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雙人病房,屋裏陳設簡單,連電視機都沒有。
女孩躺在病床上,蓋着薄薄的一層被子,遠處看,病床還是平整的,幾乎沒有起伏。
像是……這個人就不存在。
她瘦得相當可怕,比骷髅架子還要瘆人。
也難怪會被堵在一個小破衣櫃裏。
“你是誰派來的?來幹什麽?”雲團問道,低頭整理衣袖。
“我一個人來的,想偷點東西走。”少女突然這樣說道。
答非所問,像是想要一個人攬下所有的罪責。
“撒謊。”雲團莞爾,起身,坐在女孩身邊,用指尖輕點她的眉心。
指尖的溫度極低,像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冰涼的觸感讓人本能地瑟縮一下,少女驚懼地瞪大了眼。
雲團收回手,“你不說,我就替你說——”
“你是那隻邊牧的飼養員,有一天它按照指令,将三清鈴放在我家。”
少女瞳孔微顫,神色一變。
“你們希望三清鈴召喚一些東西出來,但一直沒有動靜,你派其他東西來檢查,可惜還是沒有結果,它甚至都沒有回去。”
女孩移開視線,下颌角的骨骼微動,應該是咬緊了後槽牙,打算死不承認。
雲團莞爾,低頭,“你知道嗎?我雖然是經曆變故,忘了些事,常識還是有的,見到鈴铛的時候,就覺得它不太對勁。”
“你把三清鈴放哪兒去了?”女孩終究忍不住,沉聲問道。
“被我用高濃度84消毒液泡了。”
雲團低眉,做出一些愧疚的模樣。
“你!咳咳咳咳……”
女孩身體虛弱,一動氣,便咳嗽起來。
鎮定劑好像失效了。
“别生氣嘛,既然可以随便挂在别人的家裏,應該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吧……你看,最近這微笑病毒到處都是,我也隻是擔心被傳染而已。”
雲團起身,又坐到旁邊的空病床上。
一擡頭,就看見景和湊熱鬧看好戲的八卦神情。
她擡手将人推遠了點,示意他别妨礙自己發揮。
景和悄悄比了個OK的手勢,退遠。
幾分鍾後,女孩終于停止咳嗽,她冷聲道:“你是不是沒有失憶……不,不對,你是想起來了吧!”
“什麽啊?”雲團歪着腦袋,目光純良。
“少裝傻了,我們沒有時間了!如果你真的想起來了,就該明白,世界的終點即将到來,我們沒有時間了!”
少女說的話,和之前那個陌生女人遞給雲團的紙條内容相似。
“你在說什麽鬼話?”
雲團的腦神經在隐隐作痛。
“你算不出來嗎!”
“嗯。”
雲團無比誠懇地點頭。
女孩一臉的不敢置信,思路大概被攪亂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不能和我們面對面地交談,而要入室行竊,還毀了我一櫃子的衣服?”
雲團沉下臉來,她剛才沒能多穿一件外套,也有這個原因在。
很多衣服都破了大洞,根本沒法穿。
女孩擡頭,“他們盯得太緊了,我根本沒法靠近。”
“那你去找其他有能力的人呗,這世上能人異士多了去了,城北有個白頭發的瘋子,他很厲害的,說不定可以解決此事。”
雲團面不改色地胡謅。
“我當然看過了!他隻會加快終點的到來!經此一役,我們可能要數萬年後才能蘇醒!”
女孩神色幾近癫狂,雙眸布滿紅血絲。
雲團看了景和一眼,輕聲問:“要不送她去精神科?”
景和點頭,沉思道:“看起來有點妄想症的樣子,可能還有躁狂發作,但咱們的精神科外援已經……”
“我沒病!你們千萬要相信我,這裏隻剩三年了,到時,一切都會化爲烏有,隻有找到鑰匙,才能改變早逝的命運!”
雲團聽着,摸了摸鼻尖,這話可能有點道理。
她那麽多段相似的記憶,也是因爲世界莫名地消亡,然後重新開始嗎?
那世界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是樂園的手筆麽……
是否在不斷地重複中,樂園能收集到一些什麽。
雲團想不明白,搖頭,“人對于地星來說,過于渺小,無異于滄海一粟,宇宙蜉蝣,哪有力量去幹預它的興衰?”
“不,你們是有的,我可以感覺得到。”
女孩近乎執拗地肯定着,沒有任何依據,僅憑一句“感覺得到”。
這時,景煜已經問到了全部的病情。
他走回病房,看到仍意識清醒的女孩,訝異地微微擡眉。
景煜輕歎,“你的關節有多次脫臼的痕迹,現在已經是習慣性脫臼了,肋骨骨折多次,還有外力擊打的痕迹。”
“都是些陳年舊傷,按照你的年齡推算……應該是十歲以前就有的,這種情況下,你有些心理疾病也能理解。”
雲團點頭,“縮骨功,确實需要做這些事,而且都是從小練起的。但你既然會縮骨,爲什麽會被我的衣服纏住?”
女孩扭頭,并不想回答。
雲團撓了撓後頸,試着緩和語氣,“如果你能解釋清楚,我也可以按照你說的嘗試一下。”
“雲團?”景和疑惑地皺眉。
女孩的眼神亮了亮,随後又警惕地往被子裏縮了一點,“那你拿什麽保證?”
“保證?”
雲團看着地上女孩那雙滿是污漬的舊鞋子,想了想,“那我就先不動你那些待在四環以外的同門了,這樣行麽?”
“你怎麽知道……”女孩驚訝地看了雲團一眼,“你果然想起來了!結界也對你無效!”
“啧,廢話那麽多,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雲團略感煩躁。
那段記憶恢複後,她的能力強了不少,經常會無意識地發動,會消耗更多的精氣神。
大概還沒完全适應。
“行,我說,我都可以說,但你要讓他們出去。”女孩點頭,試着坐起來,不小心扯到手上的輸液管,針的位置挪動了。
“你那隻手,一會兒就腫了。”
雲團按下求助鈴。
不一會兒,護士匆匆趕來,看到女孩,頓時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怎麽又是你啊,再紮針,都紮成馬蜂窩了,安安靜靜地輸完,行不行?”
女孩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把手擡起來。
手背已經腫了一小塊。
護士熟練地處理着,看了眼藥瓶,“還好是差不多了,下回再這樣就隻能紮你其他地方的血管了。”
“哦。”女孩乖乖地點頭,完全看不出剛才的癫狂模樣。
當真是一物降一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