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興高采烈之際,忽然有馬車自山上沖下來,而且剛好停在跟前,這是什麽情況?冬筍上人哪怕再是花叢老手,也感到顔面難存。
剛要發火,卻忽然想起,這不是楚使的車駕麽?
楚使崔明不是在山上柳姨那裏麽?車駕出現在這裏是怎麽回事?董大呢?丁冉呢?
正在發懵時,就見車簾掀開,有人從車中探出頭來,目光炯炯,望向自己,正是這些時日千方百計想要将其留下的楚使崔明,這張臉,沿途可是看過好幾回!
冬筍上人心中頓時發慌,可莫要被他認出來,當下一個翻身滾落,不停的滾,滾出竹棚,在夜色中落荒而逃。
凝香則相對而言要鎮定許多,将淩亂的衣裙整理妥帖,目視崔明,冷冷道:“你是何人?豈不知非禮勿視麽?”
崔明于車轎中笑道:“我目視爲非禮,那小娘子于戶外野仗,這便是禮了?”
凝香道:“天爲穹廬地爲床,星月爲燈樹爲帳,我夫婦行敦倫之禮,與爾何幹?”
崔明問:“那是你夫君?”
凝香道:“不然呢?”
崔明笑問:“既不爲無禮,那他因何落荒而逃?”
凝香道:“我家夫君生性膽小,懼見生客。”
崔明滿臉笑容,搓了搓手,從車上下來,向家仆努了努嘴,家仆含笑着趕車離開,到一旁林子邊等候。
緩步進了竹棚,俯身查看殘棋:“你們夫婦在弈棋?倒是雅人。”
凝香不動聲色,收拾整理棋盤和茶具,口中道:“天色已晚,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于荒郊野外,恐有不妥……”
崔明鼻子嗅了嗅,贊道:“好香的茶……夜行口渴,還請娘子借一盞茶,稍平我渴慕之心。”
凝香不給:“茶是小婦人爲夫君所烹,恕難從命。”
崔明一把抓住凝香正在收拾棋枰的手,笑道:“崔某也略懂弈棋之道,不如小娘子與我博個彩頭,也好解這半夜寂寥?”
凝香将手抽了回來,恚怒道:“你這外鄉客,怎的如此輕薄無禮?”
崔明摸出個金钗子,輕輕擱在棋枰上:“我出一題,小娘子若解了,這金钗便輸給小娘子,小娘子若解不得,隻願香茶一盞,别無所求。”
這钗子插着珠花,于月光下散着幽幽熒光,是臨淄大匠所制,精美無比。凝香看着钗子,又看了看崔明笑吟吟的目光,眼睫毛一眨一眨,終于猶豫着答應了:“隻吃茶?”
崔明點頭:“隻吃茶。”
凝香将棋枰清理幹淨,道:“貴客請出題。”
崔明當即拈子布局,啪啪啪落下二十餘子,姿勢潇灑已極:“請娘子解題。”
凝香思忖多時,試着落子,卻轉眼被崔明反殺,氣得咬着嘴唇給崔明斟茶,崔明含笑飲了。
凝香不服氣,道:“再來,這回我出題。”
崔明道:“茶已足。”
凝香問:“那你要如何?”
崔明道:“若崔某勝,還望小娘子告知閨名。”
凝香答應了,當即擺了個死活題,崔明信手破之,凝香隻得氣呼呼說了名諱。
有一有二就有三,第三局卻是崔明輸了,崔明親自爲凝香戴上金钗,又取出面精緻的銅鏡讓她自己照着看,凝香照着鏡子裏的自己,臉上嬌羞無比。
崔明道:“這銅鏡乃臨淄煉器大匠盤師心愛的弟子所煉,崔某觀凝香娘子也是修行中人,此物最爲合用,不若再來一局?”
凝香當即大爲心動:“崔先生想赢什麽?小婦人還會吹笛,先生可願聽笛?”
崔明笑道:“凝香小娘子願意吹笛,固我所願矣!但崔某更願賞凝香小娘子的蠻腰,小娘子若是輸了,隻去了羅裙即可,放心,崔某絕不動手。”
“啊,輸了……”
“還請凝香小娘子去了羅裙……”
“啊……又輸了……”
“還請凝香小娘子去掉亵衣……”
“不,不要……”
“那這次便饒過小娘子一遭,隻去足襪……”
“啊,怎麽又輸了?”
“這回不能再刷賴了,請小娘子去掉亵衣……”
就這麽一局又一局,崔明固然輸了金钗、銅鏡,凝香卻也輸去了羅裙、亵衣和足襪,隻剩件肚兜吊着,和外頭的一件披風,但卻是件短披風,更讓崔明遐想連篇。
遠處山岩下,折返回來的冬筍上人和丁冉、董大正在偷眼觀瞧,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良久,冬筍上人咽了口唾沫:“這回肚兜都輸掉了……”
董大若有所思:“原來姓崔的喜好凝香這種?可我一直覺着,巧巧才是最好的!”
丁冉搖頭:“不是這麽一說,此中定有蹊跷。巧巧和柳姨都是極品,就算不是心頭之好,主動送上門的,又怎能把持得住?當時某一度以爲,這楚使是個好男風的,可眼下……總之說不通!”
思索間,将後面藏着的手下張小坑叫到跟前:“小坑,去巧巧和柳姨那裏打聽打聽,當時都談了些什麽,一字不落,都給我記下來。”
張小坑答應着去了,董大問:“什麽時候我這個夫家出面捉奸?”
丁冉搖頭:“再等等,坐實了再出面……不對,掌櫃的,楚使剛才可曾看清你的臉?”
冬筍上人苦着臉道:“我哪裏知道?總之老夫是盡力了。”
正說時,林子旁的車駕啓動,崔明一把将披風中包裹着的凝香抱起,登上馬車,馬車調了個頭,又往翠林山莊去了。
雖說意外頻發,但事态的發展終于還沿着原先預定的方向而去,幾人連忙跟在後面返回山莊。
等到凝香的房中響起令人面紅耳赤的呼叫聲時,董大還是按照原計劃沖了進去,扮作夫家前去捉奸,這一出仙人跳演繹下去,就是要令楚使在毫無疑心的情況下,被羁押在山莊七、八天,爲吳升煉丹争取時間。
可董大沖進去沒多久就退了出來,苦笑道:“楚使說我不是夫家,讓夫家親自出面再談。好在凝香聰穎,說我是七舅姥爺……”
當下,丁冉隻得催促:“掌櫃的,人家認出你了,若想不令他疑心,也隻得掌櫃的你親自出面了。”
冬筍上人無奈,心裏想着到時候查驗丹品時,自己躲得遠遠的就好,于是硬着頭皮進屋。
過了一盞茶時分,冬筍上人和董大從屋裏出來了,屋中又重新響起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兩人向丁冉通報剛才的情況:
“他報了自家身份,又給了老夫五金,說是要在這翠林山莊待上幾日,所以……”
“我這個七舅姥爺也得了兩金,反正他也沒打算走,所以董某沒動手……”
丁冉正在仔細看張小坑送來的竹簡,竹簡上記載了崔明在巧巧和柳姨房中的對話,對話很簡短,一目了然,兩邊的對話裏唯一相同之處是崔明的一句問話——
娘子可有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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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