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的起起落落,似乎都變成了遙遠的符号,遠到像上輩子的事。
現在的他,徒子徒孫都有了,地位和聲望也有了,身邊還有足夠多的人偶材料,再也沒了以前的困窘和煩惱。
可惜孫女沒了,不知道爲什麽,孩童本不在樂園的選擇範圍内,但那段時間,樂園把他唯一的孫女都收進了副本。
柳和清也盡力去保護了,但他畢竟年紀大,不在樂園主播的擇選範圍内,沒辦法時時刻刻都關照着。
樂園限制了他的出現頻率和時長,也就導緻他在孫女那場遊戲失敗的直播中沒來得及幹預。
唉……
人生不會一帆風順,他也習慣了。
但到了這個歲數,連繼承人都沒了,徒弟們也不算聰明,還有幾個誤入歧途的,那怎麽着呢……自己上吧。
不過返老還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作爲人偶師,也隻能想到讓意識慢慢地轉移到人偶身上,等這具壞了,再換下一具。
點靈,點靈,自己也是能成爲作品的。
如此,他就能擺脫蒼老的軀殼,重新回到年輕狀态,甚至比年輕時狀态更好。
樂園默許了這種做法,柳和清也加快了步調,并爲計劃成功後的自己做了全新的職業規劃,年輕的時候他橫沖直撞,沒有計劃,吃了不少暗虧。
現在他不僅會有靈活的可以更換的人偶載體,還有近百年的生活經驗,這不随随便便就能吊打超管組的那批小年輕?
但是,柳和清顯然沒有意識到,人在積累經驗,時代也在飛速向前發展。
人有時候,不一定能跟上時代。
以往的經驗,也不一定奏效,反而會成爲限制,成爲枷鎖。
隻有不斷更新自我,才能一路暢通。
剛開始,柳和清還止步于對同組人員指手畫腳,見自己的意見大部分都可行後,野心便漸漸膨脹了,他和幾個程序員的關系還不錯,也知道了目前這個後台是“高仿品”。
現任領導不過是個奪權失敗後的仿冒者。
既然那個神經兮兮的女人都行,他爲什麽不行?他還有長遠的目光跟獨到的見解呢!
柳和清偷摸着做了不少木偶,打算建一支人偶軍團,可還沒建成呢,又一個神經兮兮的女娃出現了,她還會做紙人。
那紙人雖然脆皮,可架不住制作時間短,數量龐大,如果用車輪戰,很容易就能把敵人耗死。
他打算等一等,畢竟有個典故叫“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也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說法。
如果能撿漏,他這費老大勁兒做的人偶,就能減少損耗。
但是,他不喜歡雲團的眼睛,那雙眼睛時常是笑着的,但又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他總覺得自己的心思被對方看穿了,因而經常避免對視。
雲團的視線掃過來時,他也咒罵着,試圖讓她盡快去看别人。
現在的小年輕,真是令人讨厭。
……
事情也按照他預想的那樣發展了,後台的掌控權在慢慢轉移,跟夏星的幾次交鋒中,雲團和她的團隊占了上風,但是,東風似乎真的朝他們那邊吹過去了。
柳和清有點煩躁,凡事應該有個先來後到的,是他先布的局,憑什麽讓雲團他們把成果撈走?
不過這事也急不得,得等夏星先敗了,沒法卷土重來了,他才能出手,畢竟,他不想成爲被撿漏的那個。
木偶的融合在此時出現了一點問題,不知道爲什麽,原本還算靈活的四肢,漸漸僵化,分明他足夠細心雕琢,也沒有用容易生鏽的材料。
柳和清有點着急了,畢竟原來的身體已經無法使用,而新的也達不到他的标準。
這時,夏星敗了,一敗塗地。
而雲團的團隊正處于弱勢,是時候了,他該出手了。
于是,柳和清跟織巧聯手,試圖奪取勝利果實,但是……結果顯而易見。
人偶軍團甚至沒扛過姓景的那兩個青年的第一輪攻擊,他倒在地上,視線漸漸模糊,這和他預計的可一點都不一樣。
這次點靈也失敗了,他被困在人偶的身體裏,逐漸失去五感。
雲團似乎能直接跟人的意識說話,整個世界,就剩下她的聲音。
她沒有動手,而是看着他一點點地走向死亡。
後來雲團的聲音也不見了,他被困在一個狹窄的木桶形狀的空間裏,無法逃脫,隻一遍又一遍地回顧這一生經曆的所有事情。
他看到了死去的兒子兒媳,看到了孫女……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
世上再無柳和清,隻餘一座無字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