止了掙紮,被他吸入金壺之中。
骷髅祖師對着壺口嗅了嗅,贊了一聲:“真是鮮活。”旋即收了起來。
“老九,你剛才說達成了約定?”
黃九魔道:“是,今後他學宮修士再入骷髅山,仆和孫五皆不出手,任孩兒們自己鬥,鬥成什麽樣,就是什麽樣。”
骷髅祖師連連點頭:“這個好,這個好。”
黃九魔又道:“仆也想帶人去打一打龍口學舍,隻有他來沒有我去,說不過去。”
骷髅祖師連連搖頭:“沒有用,沒有用。他不是要捉拿學宮通緝的人麽?咱們就多收留一些,讓他來攻就是了。”
黃九魔雖然不甘,但老祖的吩咐也隻能應了。
骷髅祖師又問:“這個孫五,你覺得如何?”
黃九魔道:“仆與他有過兩次交手,雖未生死鬥,卻覺他修爲深厚,不像是新入煉虛的,倒像是入虛多年,甚至比農丘、姜嬰之輩也不差。不過也說不好,聽說他是丹師出身,或有甚麽靈丹妙法,可于鬥法時相助也說不定。”
說着,将自己施展冰魔蠱、争奪茶盞控制的兩次鬥法詳細說了。
骷髅祖師沉思道:“這不是剛入虛的模樣你打聽打聽,能不能查到他入虛的詳情。”
黃九魔走後,骷髅祖師回到兩道煞瀑之間,繼續捧着金壺修行。煞霧被他以獨門功法導入金壺,金壺中頓時傳來吱吱叫聲。
如此煉制七日後,金壺中漸漸沒有了動靜,骷髅祖師嗅了嗅壺口,發出一陣滿意的歎息。
黃九魔已在山下等候多時,向骷髅祖師禀告:“仆已打聽清楚了,孫五原是揚州行走,後來在揚州西北二百裏外的燕落山發現了禹王神的洞府,因而有所感悟,在洞府中閉關,或許也是守護直到學宮接到消息後趕到時,他破境入虛。大約兩個月後,被學宮推舉爲奉行。”
骷髅祖師問:“禹王洞府?”
黃九魔道:“學宮已經确定,尊奉禹王爲神祇之一,隻是尚未對天下發布,據說是因大祭酒陸通不在臨淄之故,或許等他回來後,尊禹王爲仙神一事便将大白于天下,就像姑射山仙人那般。不過揚州、壽春乃至龍口等地,已經有不少信衆祭拜禹王了。”
骷髅祖師立刻追問:“他從禹王洞府得了什麽好處?”
黃九魔道:“聽說就是個感悟破境,學宮一起去了多位奉行、大奉行,都沒找到什麽好東西。”
骷髅祖師皺眉:“不應該啊。”
黃九魔道:“小道消息,據說這禹王洞府在被發現之前,已經被人盜掘過。”
骷髅祖師轉過身來,喃喃道:“盜掘過?盜掘過”忽然問道:“魏浮沉呢?回來沒有?”
黃九魔回答:“至今未歸。”
骷髅祖師吩咐:“去找他,找到他後,讓他去一趟燕落山,看一看那座禹王洞府。”
黃九魔有些遲疑:“作爲禹王神迹,洞府已被學宮列爲禁地”
骷髅祖師道:“他應該有辦法。”
都是蠻荒魔修,學宮找不到的人,黃九魔自有辦法找到,等他找到魏浮沉的時候,魏浮沉渾身都是傷,衣袍上血迹斑斑,躺在一株枯藤下,幾乎奄奄一息。
“你和封平君有仇?”黃九魔站在魏浮沉身邊,皺着眉頭俯視他身上的傷口。
魏浮沉搖了搖頭。
“那是爲什麽?剛才路上我見封平君很狼狽,傷得不比你輕,都是煉神頂尖的人物,不是莽撞的少年人,爲何輕易做生死鬥?”
魏浮沉還是不答。
這些私人恩怨,黃九魔也懶得多管,當下不再追問,而是道:“你這些天不在,學宮來了一批人,從你鹿頭山搶走了一個他們的人犯,鹿頭山死了三個人,不過衛道紅、張高崖他們沒事。”
魏浮沉怔了怔,咬着牙不說話。
黃九魔又道:“你若想報仇,沒人攔着,但去之前,你要跑一趟燕落山,揚州西北二百裏外的那座燕落山,年前那裏有禹王洞府現世,被列爲學宮禁地了,你去探一探。”
魏浮沉咳嗽了幾聲,喘息着問:“要找什麽?”
黃九魔道:“把洞府裏的所見所聞記下來,回來之後自有你的好處。”
魏浮沉問:“什麽好處?”
黃九魔笑了笑:“等你傷好了,我再揍你一次。”
魏浮沉頹喪的目光凝聚了起來,恢複了不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