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川所說的診所是專門治療輻射獸的特殊診所。
緩沖區作爲永夜城劃分中心區和貧民區的特殊區域,一直以來都以發展商業爲主,衍生出來的其他灰色産業爲輔。
這裏沒有規則,沒有法律,如果有人試圖成爲制定者,他的屍體便會在不久後的一天出現在街頭巷尾,或者挂在牆上。
在這個地方,不論你是賺得盆滿缽滿,還是輸的一敗塗地,都沒有人會把緩沖區當做自己的家。
所以像輻射獸診所這種特殊場所在緩沖區,該怎麽說呢,沒錢的用不上,用得上的又看不上。
江臨川站在僻靜的巷子前,看着陳舊燈牌上針管的符号,三彩彩燈圍着燈牌一圈圈的旋轉,顯得異常的簡陋。
他緊了緊自己身上寬大的外套,大步的走了進去。
叮~
玻璃門碰撞風鈴發出脆響,趴在前台睡覺的小護士被突然驚醒。
她拍了拍胸脯,有些不悅的掃了江臨川一眼,然後掏出小鏡子自顧自的補起了妝。
除了兩人外,醫院大廳内再無其他人,清冷的燈光略顯蒼白,兩側幽深的走廊内隐約有水滴聲傳來。
江臨川快步走到前台,沙啞着聲音直奔主題:“錢我籌到了,什麽時候可以安排醫生。”
說着他把一張不記名的卡片放在讀取機上,雙眼直直的看着小護士。
“知道了。”
小護士掃了一眼屏幕,手裏的小鏡子啪的一聲合在一起:“速度挺快的嘛...”
“不過你這點錢勉強夠請醫生做檢查,至于後續的費用要看輻射獸的情況而定。”
“别怪我沒有提醒你,如果沒有後續費用,這個錢花的可能連個水花都見不到。”
小護士做說越起勁:“我之前跟你說的醫療貸款你可以考慮一下嘛,辦理後三分鍾到賬,到時候就算你沒有錢償還,還可以用器官抵押嘛…”
咔嚓!
槍支上膛的聲音在大廳内回蕩,小護士擡起頭看着黑洞洞的槍口,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江臨川用槍口指着小護士的額頭,不耐煩的低吼道:“我需要現在就要見到醫生,能聽懂嗎?”
小護士渾身一抖,她哆哆嗦嗦的拿起電話:“能,能聽懂,我這就打電話。”
“醫...醫生,有人需要對輻射獸進行檢查...對對的,錢夠了,請您盡快來...”
挂上電話後,小護士怯怯的瞄了他一眼:“先…先生,醫生馬上就來,您...您可以先去休息區…”
可惡,看走眼了!
在小護士眼裏,這個用寬大外套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家夥,明明是個連30000塊的檢查費都要去籌款的廢物,可現在突然掏出一把槍…
哎,錯過了一個友好交流的生意真是可惜了。
“呼。”
看着小護士閃躲的眼神,江臨川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煩躁,收起手槍轉身走向了休息區。
坐在冰冷的闆凳上,江臨川低頭看着窩在懷裏抽搐的小獸,眼底露出一抹不忍之色。
十天前,在荒風載着他逃離地下基地不久後,身體就出現了問題。
它先是身體變得綿軟無力,緊接着右前爪出現了大面積的腐爛,身上的毛發變得黯淡,大片大片的往下脫落。
無計可施的隻能江臨川眼睜睜的看着它的身體崩解成一攤爛肉,最後他則親手從爛肉裏把縮小的荒風給刨了出來。
從那以後,荒風就變的整日萎靡不振,大部分時間都在睡眠中度過,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江臨川心中很是無力,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無神的雙目透過模糊的玻璃門,看着遠處在夜色中閃爍的霓虹燈。
叮~
風鈴聲再次響起,一個高瘦的男人推開了醫院大門。
江臨川循聲看去,隻見那人一身該溜子的打扮,甚至在脖子上還有幾個可疑的紅色印記。
江臨川打量那人的同時,那人也朝他看了過來:“就是你找我?哪個需要治療?”
江臨川遲疑片刻:“你是醫生?”
“當然,不是很明顯嘛...”那人用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後幹笑兩聲:“咳…剛才去處理了一些私人問題沒來得及換,我确實是這裏的醫生。”
說着他随手撈起一件白大褂披在身上,走到江臨川身邊時,一股濃郁的酒味撲面而來。
江臨川皺了皺眉,剛想後退時,肩膀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抓住。
“别動。”
他的腦袋湊到江臨川身前,認真的傾聽着什麽。
“看來你這隻輻射獸的情況不是很樂觀啊。”
“啧,這是快死了吧?”
“少廢話!”
聽他這麽說荒風,江臨川心中頓時無名火起。
他強壓着心中憤怒,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到底能不能看?”
“能,當然能。”那醫生絲毫沒有不好意思,他伸出手嬉皮笑臉的說道:“别生氣嘛,把輻射**給我,我先給它來一套全面體檢。”
江臨川低頭看着懷裏的荒風,伸手拉開外套拉鏈,把它遞了過去。
醫生接過荒風上下打量着:“啧,竟然是一條狗,現在這個可不多見了。”
“小美,準備幹活了,把幫我把電閘拉一下。”
小護士縮了縮腦袋:“嗯…電閘我忘記拉了。”
“什麽!!你知道電費現在多貴嘛…”
那人嘴裏抱怨着轉過身,江臨川忍不住跟了幾步。
他停下腳步,側過頭說道:“裏面你不方便進來,收錢辦事,交給我你放心好了。”
江臨川停下腳步:“麻煩你了。”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江臨川靠在大廳冰冷的牆壁上,歪着頭看着門外朦胧的霓虹燈。
小護士趴在前台上早已睡去,偌大的大廳内格外的冷清。
叮!
突然,走廊深處響起提示音,一抹亮光劃破了幽深的走廊,高瘦的身影倒映在走廊的牆壁上。
江臨川站起身來,惴惴不安的看着朝他走來的身影,心中緊張到了極點。
“啧。”
高瘦醫生扯下手上的手套,随手扔到垃圾桶裏,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江臨川旁邊的椅子上,他靠着椅背往下滑,形成了著名的葛優躺姿勢。
醫生看了眼坐立不安的江臨川,伸手拍了拍扶手:“站着幹嘛,坐啊。”
江臨川略微遲疑,随之坐在了他的身邊。
“醫生,我的…”
“咳。”醫生聞言往上坐了坐:“我先說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江臨川聞言心裏咯噔一聲,雙手忍不住攥緊了扶手。
“你别緊張,我知道在你想什麽。”
醫生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說實話,從醫這麽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你這頭輻射獸别的指标都挺正常的,嗯…有點營養不了。”
“好了好了,你别瞪我,你這頭輻射獸最大的問題是基因鏈出了點問題。”
“基因鏈...”江臨川重複了一遍:“很嚴重嗎?”
“說嚴重倒也不嚴重,關鍵是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跟你解釋這個問題。”
醫生顯得越發頭疼,他不住的揉着自己的額頭,片刻後才再次開口說道:“你這頭基因獸應該在不久前進行過‘基因突變’吧?”
“是!”
“果然是這樣啊。”
醫生點了點頭:“雖然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但是通過它體内殘留的基因片段,我發現它在進行基因突變時,還未構建完成的基因鏈遭到了外來的細胞或者基因之類沖擊。”
“這種細胞很狡猾,它麻痹本體自身免疫細胞,混入正在構建的基因鏈之中,大幅度強化了突變的效果。”
江臨川心中越來越吃驚,不敢置信的看着醫生,他說的竟然跟當時發生的情形八九不離十。
醫生沒有繼續說道:“隻可惜這畢竟是外力,不長久。”
“當那些細胞死亡後,原本因爲基因突變産生的基因鏈瞬間變得千瘡百孔,就像一棟大樓被抽去了百分之五十的磚頭,其脆弱程度随時都可能造成基因崩解,到時候...”
醫生惋惜的搖了搖頭,說到這沒有繼續說下去,江臨川袖子裏的手指微微顫抖着。
“醫生,有辦法補救嗎?”
“作爲一名醫生,我十分理解你現在的心情。”醫生一臉嚴肅的看着江臨川:“但是你要想清楚,隻要你還在我們緩沖區一天,你就不可能找到治療的方法。”
說完這句話,他的語氣略微有所緩和。
“要我說你這頭輻射獸也就一般,沒必要在它身上花費太多的金錢和精力,我以過...咳,得不償失啊。”
江臨川知道醫生的意思,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可是江臨川不可能放棄荒風,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可能,他目光堅定注視着醫生的雙眼:“醫生,請您告訴我,拜托了...”
醫生轉過頭,仔細的打量着籠罩在兜帽陰影下清澈的眸子。
似乎是被他的堅持打動,醫生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你...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算了算了,既然你這麽堅持,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除非...”
江臨川聞言心中一喜:“除非什麽?”
醫生認真地說道:“除非你能搞到基因修補藥劑,不過這玩意兒隻在中心區才有,你懂我的意思嗎?”
江臨川當然懂,永夜城所謂的中心區和貧民區,不過是三大公司爲了固化階級刻意劃分出來的罷了
中心區的人享受着大量的資源,哪怕是不工作也能安然無憂的度過一生,而貧民區無論多麽努力,想往上爬一步都難上加難。
他的意思是如果想要救荒風,江臨川必須想辦法進入中心區。
将江臨川沒有退步的意思,醫生繼續說道:“我可以給你開一些藥物暫時壓住它基因鏈的崩解,至于其他的就靠你自己想辦法了。”
說完這些,醫生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哦,對了,基因修補劑在我們這雖然被禁止流通,但是在中心區寵物機械師圈子裏多少能搞到一些,前提是你能進的去。”
“最後還有一點,基因修補藥劑可以徹底穩定基因鏈,這裏面的意思你應該懂吧?”
徹底穩定,意味着荒風以後都沒有基因突變的可能了。
江臨川呼吸有些急促。
片刻後,他緊握的雙手松開,像是下定了決心,對着醫生的背影低聲道了聲謝。
那人略微頓足,潇灑的擺了擺手:“謝就不必了,趕快把錢給我交了,我這急着去搖頭呢。”
江臨川:....
......
“嗚~”
安靜的房間内,荒風慢慢睜開了眼睛,它茫然的擡起爪子,眼睛在房間内打量着。
這時,一個棱角分明的機械狗頭出現在它眼前,紅色機械眼中閃爍着紅芒。
“喲~荒風你醒了。”
“嗚?”
荒風歪了歪小腦袋,目光中還有些疑惑。
芙蘿倫絲賤兮兮的說道:“嘿,我還以爲你死了呢。”
“汪!”
荒風臉一黑,呲着牙就要咬它。
“噓!”芙蘿倫絲連忙擋住了荒風的嘴巴,用小爪子指了指說道:“主人這段日子太累了,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别吵醒他了。”
荒風轉頭看去,隻見簡陋的房間内靠牆的位置擺放着一張單人床,江臨川蜷縮在床上,身上蓋着他那件略顯單薄外套。
“嗚?”
荒風聲音中有些愧疚,心裏酸酸的。
芙蘿倫絲擡起爪爪擺了擺:“沒事沒事,隻要你好了這些都不算事。”
荒風眼睛裏水汽彌漫,似乎有被感動到。
芙蘿倫絲繼續說道:“哎,就是花了主人不少錢,他表面上雖然不說,但是夢裏說啊!”
荒風:???
與此同時,江臨川配合的翻了個身,嘴裏嘟嘟囔囔的說道:“該死的奸商,要不是我急着用錢...”
“心好痛,小錢錢...嘩,飛走了。”
芙蘿倫絲人性化的攤攤爪子:“你看,都記着呢吧。”
荒風:...
江臨川真的累壞了,一覺睡了将近十個小時,當他醒來時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荒風,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他緊緊的抱着荒風,貼在了自己的臉上:“荒風,你醒了!”
“嗚~”
荒風開心的搖着尾巴,嘴巴在江臨川臉上拱來拱去。
其樂融融的畫面令人心中溫暖。
“主人~”機器狗悄無聲息的湊了過來,幽幽的看着他們:“芙蘿倫絲也要抱抱,蹭蹭。”
江臨川松開荒風,臉上寫滿了抗拒。
抱不動,蹭不來。
告辭。