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升在密林中跌跌撞撞穿行着,他知道第十九峰是學宮重地,明裏暗裏不知有多少法陣圍護着,自己擅自闖入,必将驚動學宮,需要趕在學宮派人追到自己之前找到地方。
前方樹木漸漸稀疏起來,隐約可見一片空地,吳升迅速接近,眼見一座石墓出現在視野裏,剛往前又踏出一步,立刻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耳畔聽到竊竊私語,又有陰風狼嚎之聲,頓時一個激靈,猛然止步,向後退出。
退了一步後,眼前又恢複了石墓的景象,離着墓碑約莫十丈左右,凝視一眼,發現寫的是“先師高學士子衿之墓”。
墓碑上的其餘銘文沒看清,也沒工夫去看,确認不是目标,立刻繞行。
繼續跌跌撞撞的行不多久,又見一溪瀑飛湍,旁邊是個亭子,亭旁同樣有座碑文。吳升連接近查看的想法都沒有,繼續繞行。
一個犯了事的妖狐,學宮恐怕沒工夫給她的墳茔建亭。
奔行中,忽有天旋地轉之感,好似天在下、地在上,又有帶着五彩光華的箭光以自己爲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激射。換作修爲稍差些的,恐怕都沒反應過來,但吳升六道分神,神識強大,當場觑破虛實,明白這是颠倒乾坤之法,瞬間召喚法盾擋箭。
一連串密集的暴擊中,法盾擋下了大部分箭光,卻也漏了兩道,被射在腿上。他自入資深煉神境後,一身銅皮鐵骨何等強悍,居然也被這兩道箭光給打出兩道血痕來,可見這箭光之剛猛,更可見這颠倒乾坤陣的威能。
後退,繞行!
不用看了,前方想必又是某位學宮前輩高師的墳茔,否則怎麽可能布設這麽厲害的護陵法陣?
吳升暗暗歎了口氣,這些法陣裏不知蘊藏着多少雲紋,惜乎不能觀想解析,隻能眼睜睜錯過。
咦?竟然還有墓藏在潭底的……東海劉安?這是誰?
哎?我去!中招了……這尼瑪太陰了吧,藏一堆甲蟲?這什麽蟲那麽厲害?收點卵回去先……
羨門高師之墓?嗯?我這便宜老師怎麽會葬在這裏?不是說他失蹤了麽?也不知道他墓裏有沒有什麽好東西?
吳升有些着急,透過斑駁的樹枝向四方望去,幾處山頂上隐約可見人影,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轉過一條山谷,吳升忽然停在了一座墓碑前,這裏沒有法陣守護,唯有一座真實的墳茔。
石骀仲的墓。
吳升呆看着墓碑,往事湧上心頭。當年在龍興山,他親眼目睹石門自盡,在一片光華中化爲塵土,也不知這裏安葬的是他當年所化的塵土,還是衣冠?
旁邊沒有看到桃花娘的墓碑,顯然她的屍骨沒有被收容于此。
身爲行走,死了以後是不是都會安葬在這第十九峰中?自己以後會不會也在這裏擁有一方土地、一塊墓碑?
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天下行走一百三十多位,如果都能在葬于此地,學宮山陵哪裏安置得下?
回過神來,吳升聽見遠處隐隐傳來呼喊聲:“孫行走——”
時間更加緊迫,他加快了速度,顧不得再跌跌撞撞了,飛快的穿行着,沿路上但凡有法陣守護的,看都懶得去看了。
連過數十座墳茔,遇了不知多少回險,身上多了不少傷痕後,吳升依然沒有找到妖狐的墳,最終還是決定放棄——呼喊他的聲音已經此起彼伏了,其中甚至還有薛仲呼喚。
氣海世界沙盤中的第十九峰已經标識出來一半,剩下的,也隻能下次再說了。
沿着剛才标識出來的路線返回,哪裏有法陣守護,哪裏是可以直接通過的空隙,一切都很清楚,吳升躲過幾次搜索,回到他墜崖之處。
躺下。
又過了片刻,張口呼喊:“薛兄——”
沒等他喊出第二嗓子,便有一條身影嗖的飛掠而來,來的是個中年女修。
“你是丹師殿孫五?”對方問。
吳升咧着嘴倒吸了兩口冷氣,用力揉着自己的頭:“敢問是哪一位?剛才摔暈過去了,實在抱歉得很……”
見他爲自己的暈厥和受傷而抱歉,那女修忍不住抿嘴一笑:“器符閣趙裳,巡視第十九峰的,要緊麽?我看看你的脈象。”
見她伸手過來刁自己的手腕,吳升連忙躲了兩步,慌忙擺手:“不妨事,就是些輕傷,已然好多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刁手腕!
“怎麽?我會吃了你?”
“不是,那個……男女有别……”
“嘿……你自己覺得沒事就好。”
剛聊沒幾句,薛仲也到了,緊張問:“孫兄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就墜崖了?是誰欺負孫兄?說出來,我爲孫兄出氣!”
吳升慚愧道:“一點小小摩擦,技不如人,慚愧,慚愧……”
薛仲不依不饒:“到底是誰?說啊!”
吳升隻得道:“我們丹師殿的王囊……不必追究,想必是和我之間有些誤會。”
薛仲的臉色很精彩:“王……囊……”
趙裳捂嘴偷笑。
正說時,又有修士趕到,卻是仙都山第一峰燕伯僑奉行麾下的掌刑修士。
那修士大概問清楚情由,向吳升道:“是非曲直,随我往第一峰向燕奉行陳述,燕奉行自會秉公而斷。”
趙裳打量周圍:“王囊呢?”
掌刑修士道:“已讓他先去了。趙符師剛才見了麽?”
趙裳道:“看了個尾巴。”
掌刑道:“那就請趙符師也去刑堂。”
薛仲道:“孫兄莫怕,我随你同去。”
薛仲嚷嚷着同去,隻能給吳升一點心理安慰,或許更多的是在鼓舞他自己,到了燕伯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縮在後面悄悄旁聽。
王囊先到,已将詳情述說一遍,重點放在吳升縱兔出園上,且是吳升先動的手。至于吳升被他打落山崖一事,他回答得倒很坦誠,全部承認下來,表明是自己失手之故,承認這一點時,胸膛挺得老高,沒有絲毫愧疚之意,反倒滿滿的自豪。
吳升回答的重點則是自己奉命前來抓兔子,這是桑田無和兔妖鎮山使說好了的,自己并無過錯,而于受傷一事上,則盡量淡化,隻說區區擦傷,不足挂齒。
但所有人看着他身上的各種“擦傷”,都暗暗搖頭,對他打腫臉充胖子不以爲然。
至于縱兔出園,這一點沒人看見,也沒人相信,好端端的縱兔出園?吳升有什麽理由這麽做?至于誰先動手,這還用問嗎?某人鬥法如此稀松,先動手是爲了找打?
而趙裳關于親眼目睹吳升被追殺墜崖的口供,則讓燕伯僑對此案作了蓋棺定論,被從十五峰追殺到十九峰,誰是誰非已經很清楚了!
燕伯僑的最後判罰是:王囊賠付吳升五金傷藥錢,加罰苦役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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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