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升輕車簡從,趕到會稽城外的越望山,故地重遊,不由多轉了兩圈,然後就在山下見到了郢都行走薛仲。
薛仲大笑:“我先去了揚州,他們說你已經啓程了,我就緊趕慢趕,沒想到又趕到你的前頭來了。”
薛仲這個人,吳升到現在都沒搞明白,爲什麽他會對自己如此熱情,不就是随手幫他破了兩個積案嗎?相互配合,這不是各地學舍應該做的嗎?
但不管怎麽樣,至少到目前爲止,兩人之間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對雙方都有好處。
“薛兄可知,這次要圍捕的是什麽案犯?爲何讓咱們自己來,不讓帶人手?”
“學宮行事,很多涉及要秘,不方便讓下面人知道,比如天書文字、仙神洞府之類,這是其一;其二,也有可能是圍捕煉虛境重犯,如果是這樣就相當兇險了,我們這些人恐怕也隻敢敲敲邊鼓、打打下手,讓手下人來,純屬送死。”
薛仲是臨淄學宮自己培養出來的親信,在學宮常年受教,聽到的、看到的都遠超吳升這樣的草根土老帽,他的話還是有較高參考價值的,所以吳升也打起了萬分精神。
“當日圍捕申鬥克時,聽說你們在水竹奮戰,慶書重傷,你沒事吧?可惜我被調往南路,出鎮座溪崗,無法支援出力,至今思之,仍感遺憾。”
吳升道:“薛兄此言差矣,東南西北四面圍堵,若南邊露出馬腳破綻,申鬥克會不會往水竹過來都是說不準的,怎麽能說沒出力呢?”
薛仲道:“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都聽說了,申鬥克是在布陣,水竹是他必經之點。”
正說是,半山腰上有人沖他們招手:“薛子仲!”
說話間幾個縱躍就落了下來,笑着來到他們面前:“這位就是揚州學舍的孫行走?托個大,我就喚你孫老弟了。聽說申鬥克一案,孫老弟立了大功,可惜我在北邊駐守壇山,沒能出力相助,抱歉抱歉。”
吳升一見此人,頭皮便略有些發麻,此君不是旁人,正是随城行走随樾,就是在芒砀山中追捕自己時,被自己重傷後又插草的那位。
雖說當時是深夜之中,對方想必認不出自己,但心虛之情總是難免的,當下擠出笑容:“見過随兄。”
随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吳升肩膀一僵,強忍着沒亂動,任其拍了上來,挨了這兩下,稍微松了口氣,好似贖罪般有了幾分解脫之意。
嗯,當時打了你兩下,現在讓你打回來,差不多兩清了吧?
薛仲在旁爲随樾的話作注解:“随兄實乃我師,當年在學宮時爲講堂祭酒,講授諸仙神迹,事例詳實、考據精辟,聽得我等學子如癡如醉。後由魚奉行相中,出爲随城行走。”
随樾擺手笑道:“已不做祭酒許多年了,不提也罷。走,羅奉行已經到了,招二位前往。”
羅淩甫立于越望山的山頂,就是吳升當日沉思時坐的那塊巨石上,正眺望四野。
“前幾日,歸城學舍急報,東海百裏之外,驚現巨渦,其狀如鬥,上下百丈,直通見底。海水如牆,環列左右,魚獸周遊,如隔兩界。”
聽羅淩甫一說,衆人皆驚,随樾卻是驚中帶喜:“上古洞府?還是虛空結界?”
羅淩甫搖頭:“這且不知。雨天師和壺學士已經趕過去了,王天師鎮燕,辛真人鎮吳。因申鬥克于會稽布萬骨攝生陣,魚大奉行擔心與此有關,遣我再赴會稽,看看有沒有什麽迹象。事涉機密,傳出去恐天下震動,故隻招了你們三人前來相助。”
三人躬身道:“請奉行吩咐。”
羅淩甫道:“剛才粗看了看,似乎沒什麽異象,但也不可大意。萬骨攝生陣的布設要點,孫五向薛仲和随樾說一說,随樾去東江,孫五查西江,薛仲看南邊座溪崗一帶,北邊有我。有任何異象,速速報知,切切不可莽撞。”
吳升當即重新在地上畫了地形圖,将各處要點指明,薛仲和随樾參加了圍捕申鬥克一案,一看這圖就心裏有數了,當下各奔東西。
吳升往西江各處,尤其是水竹、合山、嵊邑等地重點勘查一番,走訪了一些獵戶山民,沒有發現最近此地出現異象的情況,于是返回越望山。
薛仲和随樾先後返回,同樣一無所獲。
羅淩甫陷入沉思,三人也在小聲議論猜測。
吳升在這方面的确知之甚少,反是薛仲和随樾知道得多一些。
随樾道:“我以爲,東海異象與萬骨攝生陣無關,一來相隔時日稍顯久遠,二來此陣未成,如何會引發東海巨渦?這巨渦,更像上古仙人洞府現世。昔者,有馮夷洞府現世,位在潼鄉北川,水瀑倒流,隐現石室,故此學宮器符閣才多了一面令旗、一件銅鬥。”
薛仲道:“也不能說是無關吧?不是有說血鴉子逃亡海外仙山麽?若申鬥克爲其一脈相傳,奉師之命于此布陣……嗯,這很有可能啊,否則哪裏學會的萬骨攝生陣?”
吳升想起一事,問:“血鴉子……和魔修烏鴉有什麽關系麽?”
薛仲問:“魔修烏鴉?這是誰?”
随樾依稀有印象:“哎?聽着耳熟?”
吳升解釋:“前一陣子,我見城門懸挂的通緝布告陳舊,想要将那些已經破獲的案犯撤下來,讓人清理了卷宗,有個叫烏鴉的魔修,十二年前被當時的石行走擊殺。我不太了解啊,主要是聽這名字有些像,說錯了别笑話我。”
随樾終于想起來了:“對,有這麽一回事,當時我剛到任随城,石骀仲來書,協查通緝此人,似乎是以血食修行。其後便沒了下文,他已經死了嗎?孫老弟,你們揚州學舍發現此案辦結,也不知會一聲,随城城頭上,或許還挂着他的布告。”
吳升拱手:“抱歉,弟當時隻是學舍一個小小修士,正于碧溪潭療傷,查劾此事未得慶行走之命,慶行走擔心我傷勢操勞,耽誤了診治,便不讓繼續下去了……”
薛仲拍腿:“又是血食,又是烏鴉,說不定是血鴉子的子弟兒孫?”
旁邊的羅淩甫問:“在哪裏擊殺的?”
吳升回憶道:“大島,甬東。”
隆重慶祝謝愚生于今年正旦榮升盟主,立于金蓮之上,左執瓊碗,右執柳枝,金冠鳳履,有五色之光,上連天表,照曜三川,靈眷永駐,得成仙格。愚生兄滞留人界已久,表哥之錯也,今燃香三炷,送道友飛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